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侍卫跪伏在地再不敢吭声。
  慕怀钦带着满腔的怒火前去抓人,他自是警告过慕慈不知多少次,萧彻心肠歹毒,假仁假义,不准再惦念,偏偏不听,还竟敢买通侍卫偷偷跑来探望,着实该打!
  刚刚踏入廊道,只听屋内传来“唔”的一声闷哼,接着就是一语:“哎呀,疼疼疼,陛下,你轻点…”
  慕怀钦顿时瞪大眼睑,踉跄后退数步,若不是及时扶住廊柱,他怕是再也迈不动步子。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一直心心念念,原来两人早就互生情愫,还做了这等苟且之事。
  萧彻,我们慕家到底欠了你什么?慕慈才不到十五岁,你竟如此衣冠禽兽!
  再留不得你,不可饶恕!
  慕怀钦脸色铁青,当即想破开门锁,一剑砍去那人头颅,可走去门前,手却颤抖的始终推不开门。
  这件事若传出去,慕家脸面何在?
  “陛下,你手活可不咋好,疼死了。”
  “别那么多话,忍着。”
  屋内又传来了两人的对话。
  慕怀钦双眼一闭,扶着廊柱心口作痛,浑身颤抖已是呼吸不得。
  门外侍卫见他身体摇晃不稳,神色难耐,模样几乎将要晕厥,二人立刻跑上前去扶:“殿下!”
  慕怀钦摆摆手,示意不要声张。
  他踉跄地走出的门,再次回头张望了一眼,捂着心口吩咐道:“不要告诉他们,我来过。”
  侍卫:“是。”
  天空不只何时下起了小雨,慕怀钦拄着剑,趟行在苍茫的天地间,微雨轻如过眼花,落在脚下却像被扣上了沉重的锁链越发迈不动步子。
  无力再前行。
  兀自昂首仰望苍天,自己拼尽所有,九死一生究竟换来了什么?不过是孤独而已。
  若问过往,自己后悔过吗?
  答案永远是后悔过。
  可这种后悔往往都在噩梦中所惊醒。
  萧彻,你别怪我,这是你自找的,你欠我,欠我慕家的,我要一一都讨回来,全部都讨回来!
  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过,只是朝阳宫里缺少了一个人,那便是陈公,他被方大胜带去了刑部审问。
  其实抓住萧彻的把柄并不是很难,只是慕怀钦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人,他一直就怀疑,先帝是如何知道萧彻的身世的,那定是有人告知了什么,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身边的亲信。
  多年以来,自己一直被萧彻亵玩在身边,若是陈公只是知道自己身世,必然会认为我是萧彻的亲弟,断不可能那么心安理得命我去床前侍奉。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陈公从始至终都知道一切,我们二人身世的来龙去脉他再清楚不过,而且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陈公被带往刑部的那天并没有太多情绪,一切好似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也许他早就预料这一天终将会来临。
  慕怀钦念昔日情分,命方大胜不要对他用刑,只将他单独询审。
  陈公为此神色释然,不卑不亢,而后将所有的一切都如实招供。
  无论当时情况如何,是一时的心软,还是为保自身平安,混淆皇室血脉乃是死罪,知情不报更是罪上加罪,没人救得了他,必死无疑。
  慕怀钦心里有怨,却依然舍不得他,在那几年的黑暗岁月中,若不是这位老公公关怀在侧,他可能也没命活这么久。
  在他的认知里陈公这个人很忠诚,劳而不怨,欲而不贪,这是在历来宫廷的阉人中不多见的,他能侍奉三代君王,得其信任,必然是有过人之处,只是他太过心软善良,失去了应有的原则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他这一辈子有功有过,但功过不能相抵。
  得知一切后,慕怀钦在他身上审视了自己,愤怒从心底油然而生,难道心软善良的人就该死吗?
  心有不忍,朝阳宫里若是失了这样一位老人,总觉得会空唠唠的,让人更不得踏实。
  可皇权不是儿戏,慕怀钦总在这样的纠结中徘徊不前。
  这日夜里,浴室热气蒸腾,慕怀钦将他自己整个没入温暖的水里,静静的平躺,来慢慢感受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窒息,绝望,刻骨铭心。
  “殿下。”
  屏风后亲卫求见。
  慕怀钦闻声,僵挺着身子从水面浮出,定了定神低声问道:“人带来了吗?”
  亲卫:“回殿下,人正在殿内候着。”
  慕怀钦饶有意味的一笑:“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慕怀钦擦去身上的水渍,半晌,披上一件长袍浴衣,缓缓走去大殿。
  大殿里有了轻微的闷哼,慕怀钦淡漠笑笑,一点一点慢慢擦干头发上的水汽,以往的迫不及待已经消磨殆尽,他现在是胜利者,就要将自己诠释的望尘莫及,两相对比,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令人大快人心。
  此刻已是子时,宫人今夜都被遣散,朝阳殿中,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滋滋声响,再无其他。
  萧彻置身在大殿的最中央蜷缩着,他看不见,也发不出声,已是被蒙去了双眼,口中塞得满满当当,身上的绳索捆紧的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勒成碎段,侵入皮肉疼痛不已。
  黑暗中无依无靠,自己在睡梦中不知怎么就被人拿刀架住了脖子,一掌击晕,醒来之后便被带来这里。
  半喜半忧,喜得是自己还有命活着,忧得是这绝不可能是顾佟派来救援他的,那么最有可能便是来折磨他的。
  其实不用细想也能猜到,能做出这等事来的只有慕怀钦。
  想着,那脚步声逐渐临近,停至身前,忽感一落,似乎将身子压低些许。
  一声金铁之音传入耳畔,接着剑锋的冰凉感抵制在了他的下颌,稍稍抬起,好来看个清楚眼前人的狼狈。
  少顷,剑锋一点点从上到下划去,胡乱划弄着衣物,像是要将人千刀万剐却带着戏谑的味道。
  刀尖停滞在最敏感之处,那人突然加深力道,有意刺入衣里。
  萧彻一僵,下意识躬起身子。
  那人勾起一丝坏笑,禁不住呵呵笑了出来。
  萧彻听这可恶的笑声,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下上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
  而后,那人收敛了笑意,将那剑刃从脖颈处一滑而过,挑断捆绳,擦过萧彻消瘦的下颌,力道鲁莽,丝毫不在乎是否会擦伤那张依旧俊秀的脸庞。
  萧彻解下绳索和口眼的束缚,从一堆乱绳中爬了起来。
  刚想破口大骂,只瞧那人手中长剑挽出了个漂亮的剑花,之后他便将嘴里的脏话咽了回去。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平日里做事都很严谨,可现在却谁都不言语,而是互相怒瞪着对方许久,眼睛一个比一个睁得大,似乎各自都想把对方瞪碎了,再如同烂泥一般狠狠践踏在脚底。
  半晌过后,萧彻深觉无聊,不屑一笑,猜也能猜到慕怀钦这么偷偷摸摸将他绑来,无非就是想戏谑他一番。
  何须放在心上,罪己书自己是无论如何不会写的,他敢怎么样?他能怎么样?
  萧彻:“荣王殿下,请你的皇兄来作何啊?”
  慕怀钦脸上泛起一丝冷笑,那人这般讲话,便是料定自己不敢对他怎么样,用兄长的身份来提醒你,打不得也动不得。
  慕怀钦转身指向早已准备好的一桌子酒菜,重重道:“皇兄,请吧!”
  萧彻望去一眼,大步踏了过去,心安理得的坐去主位,好似他仍是那个君王一般。
  慕怀钦没计较什么,越是这般他越是兴奋,跟着入了座。
  而后,他斟了一杯酒,推至在那人面前:“多年来,你我也未曾好好喝上一次酒,来,你我兄弟二人先饮上一杯,暖暖身子。”
  萧彻看了眼酒杯,纹丝不动。
  慕怀钦放下酒杯,不以为然,他本就不屑耍那点小心思,更不会像顾佟那小人一般往酒里下毒,况且,他根本就不必。
  他傲气独饮了一杯,而后将酒杯重重搁置在桌上,阴阳怪气地说道:“皇兄,别多想,此次请你来,是皇弟有了难处,想请你帮忙一二。”
  请?有五花大绑请人来的吗?请来戏弄吗?
  萧彻方瞧那人神色,笑里藏刀有了一丝微动,这么直来直去的性子,如今也会欲盖弥彰了?
  他如似以往在自己的地盘一样,很随意地将身子靠去椅背,冲着慕怀钦嘿嘿嘲笑着:“几年未见,你确实长进了不少。”说完,立刻又掀去那层笑意,阴沉着脸道,“有话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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