第175章
“但好在...”说至此,喻栩洲斜眼瞥了眼喻歆然的小腹位置,似松了口气般道:“上天保佑,阿姊怀了皇孙。”
辛雁屏息,听着这些话。脑海陷入了一片混乱思绪中。还未等她回过神,便见喻栩洲转向躺在床榻之上,正对闭眼安静的喻歆然,语调刻意般道:“阿姊这桩婚事,如我少时所想。果真处处透着诡异。她的太子妃之位,应是陛下有意为之。宴旭泞不知何原因,恨我侯府。而陛下,也不知何原因,似在刻意防他,仿佛太子会成为朝中一个及其不稳定的因素。就连宴筝也曾同我说过,陛下需要一位足够忠诚的权臣,牺牲女儿。嫁给太子,以自身权利去影响压制他。换而言之,就是嫁女表忠。”
辛雁上前一步,看向喻栩洲,问道:“这难道,是太子盯上侯府的理由?”
喻栩洲听此,嘴角露出一抹酸涩苦笑,摇头否认:“应当不是。这种理由,不至于逼他想灭了侯府。”
翼王死后,他再度回到京中。始终不解宴旭泞究竟为何如此恨喻家。更不解太子妃这个位置,陛下为何独独选中侯府嫡女。
还有关于曾祖父建立内卫阁的真实意图,几乎也是个迷...
今早阻拦他的那个黑衣人说,他喻栩洲没有资格恨。
这诸多困惑,令他头胀。
他总觉得,喻敛有什么在瞒着他。
“......”
瞧着他脸上那抹苦涩,辛雁张了张嘴,想要出口安慰。结果好半会...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吟半响,她吸了吸有些酸涩的鼻子,这才张着略有些干涩的嘴唇,问道:“所以...这就是你想逼我和离的理由?”
“是。”几乎没有犹豫的回应,当即响起。他回眸看向她,眸中渐渐染上酸楚。二人四目相对,他也继续道:“喻敛就是个疯子,我不知他对此究竟有何对策。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忙,连我这儿子也不知他在忙什么。如今的我,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无法给予你保障。不仅如此,即便我有官位,也不能护你安然。宴旭泞的背后,是皇后和整个太傅府,我不敢去赌。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便是和离。因而自沐阳归京后,我才想法刻意疏远你,寄期望于你待我失望。但不曾想,你我会被赐婚。”
“所以新婚那夜你才没来,同时也是因此,才至今都不敢碰我...?”当真正从他嘴中得知婚后冷落疏远的真相时,辛雁不知自己是该悲还是该喜。
喜,她的郎君,仍是还是她的喻祁愿。
悲,这场赐婚,处处透露着阴谋诡谲,命运无常。
她抬手,先是神色慌乱不稳定得抹了把眼,胸口上下起伏,捂嘴站立难安。得知真相的不知所措、慌张、苦涩令她难以平静下来。她不言,他也未语。只得瞧着她脚下不知所措地原地转圈,眼底也不由染上了懊悔自责。
见她如此模样,他垂下头,不忍再看她。内心也开始懊恼,自己到底为何非要说出真相。
她眼眶湿润,泪光被憋在眸中,迟迟难以流下。忽然间,她原本不知所措、乃至是慌张的等情绪,忽地逐渐稳定下来,上前来拉住他的手,强撑着一抹难看的笑,道:“明年二月的春闱会试。而今,侯府主过世,侯爷有一年受丧期,作为子女你也无法在这期间参与科举,但等守丧期过,下一次的春闱会试,若能中举人,当年三月就是殿试。在此之前,我会时刻进东宫去陪太子妃。咱们协同侯爷一起想办法,保住太子妃。这期间,你专读书。待到那时,一切都还来得及......”
“......”
他们都清楚。即便考中,入朝为官。他二人也唯有和离这一条路。可辛雁不甘,她不想就这么和离。
好不容易...才嫁了他...
她不舍,也不愿...
喻栩洲牵起她的手,轻点着头。他没有说话,也不会给予承诺。刚完婚时,阿母便提起过此事。不仅是阿母重视,喻敛也很重视。他万分清楚这点,故而他才常窝在书斋。即便是挨了十五板子,于房内养伤期间。也不曾丢下书。
未成之事,他不会再许诺。故而他也绝不会,同妻子义愤填膺地承诺什么下次会试必中贡元,而后殿试中,必夺魁。列如‘三月十五殿试,欲夺三鼎甲’之类的话,他根本不会说。
既不真实,也不负责。
故而面对她的满眼期待,他能做的,唯有无言点头。
床榻之上,静静躺着的喻歆然。虽未睁眼,但却早已将他们二人的交谈皆数收入耳中。她闭着x的双眸渐渐湿润,那被盖在被子之下的手,也不禁捏得指尖泛白。
她清楚,阿弟是故意的。他是在借由辛雁想要知晓真相的名义,故意在她床侧讲述真相。
她了解阿弟,以他的性格。面临如今阿母亡故的局面,他恐怕很难做到再继续瞒着她了。
她的丈夫害了她的母亲...并准备借此将罪名嫁祸于她,废掉她这个仍被蒙在鼓里的太子妃...
另一遍,彼时的宴旭泞,仍在装模作样,同两位辛喻两位大臣寒暄作悲。面对喻敛,他故作出伤感惋惜之情。出口惋惜,嘴边回忆起侯夫人生前过往,赞誉着侯夫人的为人。接着便又开始惋惜,念着为何会突然离世等等话语。
愈发说叨寒暄下去,一旁的喻敛面色也不禁暗沉难看了几分。辛康安在旁看着,并未插嘴多言。他深知失妻之痛,理解喻敛所表现出的平静,不过皆是伪装。作为一家之主,他不能失了沉稳。毕竟仍还有诸多要务,可能还需要喻敛去处理,容不得他在此悲伤。
此刻的宴旭泞内心仍处于得势暗喜之中。可当许管家带郎中前来,告知有关太子妃的消息后。他面上故作的惋惜哀伤,瞬间僵在了脸上。
“歆然她...怀孕了?”
堂屋内。喻敛听到许德忠的禀报后,起身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问道。
郎中拱手上前,对着喻敛确定道:“回侯爷,确为喜脉。”
直至这声‘确为喜脉’再度传入宴旭泞耳中时,他再难安稳坐着。唰地一下站起身,不可置信地踱步冲至郎中面前,似在确认般逼问道:“莫要唬人,太子妃她...她...”
话到最后,他竟是连嗓音也透露着明显的紧张,甚至还有些许发颤,“当真有孕了...?”
错愕、震惊、憎恶乃至是初为人父的喜悦等等诸多复杂情愫,在他心间肆意乱窜。
孩子...
待旁人来说,孩子代表新生与期望。可他不一样...
那是软肋,是灾难。更别谈,这个孩子还是孕育在喻歆然的肚中。
这一刻他难得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仿佛在郎中说出‘喜脉’二字时,一切便慢慢脱离了掌控。
自幼到大,他身侧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帝王家,充斥着算计与鲜血。
血缘亲情?
这种东西,于他而言。实在过于荒唐可笑。
幼年时期,身侧所有人包括太傅府的外公舅舅,均告知了他一件事。
他宴旭泞,是一个早产儿。
他是在秋日中降生,拘说自他还在母后肚中时,父皇便极为期待着他的降生,为此甚至亲自为他赐名。可未曾想,直至他降生后,父皇竟突然变了性。
无论他如何用功,如何竭力表现自己。收到的也唯有父皇的无尽冷漠。
他从未曾给予他这个儿子,哪怕一个笑容。
七岁那年,当他在功课上得到夫子赞誉表扬时。他曾满心欢喜地跑去寻父皇,试图得到他的称赞。可收到的,唯有他的冷面...
“功课得了个甲,便能令你得意至此?”御书房内,壹帝手持笔,批阅奏章。对于小太子手中的几乎写满且字迹工整的甲等卷,不曾瞧过一眼。
“可是...”
见台上父皇注意仍在奏折之上,从始至终不曾抬眸瞧他一眼。小太子捏紧手中拿有些被自己捏皱的课卷,欲想要解释些什么,可面对父皇的冷漠面容,却只得胆怯得不敢开口。
“行了。今后无事莫要再来烦朕,退下吧。”
绝情赶人的话语,令他当场一怔。明明他才刚进来不过一刻,父皇便要赶他。
第134章 秘密
那日,当小太子准备返回母后宫殿时。回去的路上,无意碰见了刚同母后宫中离开的舅母。
“每回被娘娘唤进宫,总能见着太子。今儿倒是奇了,难得人不在。”
听闻‘太子’一词时,小太子眨眼一愣。光听其声,他便能辨认出来人身份。若他未认错,此人应是舅舅白云霆刚过门不久的新妇,扬氏。
这妇人,姿貌也仅称得上一句小家碧玉。算不得多美,但幸而生了张巧嘴。总能讨人欢心,连着母后待她也颇有好感。认出来人身份,小太子慌张环顾四周,直至目光锁定在一对守门的石狮子之上。便匆匆躲到了狮子像的后面。
接着这道熟悉的女声,也渐渐靠近。扬氏同其贴身侍女的谈话,也传进了他耳中。
“说起太子,倒也是怪哉。”脑海中联想小宴旭泞的相貌,有些狐疑道:“他那相貌,实在不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