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这是朕唯一能动用的兵力了。”萧彻打断了他的话,“上京沦陷,不过是一城之失,但长汀若丢,割让的便是胡人,朕已去信怀钦,大梁可以葬送于朕手,但绝不容蛮夷铁蹄践踏!大梁的每一寸疆土都是属于我华夏儿女的,他必须守住长汀,死……也要守住!”
“陛下……”
顾佟眼泪静静流淌,他望着萧彻,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和可悲。
他起身走到萧彻身前,伸手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请陛下再信臣一回,臣愿亲自领兵解长汀之危。”
死也会守住!
———
狼烟雄起,血色袭天。
顾佟从永宁调了人马,远远站在在山端遥望。
官道,山野,逃跑士兵尸体横尸遍野。
长汀关已破,在捉来在逃士兵口中得知,慕怀钦已退守长汀城中。
慕怀钦和方大胜已经杀红了眼,西周的兵马已经攻入了城区,他们被围困在南城战区,准备鱼死网破。
忽然一声冲锋的号角声传入耳畔,两人立刻得知援兵的到来。
慕怀钦震惊之余,转瞬间眉眼舒展开来,萧彻终于派来了人马前来解救他。
苦尽甘来,他爬到城墙之上,望去大梁的大军人马,感激上苍,心中的期盼没辜负他所做的一切,他也清楚萧彻能调来人马是有多么的不容易,摄政王有心让他去死,萧彻想必在朝中一定是周旋了多日,才拖到了现在。
泪水不知不觉就涌出眼脸,方大胜护在他身旁已然气得火冒三丈,一边砍着人,一边还得看顾他的安危,不禁大声嚎骂:“哭哭哭!就他娘的知道哭!别他娘的哭了,敌人都到眼巴前了,赶紧杀人!”
慕怀钦挥刀:“就知道骂我!忘了是谁救的你?”
方大胜前胸后背都被划伤了,幸亏慕怀钦退守回来相救,要不他哪能有力气在这嚎?早就魂归故里了。
援军的到来,慕怀钦心里瞬间有了生气,与方大胜并肩作战,配合起来简直二虎生辉,慕怀钦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方大胜看傻了眼,来时还带死不活的,得知陛下派了援兵,娘的,这是打了鸡血吗?
此时的长汀城内外,战局形势诸多不明,多方人马的参战几乎乱了套。
趁乱之际,二人见人就杀,逢人就砍,硬是在乱军丛中带兵杀出一条血路,而就在出城与援兵汇合之时,慕怀钦不禁心里暗惊,来援居然有两路人马,一路是顾佟,他领兵前来救援就已经令慕怀钦错愕,而一路居然是……赫然!
方大胜一眼就望到混乱中在后面放冷箭的顾佟,也不知是自惭形愧,还是从未泯的人情味中扒拉出来仅有的良心,这人居然能亲自带兵救援,而且还出了老本,舍得带上多年培养的死士?绝对是菩萨下凡点拨了一二,要不他能有这觉悟?
二人身骑战马,在战火中停留一刻,纷纷看向彼此,异口同声问道:“救你的?”
慕怀钦问得是顾佟,方大胜问得是赫然。
两人互相摇头,并为此甚为不解。
很快,战局在对抗的同时就迎来了大扭转,埋伏在阙口的西周大军突然接到指令撤兵。
那西周带兵将领乃是西周二皇子,接到西周王的信件时,他心里激愤不休,那几乎是带着仇恨离去,若不是有人将他拦下,他当即将要调转兵力,将剑锋指向羌胡兵马。
原是萧彻写了一封信,早早派了人赶往西周,将当年耶律齐刺杀西周太子一事一五一十地讲明。
耶律齐可谓是时运不济,本以为胜券在握,哪成想天降两路神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岳父大人和小舅子简直巨坑无比,自己险些要被敌人包了饺子,那边如同儿戏一般说退兵就退兵,左右没了增援。
此刻的战场上只剩下羌胡一路,耶律齐再不逃,那就是死路一条。
大梁最善战的一代将领,顾佟,方大胜,慕怀钦,还有半路反水、恨得耶律齐牙根痒痒的赫然和赵承业!
几人联合作战,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精兵强将锐不可当,战局一目了然,无需做任何的挣扎、胜负已出。
残破的军旗在硝烟中崩折。
耶律齐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慕怀钦和方大胜带兵乘胜追击,万千马蹄在白茫茫天地间掀起层层雪雾。
耶律齐必须除,他是一只有仇必报的群狼之王,他不死,贼心就不灭,只要有反击的机会,日后重整旗鼓必将祸患不断。
狭长的谷道,赫然的兵马从道路的尽头汹涌而来,前后敌军的围堵,彻底断去了耶律齐的退路。
耶律齐脸色惨白,眼中的怨气胜过他手中的血刃长戟。
如何能心甘?此战他失去了太多,大军惨败,心爱之人惨死城墙之下。
眼中全然是那人从城墙坠落的身影。
乌勒……
身边残留的将士还是乌勒精心培养送给他的死士。
他在城墙上的最后一刻,用手令给死士留下最后的命令,是用生命去护卫他们的王。
最后的勇士用最具忠诚的决心,挥舞着长刀无所畏惧冲进敌军包围之中,欲杀出血路,做最后的决死之战。
一抹残阳如血,仿佛预示生命尽头的颜色。
群雄战死,只留孤王披着破败的披风,手拄着厉刃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耶律齐,你已无路可逃,放下屠刃,饮上一杯别酒,让小弟送你一程!”
这声音推开层层士兵,从遥远的道路尽头传来,空洞,无情。
“赫然!”耶律齐怒吼:“你居然背叛我?你走投无路之时,是我收留了你!”
“收留我?”赫然仰天大笑,忽然顿住笑容凝视着他:“耶律齐,你好像忘了我是谁,我是赫然,我是大梁的子民,是慕家军将我养大,自然与你道不同,你一个残暴不仁的蛮族王,宠幸巫师之子,肆意虐杀,屠戮多少城池的百姓,杀死多少无辜之人,我一直没杀你,就是因为你还有一丝利用价值,不然你早就死在我的剑下了!”
耶律齐无话可说,这些都是供认不讳的事实,可无论有形无形,是战争它就会死人,无可避免。
他不觉王的冷酷残忍有何错,他既是王,就会有野心,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宁愿脚踩森森白骨,踏上征战四方的不归路,也要毅然决然举起长刀,不负一身儿郎争霸天下的壮志雄心。
耶律齐挺直了身子,将利器指向千军万马。
此刻的慕怀钦在远处注视着他,那人眼里的无所畏惧,即使穷途未路也从容镇定。
“耶律齐,束手就擒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慕怀钦轻策马匹立定在耶律齐面前,说道:“我会将你头颅带回,吾皇宽厚仁慈,你一人之命,或可换羌胡二十万子民的安然无恙!”
此间山脊端,一人娇小的身躯站立在寒风中,一人牵一骑久久凝视着山脚下的一切。
寒风凛冽,吹起的雪粉迷离她的双眼,在耶律齐跪地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掀起白色的衣裙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向万军驶去。
“慕大哥!”
一声女子洪亮的呐喊。
慕怀钦举起的利刃还未落下,猛然朝声音望去。
“其木格……”
其木格勒住缰绳,马儿在她身下喷出团团白气。她没有立刻扑向耶律齐,而是端坐马上,目光缓缓扫过这片修罗场——她的恩人,她父亲的敌人,还有她那个双手沾满血亲之血的丈夫。
她最终看向耶律齐,眼神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焚尽一切的荒芜。她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步伐稳定得不像一个奔赴悲剧的女子。
“我来,不是为你。”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雪,首先砸向耶律齐,“我是为了我西周,为了羌胡子民!也是为了我大哥,他的血不能白流!”
耶律齐僵直地跪着,在她仇视的目光中,他作为王的骄傲寸寸碎裂。
其木格这才转向慕怀钦,她微微昂起头,展现出公主应有的仪态:“慕将军。”
慕怀钦看着眼前的其木格,与记忆中那个明媚的少女判若两人,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取代了她所有的天真与烂漫。
“公主……”他下意识地改变了称呼。
“我愿以我,以及耶律齐的性命,与大梁做一笔交易。”她的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请将军暂留他性命。”
“不可!”后方的顾佟最先站了出来,“此獠不除,后患无穷!”
方大胜听了更是气得蹦出来,举起刀指了过去,“杀人了我多少兄弟?多少长汀百姓!放了他!那得问问老子的刀同意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