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慕怀钦悄悄侧过头,冲萧彻眨眨眼睛——怎么办?
  萧彻看着他的眼,透着股清澈的愚蠢,嫌弃地回了一个白眼。
  屋子两边各自站了一排手下,威武地提着大刀,大哥坐在桌前,逃犯跪地,活像衙门里升堂断案。
  房间里静的落针可闻,乔三双腿搭在凳子上,饮下壶中酒最后一口酒,一扬脸,嘴角笑了下,带着小柳心惊胆寒的疏离感,“说说,为什么放他们跑?”
  小柳抽噎了两下,“真不怨我……”
  “还狡辩?”乔三阴涔涔地看着他:“你知不知放跑了他们是什么后果?一旦报了官,势必要给山寨招来横祸!”
  小柳先是一怔,对上乔三的目光,额头顿时汗如雨下,暗自责怪自己确实欠考虑了。
  他怯怯道:“哥,我真知道错了,我确实存有私心不想让凤姐出嫁,但当时也是王二与我说了一些事,我鬼迷了心窍,才答应放了他们。”
  乔三狐疑:“他都与你说了什么?”
  小柳:“王二说……”话还没说,萧彻脑袋轰地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能讲!别讲!”
  他那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更想知道说了什么。
  可小柳却把话咽了回去,他不安地瞥向慕怀钦,慕怀钦也看着他,深觉纳闷,‘王二’犯的事,盯着他看做什么?
  小柳读过书,有损别人颜面的事他当然不愿当众去说,乔三见他扭捏的模样有点不耐烦,猛拍了桌子喝道:“说!有什么不能说。”
  这几天总在刮风,又快入秋,屋里凉飕飕的,小柳一边打着冷颤一边流着冷汗,他怕这个大当家的,怕再不喜他,将他轰出山寨,那他的仇,便不知何时才能报了。
  管它什么颜面不颜面!总之不是他的颜面。他跪在地上,把头抬起,皱起一双八字眉,“王二说王三……说他……”
  乔三:“说他什么?”
  小柳闭着眼,大声道:“说他患有隐疾,行不了房事!我怕委屈了凤姐,才放他们跑的。”
  下一刻,全场寂静。
  乔三一口酒没喝好,险些没呛死,旁边的手下兄弟们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慕怀钦,一个个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肩膀一抖一抖的。
  小柳话音落下的刹那,慕怀钦的耳膜嗡地一声,血液轰地冲上头顶,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
  他指尖抓着的衣角全是褶皱,山寨众人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他身上,从未如此渴望地缝能裂开,好让自己一头钻进去,永不见人。
  他猛地转头瞪向萧彻,余光瞥见那混蛋悄悄往墙角缩,登时把萧彻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最后定格在一个恶毒的念头上:等脱困后,定要当众扒了这昏君的裤子验明正身!
  闯了祸的萧彻,知道大事不妙,早早离了他八丈远,持着一脸僵硬地笑,“权宜……权宜之计……”
  慕怀钦上下嘴皮一碰,吐出个——屁!
  他怎么不说自己不行?!
  第60章 忽悠,继续忽悠
  乔三的目光在慕怀钦身上来回扫视, 半晌,唉了一声,听起来满带了同情。
  他走到慕怀钦跟前, 半弯着身子,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没忍住,他问道:“兄弟……你……你真是如此?”
  慕怀钦嘴角抽了抽, 喉咙却像被烙铁烫过, 视线不自觉地往身下瞟了一眼,不由羞愤欲死地闭上眼睛。
  心里顿时郁结了一股子心火无处发泄,可眼下这种状况, 承认是笑话, 否认就是往绝路上逼。
  萧彻这个杀千刀的,早把退路全堵死了。
  “我……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说。
  乔三脑袋转得极快, 马上就明白这里面的道道, 他不由分说地回手给了小柳一大耳刮子, “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这点事都看不出来,书都白读了!”
  小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捂着红肿的小脸, 一面委屈, 一面又再不敢多言一句, 乔三收拾完他,抬起脸来将矛头对向萧彻。
  萧彻察觉大事不好,大丈夫的气魄马上碎了一地,举起三根手指, “大当家的,我王二发誓,我是被逼迫的,我没想跑,都是王三出的主意!他嫌弃二当家的长得丑,配不上他。”
  深受背刺的慕怀钦瞪大眼睑,气得脸一面青一面白——那人好歹也是做帝王的,金口玉言当屁吃了?张嘴就来啊!
  那头的乔三听了萧彻的话,当场拉下脸色,当头质问慕怀钦:“你嫌弃我小妹长得丑?!”
  慕怀钦:“我……我我……”
  还没等他发作,萧彻又插话道:“我什么我?人在做天在看,大丈夫敢做敢当!爹丑,丑一个,娘丑,丑一窝,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
  简直放屁!慕怀钦气急地瞪着他。
  萧彻厚颜无耻地继续造谣,说得好像做实了一般,反正他料定乔三很欣赏眼前的这位‘大姑爷’,绝不会把人怎么样,但他不一样,他是皇帝,慕怀钦打他骂他,他可以不去计较,但在外人面前绝不可以。
  默了一刻,慕怀钦一声不吭。他不像萧彻,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干着最不是人的事。
  而且在这样的事上去争论对错并无意义。只等事后关上门,算总账。
  外头是叮叮当当铁器捶打声,凤姐的声音传进屋里,“再添些柴来,加大些火候。”
  乔三可能是懒得再去盘问,吩咐几个兄弟,强行掰开慕怀钦的嘴,把一碗红褐色的水灌了下去,那水又酸又涩,还带着一股腥臊味,慕怀钦险些被呛死过去。
  他吐了吐嘴里的腥苦,问:“你给我喝了什么?”
  “毒药,还能是什么?”乔三居高临下地指着他,“警告你,别琢磨着想逃,给我安分守己点,再敢跑,老子就把你炼了!”
  抬手,指向门外那黑漆漆、冒着青烟的熔炉。
  熔炉里噼啪爆响,凤姐这两日几乎未曾合眼,带着几个心腹日夜赶工,官银已熔去了大半。
  乔三更是个利落的,连夜要把小柳撵出山门,撵,不过嘴上吓唬吓唬,实则是派他去永宁城,专给那些受欺压的穷苦人家送银子,将功赎罪。
  成婚的日子就定在了明天,这臭小子若是在场,心里定然酸溜溜的,乔三不怕他酸,就怕他作,回头再闹了场子。
  小柳自然不情愿,一听自己连块喜糖都吃不上,行囊一丢,马上准备摆烂,乔三怎会惯着他,薅起衣领将人堵在墙角,夹枪带棒地好一顿数落。
  一旁的凤姐见了也不帮说,随手还将小柳送她的那大串珍珠,也一并塞进了行囊里。
  被喷了满脸口水的小柳这回终于死了心,哭得眼皮肿成个金鱼,随后,被几个大兄弟拖下了山。
  日头渐渐落了,烧云嵌在天边,映出一道微弱的红光,同样惨的还有慕怀钦,他被推推搡搡往房门走,推他的那几个汉子各个人高马大,单拎出来一个都有银枪那么高,慕怀钦想瞪人,还得仰着头。
  被灌了毒,动也动不了手,他心里有气,没给好脸色地骂了几句“贼子”,那哥几个大巴掌登时扬了起来。
  慕怀钦脾气执拗,半句软话不说,有人似乎真的要打,被萧彻抬手压了压,“别打,别打!各位大哥,明个就要成亲了,这姑爷脸上要是青一块紫一块,面上也不好看啊。”
  几人想想也有道理,便不与计较,推开大门,把食盒“哐当”一丢,接着,一人一脚踹进屋里。
  房门的锁链声哗啦啦地响起,几个大汉走的走,留的留,萧彻对着门外还笑眯眯地喝了一嗓:“各位大哥辛苦了。”
  慕怀钦看着他的嘴脸,恶心坏了。这哪里还有个帝王骨气,明明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伪君子!
  可耻!
  回到屋里。
  慕怀钦火气上头,他嘴里还残留着一股腥臊味,继而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一杯喝完,萧彻很有眼力介,紧忙又续上一杯,笑道:“你瞧你,好汉不吃眼前亏,跟他们置什么气?”
  慕怀钦“彭”地撂下水杯,水都漾了出来,没好气道:“我是跟他们置气吗?”
  萧彻自知理亏,便不再此事上多言,他拎起地上的食盒,放在饭桌上翻开一看,嚯,有酒有肉,有鸡有鱼,还挺齐全。
  他笑模笑样地把酒菜摆好,接着,屈尊降贵地递上一双碗筷,“饿了吧,先吃饭,真想收拾朕,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慕怀钦抬脸,酒菜的香气勾得他直咽口水,可见萧彻那副献殷勤的嘴脸,又把头高傲地扬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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