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小土豆!雨这么大,要不你出去,我也给你送把伞?”
  话虽这么说,她看着窗外那片茫茫雨帘,眼神里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嗯…了然?胡可欣觉得她好像对这种情况,她已经……习惯了?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水泥地上砸出细小的水花,
  苏鸢举着那把双人伞,在雨中奔跑,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膛,
  她刚才看到宁晏匆匆跑出去的样子,心里莫名涌上一阵不安,
  刚刚那把被宁晏特意挑选的双人伞还放在座位上,苏鸢想都没想就抓起来追了出去,
  “宁晏——”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校门口,四下张望,却没看到宁晏的身影,
  保安指了指旁边的小巷:“刚才有个女孩往那边去了,好像还跟一个男的...”
  苏鸢心头一紧,快步朝巷子走去还没靠近,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咒骂声:
  “你他妈的,怎么着,老子给你脸了?还是你想让你们学校的人都看看,老子是怎么打你的?!”
  那声音粗粝而凶狠,带着浓重的酒气,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就是那天她们躲在衣柜里,那个男人,
  她加快脚步,转过巷口,
  眼前的画面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宁晏站在雨中,校服已经被淋湿大半。
  她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满脸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正扬起手,
  “啪!”
  苏鸢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她冲上前,挡在了宁晏前面,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宁晏下意识地闭眼,准备承受那熟悉的、皮肉被击打粘连的剧痛,
  然而,预想中的痛楚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她听到了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啪!”,仿佛重物击打在什么柔软而温热的物体上,
  宁晏下意识睁开眼,
  就在她身前不到半步的距离,
  苏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撑着伞赶到,
  她挡在了宁晏的前面,
  那个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甩在了苏鸢左脸上,
  苏鸢的头被打得猛地一偏,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被打红的脸颊上,那刺目的红痕迅速浮肿起来,
  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那一瞬间,宁晏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
  苏鸢转身,看到宁晏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此刻苍白如纸,眼睛里盛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不,不是恐惧,是比恐惧更复杂的东西,
  “你没事吧?”
  苏鸢急切地想去查看宁晏有没有受伤,却被宁晏猛地拉到身后,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
  宁晏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扑向了那个男人,
  雨水模糊了视线,苏鸢只听到扭打声、咒骂声,还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宁晏,失控的、暴怒的、仿佛要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发泄出来的宁晏,
  第117章 雨中玫瑰
  冰冷的雨水顺着宁晏额前的碎发滴落,砸在医务室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像是感觉不到自己嘴角的刺痛和额角的淤青,全部的感官和意志都死死钉在苏鸢的左脸上,
  那清晰刺目的五指印痕,在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显得如此狰狞,像一记无形的、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宁晏的心上,比任何物理的疼痛都更让她窒息、更让她无地自容。
  “坐好。”
  宁晏的声音干涩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近乎强硬地把苏鸢按在冰凉的病床边沿。
  她自己则像一尊被暴雨彻底冲刷过、正散发着凛冽寒气的石雕,僵立在苏鸢面前。
  她微微俯身,目光近乎偏执地扫描着苏鸢的每一寸皮肤,仿佛要将那碍眼的红痕彻底抹去,又像是在确认这无妄之灾是否还留下了其他她未能察觉的伤痕,
  她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片红肿区域,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指尖轻轻拨开苏鸢黏在颈侧湿透的发丝,仔细检查着光洁的脖颈是否有被抓伤的痕迹;
  接着,又极其轻柔地托起苏鸢的手腕,像捧起失而复得的珍宝,一寸寸地审视着那纤细的腕骨和柔嫩的掌心,生怕在方才混乱的拉扯中留下任何淤青或擦伤。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专注和极致的轻柔,仿佛苏鸢是一件价值连城却又被她亲手打碎、沾上了泥污的稀世珍宝,而她正在绝望地进行着徒劳的修补。
  “嘶…”当她的指腹无意中蹭过苏鸢小臂上一处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擦痕时,苏鸢下意识地轻吸了一口气,手臂微微缩了一下,
  她触电般猛地缩回手,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施害者,眼底翻涌的痛苦和自责几乎要将她吞噬。
  “同学,”
  旁边整理药品的校医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职业的关切和一丝无奈,
  “你自己的伤也挺严重的,要不要也坐下处理一下?额头和嘴角都需要消毒,还有你手背上的擦伤。”
  宁晏置若罔闻,
  她的世界仿佛被压缩了,只剩下苏鸢脸上那道耻辱的伤痕,以及自己心底疯狂叫嚣的自责,
  她固执地站在那里,用目光一遍遍凌迟着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消苏鸢所受的痛楚。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苏鸢,这个她拼尽全力想要守护、想要靠近的光,要替她承受这份来自深渊的肮脏暴力?
  那个男人…那个像跗骨之蛆一样甩不掉、象征着堕落与不堪的男人带来的污秽,最终还是如影随形,无可避免地沾染了她珍视的人,
  “宁晏,”
  苏鸢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没有再去碰触宁晏的伤口,而是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拉住了宁晏那只刚刚检查完她手腕、此刻正无措地垂在身侧、沾着雨水和巷子泥灰的手,
  苏鸢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牵引着那只冰凉僵硬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旁边的空位坐下,
  “让医生看看你,”
  她的目光落在宁晏破裂的嘴角、额角的淤青,以及锁骨处那道新鲜的抓痕上,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宁晏像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被按着坐下,身体僵硬得如同冻土,她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沾满污迹、在光洁地板上留下湿痕的鞋尖,
  不敢再看苏鸢的脸,更不敢看苏鸢眼中映出的,此刻那个狼狈不堪、满身伤痕与泥泞的自己——来自深渊的倒影,
  她那么干净,
  宁晏的内心在嘶吼,充满了毁灭性的自我厌弃。
  而我呢?我身后拖着的,是永远甩不掉的泥沼,是那个烂赌鬼父亲带来的无穷无尽的麻烦、暴力和耻辱,
  我还让她因为我…替我挡了那肮脏的巴掌…
  强烈的自卑感像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没顶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满是裂痕,是苏鸢完美世界里一道突兀而丑陋的伤疤,一个注定带来不幸的灾星。那个男人施加在她身上的暴力阴影,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尖锐的冰锥,
  将她好不容易在苏鸢身边建立起来的一点点靠近光明的勇气和微弱的自信,彻底击穿、粉碎,
  “好了,伤口都处理过了,这几天注意别沾水,按时涂药。”
  校医的叮嘱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传来,
  两人沉默地走出医务室。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这个冰冷潮湿的世界,
  宁晏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想和苏鸢拉开一点距离,仿佛靠近本身就是一种玷污,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却异常柔软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
  苏鸢正看着她,被打过的左脸依旧红肿着,像洁白雪地上刺目的污迹,然而她的眼神却清澈而执着,
  “宁晏,”
  “这又不是你的错。”
  她微微用力,握紧了宁晏那只试图退缩的手指,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融化那刺骨的寒意,
  “为什么…为什么不敢看我?”
  宁晏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酸涩胀痛,发不出任何声音,
  自卑感如同冰冷的毒藤,疯狂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她看着苏鸢脸上那道因为她而存在的伤痕,那伤痕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苏鸢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宁晏手背上那些因为保护她而留下的细微擦痕,目光执着地追寻着她躲闪的眼神,仿佛要将她从自我厌弃的深渊里强行拉出来,
  “我…我有东西忘在教室了,”
  宁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想要逃离的意味,
  她几乎是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苏鸢那双仿佛能洞悉她所有不堪、脆弱和泥泞过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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