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方大胜的话,全然是跳跃式的,可顾佟还是听懂了,最起码‘想把最好的都给他’那一句他听得真真切切。
他低头饮了一口酒,低声道:“什么事都不会一蹴而就,也许某一天,两个人都想通了,不在意这人间的纷杂,心静,万物皆安,事非红尘只在一念之间。”
方大胜听了话,突然抬起头,呵呵地笑了:“你现在怎么说话像个和尚!”
顾佟大巴掌招呼了上去,还没打到人,方大胜连忙抓住他的手腕,一撕扯,反倒抻到伤口。
一声惨叫后,方大胜搂他入怀,轻轻揉揉,“疼不?”
“废话!”顾佟责骂一句。
方大胜见他没挣脱,咧着大嘴笑问:“不知顾大人看破红尘了没有?愿不愿再与我……”
他话还没说完,顾佟一把掌扇了过去,“滚!给你脸了。”
方大胜:“…………”
“成成成!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方大胜起身套上鞋子,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回头望去顾佟那张气红的脸,一字字道:“顾佟,老子喜欢你,老子想早点说,怕万一以后死了就没机会了。”
顾佟步入朝阳宫时,屋子里到处都是凝神香的味道,顾佟心想,陛下的头疾该是又发作了。
他在门口停留了一刻,随后静静走进寝殿,没作声。
萧彻倚在龙椅上,手指抵着太阳穴,御案下,奏折凌乱地散落一地,朱砂从翻倒的砚台里蜿蜒而出,洒在宣白的奏折上,红斑点点。
暖光下,本该柔和的面色却疲惫无神,多日来,顾佟每每见到萧彻,都能看见眉间那道深深的沟壑,疲惫、郁结,瞧着让人柔肠百结。
他挪动了步子,正要行礼,不经意间脚底被什么动西硌了一下,低头看去,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蝉。
他恍然想起,陛下几日来腰间总是挂着这块玉蝉,上朝时,总会走神,手指还会无意识地去搓磨,有时力道很重,像是要捏碎了一般。
慕怀钦还是真是命大,陛下非但没赐死他,还这般多他牵肠挂肚的。
“陛下。”顾佟轻声唤道。
萧彻闻声才发觉顾佟的到来,“爱卿来了。”
顾佟躬着身子,轻轻将玉蝉放在御案上,“陛下,臣见陛下最近气色欠佳,来探望一下。”
萧彻看到桌上的玉蝉,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心骂:谁让他捡的,真欠。
不过他又不好再扔了,只好捡起揣进了怀里,没好气道:“空着手来的?”
顾佟愣了一秒,有些局促,抿抿嘴为难道:“臣……臣只带了张嘴。”
噗嗤,萧彻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么说来,卿还要从朕这里带走点什么?”
顾佟凑到跟前,笑眯眯道:“陛下,喝两杯?”
守夜的太监宫女都被打发了,寝宫里只剩他君臣二人,顾佟确实就是来探望陛下的,只简单地说了一下日后涉猎之事,其余之事,之字未提。他心里清楚地知道,陛下现在需要宣泄口,需要陪伴。
趁虚而入的事他不会傻得去做,但也必须让陛下知道,他是帝王,什么样的人他得不到,何必要为一人去伤神。
萧彻见到顾佟心情确实好了不少,毕竟敢在圣上面前讲黄段子的臣子没几个,他勾肩搭背地与顾佟多饮了几杯,完全忘了君臣之礼,两人在寝殿了笑声不断,那刺耳的声音传入只有一墙之隔的偏殿。
慕怀钦被拴在床头,听着那刺耳的欢笑声,默默闭上了双眼。
“为什么不吃?”
朝阳偏殿内,宫人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萧彻坐在床边,手里的粥碗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慕怀钦已三日未进食,苍白消瘦地靠在榻上,脚上的锁链冰冷又残酷,想起萧彻逼他拿起刀的那一幕,他的心就禁不住抽搐起来。
他目光呆滞盯着一处,一声不吭。
萧彻强压着怒意,再次将碗端到他嘴边,命令道:“吃下去。”
慕怀钦还是眼皮抬也不抬。
萧彻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明明是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朕不追究,他现在反倒变本加厉,用绝食来反抗,他凭什么!
见慕怀钦仍不张口,萧彻猛地伸手掐开他的下巴,指甲陷入皮肉里,硬生生将粥灌进去,“给朕吃!”
慕怀钦牙关紧咬,粥水顺着嘴角流下,最后,还是被萧彻强行灌入一口粥,他猛推了一把,将碗打翻在地,自己趴在床边拼命的咳嗽,终于把粥吐了出来。
这种倔强,让萧彻无可奈何,也是他最痛恨慕怀钦的一点,他只想让他乖乖听话,服从他的命令,但每每都会弄得两败俱伤。
萧彻死死攥拳,“你以为绝食就能求死?朕偏不让你如愿!”
慕怀钦终于抬起眼看他,不屑道:“你又能关我到几时?”
萧彻突然大笑:“慕怀钦,你给朕记住了,你若死了,朕便让这屋子里的所有人给你殉葬,包括陈公,包括方大胜,还有那个爱你死去活来的唐宁,朕会将他活活剁碎了喂狗!”
“你……”慕怀钦浑身颤抖,他想象不到如今的萧彻是这般的残暴,这样的君王让人不寒而栗,他声音沙哑而颤抖地吼出:“他们有什么错?!”
萧彻怒吼:“朕是皇帝,朕说他们有错,便是有错!”
慕怀钦抬头,萧彻低头,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眸子里都射出冰冷的寒光,如似刀光剑影的沙场。
“来人!”萧彻没工夫跟他在这耗,看着那张倔强的脸,他心中怒火就会不断膨胀,“将今天送粥的太监拖出去杖毙!”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呼吸一窒,“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侍卫走进来,那跪着的小太监已吓得神魂破散,他拼命地磕头求饶,还是被侍卫拖了出去。
”不!不不!”慕怀钦从床上想要扑下来,却被沉重的铁链死死禁锢住了脚腕。
他伏在床边,低泣道:“萧彻……你不能,他是无辜的,无辜的!”
“无辜?吩咐的这点事都做不好,留着何用?”
门外很快传来棍棒击打□□,沉闷的"噗噗"声,小太监的声声惨叫不绝于耳。
“萧彻,你住手!”他脚上的铁链哗啦作响,那锁得不是他的人,是一颗绝望的心,他连想死都没有能力。
萧彻挥手,身后的小宫人颤颤巍巍又端上一碗粥,“说,吃,还是不吃?”
“吃,我吃我吃……”
慕怀钦颤抖地端起碗,不顾烫热,拼命的灌进自己的胃里,他喉咙滚动着,尝到了眼泪的咸苦味。
萧彻站在原地,看着他把碗里的粥吃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可转瞬间便被低低的哂笑所替代。
慕怀钦丢下碗,急声道:“我吃完了,你可以住手了吧?”
萧彻吩咐了一句,门外的行刑的声音便停了,他看去慕怀钦扬起的脸颊,胸腔起伏的厉害,眼里全然是深深的恨意,还有不服的心思存在。
看着看着,萧彻满意的笑容还没过心,便忽然拉下脸色,继而俯身下来,慢慢逼近慕怀钦的身体,在颈肩嗅了嗅,一瞬,他好似闻到一股别人的气息,顿时心间止不住地发颤,“肮脏的味道。”
慕怀钦侧过脸看着他,一字字道:“没有人,比你的心更肮脏!”
这样的话,无意于自寻死路,萧彻猛地抓起他后脑的头发,“倔强是吗?朕今天就看看你到底有多硬!”
萧彻拽着他的发髻将人拖下龙榻,铁链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慕怀钦脆弱的身体疼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直到氤氲缭绕的水汽擦过的他肌肤,才有些清醒的意识。
眼前是一片温暖的水池,这里是帝王沐浴之所。
可他才有些意识,便被按跪在了水池边,锁骨撞上汉白玉阶,滩起的水花打湿了帝王玄色龙袍的下摆。
“给朕洗干净。“萧彻掐着他的后颈按进水里。
慕怀钦在温热的水中睁开眼,透过晃动的波纹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
水面咕咚冒泡,他乌发如水草般散开,在即将窒息的临界点才被一股蛮力提起,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的瞬间,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咳了出来。
慕怀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萧彻,你要想弄死我,就直接一点,用不着这般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