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萧亦才睡着就被吵醒,命苦似的睁开眼,披头散发起身,摸黑没找到鞋便光脚踩地,借着屏风遮挡,边拉衣服边往外走,看着王和怀里放声大哭的婴孩,不由得头疼:“抱去给他父亲。”
“另外,收拾收拾随我面圣。”
他不舒坦,别人也别想舒坦。
孩童啼哭中,萧亦抬了抬手让李寒抱孩子进马车,自己则换了个方向站着吩咐王和:“去京兆尹击鼓鸣冤。”
要闹就闹得人尽皆知。
王和指了指萧亦的脸:“大人,您脸可要处理处理?”
面圣怎能穿这身,黑灯瞎火穿一袭比守灵的还要惨白的白衣,脸上的擦伤明显被揉过,肿了一圈不止,长发半披着,衬得衣领衣襟上落上的血痕分外诡红,白天看兴许是红梅落雪,晚上看着竟比那索命的冤魂还凄惨。
到底是去讨回公道,还是去吓陛下?
萧亦幽幽出声:“不换。”
特地找的白衣泼的朱砂,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换了,好歹他明面上也是宠臣。
王和欲言又止,与王卓对视一眼,王卓微微摇头。
着装而已,陛下不会追究。
有王和王卓两位皇帝身边的亲卫带路,萧亦进宫进的畅通无阻,走到御书房门前,看着不算明亮的月亮义无反顾向西,萧亦才有点后悔。
怎么说皇帝也是个二十三四,正值壮年的人,但凡有几位妃嫔此时此刻也该是在温柔乡。
眼下没有温柔乡不说,安稳觉也被他搅了,真不会调转态度给他拉下去砍了?
也正是此时李寒怀中的婴儿哇一声哭出声,凄厉得四下侍卫齐齐侧目。
御书房门张开个口,王福麻溜地滚了出来,急匆匆围着萧亦打转:“哎呦!萧大人可要找个太医来看看,这是哪来的婴儿。”
萧亦偏头看向合上门的御书房:“陛下醒了?”
王福也是嘴快:“就没睡,一直牵挂着您呢?”
“啊?”萧亦怔愣出声,封听筠牵挂着谁?
王福满脸是笑解释:“今日未上朝,政事堆积,陛下一直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才要就寝王和就来调人,说是您府周围有几人行迹怪异,以防出什么差错,派些人去看照着,哪曾想您还是受了伤。”
说着便抬头仔细观察萧亦的脸,和满身的血渍,隔着近不难发现这么点口子出不了这么多血,依旧昧着良心说话:“萧大人受苦了,陛下还在等着您呢?”
萧亦讪笑,凑这么近做什么?
他这手揉出来的伤经不住看。
屋内堪堪掌了几盏灯,亮度集中在皇帝本人,也就是封听筠周边。
萧亦进门,封听筠上下扫了他一眼:“无需多礼,过来坐。”
大概是封听筠本身对规矩并不看重,萧亦才坐下,对方就推来杯琥珀色的茶,明显是亲手倒的。
萧亦也是个不讲规矩的,端起茶杯便抿了口,抿完脸色难得有些五彩缤纷:“陛下,您也不用三天两头给我喂毒吧?”
封听筠有些无奈,同一壶茶水倒出茶当面喝了口:“你不记得画像是谁,可还记得家中可有兄弟?”问的是原身软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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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李寒妻子衣服被扒不是辱女,是李寒不是东西
第10章 臣是绝世忠臣
许是面对质疑封听筠过于淡然,萧亦并不觉得封听筠是怀疑他用忘记为借口隐瞒,诚实回答:“似乎没有。”
史书对原身的着墨不算多,并未提及家中有什么兄弟姐妹。
萧亦也试探过管家的口风,萧成珏出身商贾,少年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并不像是该有软肋的人,偏偏就是有不为人知的软肋。
封听筠食指有意无意敲击着桌面,状若无心:“非血亲的兄弟姐妹也没有?”
萧亦凝眸细细想了遍,他确实没想过这方面。
可封听筠这是什么意思,提醒他吗?
“应该没有。”
封听筠淡笑:“应该?”
没有吗?
应该是有的。
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婴孩啼哭声,比那深宫炸毛的猫夜叫还凄厉,封听筠看过萧亦,回眸吩咐王福:“将人带进来。”
随后又看向萧亦的脸:“下次不用刻意揉一遍,哪怕毫发无伤你也可到朕这卖惨。”封听筠垂眸,“敢指鹿为马才是宠臣。”
萧亦握着茶杯的手顿住,满是诧异看着封听筠。
对方满脸平淡,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难得的叫他有点飘飘然,但指鹿为马的不是奸臣吗?
转手便自觉展现自己的价值——当着刚进门的李寒拿出对方与越王私通的证据:“陛下,这是一部分证据。”
“你看过了?”封听筠抬手接过来,仅是粗略翻过一遍就放在桌上,“不是靖国公的字迹。”
萧亦来的路上就看过了,不用封听筠说字迹,也能发现这份证据的不当:“书信没有私印。”
在夏朝私印是身份的象征,就这么看,确实定不了靖国公的罪。
其人谨慎程度并不比右相低。
闻此,李寒抱着孩子诚惶诚恐往地下跪:“卑职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怀中孩子依旧在哭,已经哭了有一会了,嗓音哑得分外嘲哳。
哭声过分饶人,李寒紧紧抱着孩子小心觑着封听筠,封听筠最近没怎么休息,哭声太过吵人,只得按了按眉心挥手召来王福:“找个嬷嬷来。”
眼下情景李寒没有拒绝的余地,唯独抱孩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注意到封听筠眉眼间浮出困倦,萧亦大逆不道从皇帝手中夺来杯子:“茶醒神,夜深陛下还是少喝为好。”
怂意后知后觉占据上风时,萧亦悄然挪开视线,出声安抚李寒:“陛下不至于对个孩子出手。”看李寒快把孩子勒进肉里,头疼道,“抱松点,你勒到他了,现在用不到你,下去吧。”
合理怀疑孩子一直哭是因为抱得太紧勒,毕竟自从刺杀过后,李寒便将孩子当作了救命稻草。
李寒正磕头要出门,才站起身,王和健步进门:“陛下,卑职还有一事禀告。”
封听筠视线仍在萧亦夺走的杯子上,青葱指天青窑瓷杯,不甚在意分了些目光在王和身上,意思也明确:说。
王和心领神会:“卑职去时李寒的夫人倒在原地,嘴中塞满了纸屑,应是重要的物件。”
话音还没落到地上,李寒便僵在原地,一直抱得焊进怀里的孩子才挣扎着一动,便离了手,幸得王福眼疾手快将孩子接到手中。
萧亦摆了摆手,示意王福将孩子抱出门,封听筠淡眼看着,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明显是默认。
“王和,将李寒掰过来。”萧亦得寸进尺越过封听筠发号施令。
王和迟疑着看了眼封听筠,封听筠颔首轻笑,神情没什么不满,漆色的眸中甚至带着赞许。
顿觉月黑风高,老眼昏花。
李寒痴痴站在原地,身体仍斜着,膝盖就撞着地毯发出闷响,他双臂颤抖抓着王和垂下的手:“大人,我夫人是被迫还是自愿?”
被迫是凶手作恶无可奈何,自愿是为保他,同样是无可奈何之举,意义却是不同。
王和心下不忍,偏头错开李寒猩红的双眼:“你夫人死于撞壁,我们去时……”王和沉默良久,“他们在扒你夫人的衣物搜信件,剩下这些……”
从哪里来,不言而喻。
床上的婴儿啼哭不断,地上倒着的人母死不瞑目。
李寒瘫坐在地上,双目望着房顶,拳心紧握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下无声半晌,李寒忽的笑出了声:“是我人心不足蛇吞象,是我贪了,我早一点认罪,她何至于……何至于……遭这般罪。”
萧亦无言将头偏到一边,封听筠却不合时宜地递来来往信件,压榨劳动力:“辛苦你将线索理出来。”
随即起身叫王和:“与朕去现场。”
“是。”王和难忍望了眼天,这会得四更天了。
但天子要去,他们总不能拦着。
人走后萧亦看着手中几张薄薄的纸,翻来覆去也不过就这点东西,多看几眼能全文背诵,就这有什么理的必要?
难不成是要玩海龟汤,一句话掰成两篇用?
这边封听筠并未去事发地,反而推门进了个偏殿,殿中净是半夜被召来的大臣,靖国公没什么存在感的缩在人群中。
封听筠冷眼让李寒上前:“将事情如实道出。”
李寒深深看了眼靖国公,单是见对方那副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模样,便叫他呕血,却也没傻到无罪指认人,挑挑拣拣道出:“下官收到封信件,给了下官百两白银做酬谢,要下官买通同僚,在三更天开一次城门。”
这是尚存信件中有的。
“下官不仅接到了这一封,还有不少官职不高的官员饭局游说,城外官员到金钱交易,拜帖及来往信件已呈至陛下处。”李寒讽笑,“其实下官与在座某位高官的信件来往更为密切,可惜下官不过是被萧大人请去做客,一家老小除了小儿便都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