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陈零接过锦盒,眉头紧锁:“你真不打算一起走?”
  赫然摇头:“慕将军还未找到,我必须留下。”
  “你要清楚,你时间不多了。”陈零语气沉重,“顾佟最近出入皇城频繁,私下培养了一批死士,来者不善。出了那样的事,慕小公子已经被萧彻看押,你确定唐宁有能力避开萧彻的眼线,带着慕小公子安全离开吗?何况摄政王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管,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你还是同我们一起走,才最安全。”
  “不行,我必须找到慕良城,他是慕家军的魂,他只要活着,慕家军就能重建,若是人没了……”赫然偏过头去,长睫用力眨了几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零握去他的手腕,“我还是放心不下。”
  赫然抬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心,唐宁一定会有办法见到慕怀钦的,方大胜的手下都同他熟络,怎么做,我已经给他规划好了,寿诞那天,百官会来贺寿,我会想办法缠住萧彻,只要他不找慕怀钦,问题就不大,我现在不担心其他人,我最担心的是慕怀钦,他现在整个人萎靡不振,都废了。”
  “怎么能让他振作起来,信任我们,同我们一起走,才是最关键的。”
  自事出后,慕怀钦高烧了三天不退,太医已经来诊过脉,也开了好几副方子,都不见起色,他昏沉沉地感觉自己走入了鬼门关,又退回了人间。
  那里四处充满了阴森恐怖的嘲笑声,让他无地自容。
  陈公守在一旁,不断用凉毛巾敷着他滚烫的额头,一边和他说着话。说了什么,慕怀钦听不清,只觉心口在拼命作痛,泪水无声滑落。
  陈公叹了一声,默默摇头,“在这么烧下去,人就烧坏了,这可怎么办?”
  已是深夜,两名看守侍卫站在月门前打着瞌睡。
  院子里的方大胜被熏了一张大黑脸,他拿着蒲扇一点点的扇火熬药,想起唐宁对他说的事情缘由,嘴里骂骂咧咧:“槽!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第33章 回归道心
  “嘀咕什么呢?”陈公推门出来,问了一嘴:“药熬好了没有?”
  “快了快了。”
  这时,唐宁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干爹,大胜哥……”
  方大胜一惊,急忙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陛下还在气头上,不知道避嫌吗?怀疑到你头上,你就完了!”
  唐宁低声道:“大胜哥,我放心不下他,我有话想对他说。”
  方大胜被气得直跳脚,像只大熊瞎子推着他回去,“滚滚滚,赶紧滚!”
  “大胜哥……我就说几句话就走。”
  门口站着的陈公见状,深深沉了口气,他虽置身事外,但什么事都看得明白,他喊了一声:“大胜,让他进来吧。”
  听了陈公的话,方大胜才放了手,嘱咐道:“看看就走,快点,别让人怀疑了。”
  唐宁点头后,匆忙跑进了房中。
  窗前,月光无垠,唐宁眼中全是慕怀钦那张被月光照映得惨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对不起……”
  唐宁深深自责着,胸口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他慢慢走了过去,跪在床头,捧起一只失温的手,脸颊轻轻贴伏着,任由泪珠一颗颗滴落。
  “慕怀钦,慕怀钦……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
  慕怀钦在混乱的思绪中,感受到那滚烫的泪水,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低泣的脸深深埋在他的手心里。
  一呼一吸都带着深深的哽咽。
  一刻,他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化成泪水,滑过他眼角的泪痣,他轻轻抚摸着唐宁头顶的发丝,“别哭,不怨你……”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他说。
  唐宁听到他的话,猛地抬起脸来,“慕大哥,我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我一定要带你离开!”
  慕怀钦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唐宁是真心为他着想,但这一切听起来太过冒险,甚至有些不切实际。
  他无望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唐宁不懂,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恋的地方,“你难道还对那个人不舍吗?他根本就不把你当人!”
  慕怀钦眼中闪过一丝愁苦:“小唐,我不能走,我还有家人,我走了,他们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唐宁慢慢将人扶起,靠在了床头,“慕大哥,我有件事必须同你说。”
  慕怀钦抬头,唐宁警惕地看了窗外一眼,随后走去门口将门插死。转身回来急切地握住慕怀钦的手,“我已安排可靠之人去狱中接出你家人,萧彻生辰那天,百官都会进宫贺寿,守卫必定有所松懈。我们就趁这个时机一起离开上京。”
  慕怀钦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几乎颤抖:“你……你说什么?你能接出我父兄?”
  唐宁坚信地点了点头。
  烛火在两人之间跳动,映得慕怀钦的脸色忽明忽暗。他思绪十分混乱,他确实无时无刻都想离开皇宫,但这件事未免荒诞了些。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廷尉昭狱是朝廷重地,守卫森严,想要从中救人,无异于虎口拔牙。一旦失败,不仅是你我,甚至连你的家人、朋友都会受到牵连。”
  “你放心,已经有人答应了我,会帮我安顿好一切。”
  “答应了你?”慕怀钦诧异,“谁?”
  “这……”
  慕怀钦见唐宁神色犹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小唐,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可不要中了别人的奸计。”
  唐宁一怔,慢慢避开对方的目光。
  全无病当时说给他指一条明路,就是带着慕怀钦离开上京。
  之前,他犹豫了好久,也猜不透全无病的想法,全无病只同他讲,不想让慕怀钦在跟前碍眼,给他们一次远走高飞的机会。
  这个理由过于牵强、搪塞。
  历朝历代的后宫之争,其恶毒的心机他也有所耳闻,可全无病如果有心想要害他们,完全可以在当日去陛下面前揭穿他们,哪还会费劲心思安排他们离开?
  唐宁自己是有七分相信全无病的,就怕说出来一切,他慕大哥不会相信,再从中阻拦,便会脱延了离开的时机。
  思及此处,唐宁转过身,目光深深地望着慕怀钦,“慕大哥,这件事你就相信我一次行么?”
  .
  几日后。
  庭院深处,慕怀钦一袭玄色劲装,手持长剑,随着一声清喝,他手腕轻转,剑花骤起,辗转腾挪间衣袂飘飘,长剑凌厉的生风之响,引得周遭落叶纷纷扬起。
  这只剑舞,是他为萧彻生辰宴精心准备的贺礼,一舞过后,便是他们的离别。
  想到离别,慕怀钦手中剑不稳起来,朝朝暮暮,十多年的陪伴,便要结束了,这一次生死犹未可知,心中难免有一丝惶惶不安,总觉得答应小唐是不是太过冲动。
  可事到如今,他无路可走,也许这是一次机会,唯一的机会。
  清晨,马车缓缓驶出皇宫,今日是萧彻母亲纯妃的忌日,萧彻解了慕怀钦的禁足,命他随同前去皇陵祭奠。
  萧彻在陵寝里待了许久,慕怀钦一直在门外候着,他看看天,日头快下了,不多时,一宫人前来招呼,“慕大人,陛下命你进皇陵。”
  慕怀钦一怔,往年他都是在此等候,从未踏进皇陵半步,此次陛下不知出于什么,命他进去。
  想不了太多,慕怀钦听从吩咐走进皇陵。
  皇陵内,长明灯的火光微弱而摇曳,将萧彻的影子拉得修长,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他跪在灵柩前,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烛火,一动不动。
  “陛下。”慕怀钦躬身。
  萧彻也没回头看他,只低声说:“过来,跪下。”
  慕怀钦愣了一下,整个人很不在状态,一般情况下,不是皇家之人是没有资格跪在陵前的。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去跪在了一旁。稍稍侧目,萧彻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好,几天不见,他清瘦了许多,昏暗的灯火下,面色都显得有些苍白。
  彼时的他,身上不再戾气,眼里充满了忧伤,像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需要慰藉。
  慕怀钦的记忆里,纯妃是个很美丽的女人,性情温良淑婉,从没呵斥过下人,小时候萧彻最喜欢吃的就是母亲亲手包的清汤抄手。慕怀钦有幸吃过一次,真的很清汤,像白水煮面皮,一点咸滋味没有,可一向挑食的萧彻一连能吃下三大碗。
  他问过萧彻,“好吃吗?”
  萧彻总会笑着说:“不好吃,寡淡无味。”
  纯妃的死一直是个谜,先帝一杯毒酒赐死了她,萧彻也为此被幽禁了三个月,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想着想着,慕怀钦对萧彻那恨极的心思,一瞬间好像跑去了千里之外。
  萧彻目光如刀,冷冷扫过慕怀钦的脸:“看什么?还不磕头!”
  “哦。”慕怀钦回过神来,乖巧地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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