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乐始毫不客气地向她伸手:“钱袋,拿出来。”
  有了钱易黛的资助,租下合适的车马赶往恒远县便大大缩短路上所耗的时间。乐始邀请丘玄生等人与她同行,不是友善的慷慨帮助,而是想让丘玄生指出丁汀源葬在哪里。
  一路上乐始都不怎么活跃,只有在遇到山匪打劫时持刀砍人最认真。岑既白和苍秾皆不敢招惹她,夜里休息乐始远远守在车外,岑既白趁机说:“那个人真奇怪,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啊?你们队长真倒霉,被这种人看上。”
  “乐始过去的生活不太好,是队长带她走出阴影,她黏着队长也是情有可原。”丘玄生搂着枕头说,“不过我还是喜欢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队长在乐始会对我好一点。”
  苍秾记着正事,说:“乐始曾待的组织究竟是什么?”
  “我听队长说起过几次,是个很早就没落了的杀手协会,”丘玄生低声说,“买家的信息只有头领知晓,像乐始她们只负责行刺,这样便不会泄露对买家不利的情报。”
  “那不就是弃子吗?”岑既白信手用铁镖挑亮烛光,由衷感叹道,“亏她能活到现在,还跳槽跟你做同事。”
  “这么说来,她的性格缺陷是幼时在那种不正规的组织里形成的。”苍秾往车外独坐的乐始那边看过去,“倒有点可怜了,但她上次在城西驿馆无视我的帐我也会记着。”
  “乐始只在队长的事上上心,”丘玄生跟苍秾一起凝望乐始,她抱着枕头直叹气,“好久没有三个人一起睡了,如果队长还在的话,乐始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
  作为一队那群奇人异士的领导者,班瑟在风水学上略有涉足,于是挑出一块合适的宝地作为丁汀源的埋骨处。原本丘玄生等人的钱只够买一卷草席裹着尸骨下葬,班瑟仗义疏财,花了不少钱给丁汀源准备了一副棺材和纸钱香烛。
  她在下葬的地点画了个圈做标记,过了这么久有些难以寻觅,但用点心思还是能找到。前不久把人葬下去,今天又要把尸骨翻出来,丘玄生动土时不断在心里向队长忏悔。
  乐始挖得最起劲,开棺时又不忍去看。岑既白和苍秾合力挑掉钉子掀开棺盖,腥气直冲出来,丘玄生说:“这就是队长的尸身了。我从据琴城回到客栈时就已经是一把骨头,我怕队长在地下冷,用她生前的衣裳把骨架裹了一下。”
  乐始攥着手没有上前,苍秾把岑既白和丘玄生拉开,小声说:“让她一个人缓缓吧,我们在旁边她会不自在。”
  等闲杂人等走开后,乐始才敢往前迈出一步。她伸手试着碰了碰那副骨架,丘玄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低头看着脚尖有些鼻酸。她正难过着,那边的乐始却仰头大笑起来。
  岑既白猜测道:“她难过疯了?”
  丘玄生赶紧跑过去,乐始将那件衣服拽出棺材,抬头咬牙对丘玄生说:“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她把缠着衣服的骨头从布料上扯下来,丘玄生不知是该阻止还是该帮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乐始把衣裳抱在手里,抬脚把面前的碎骨踢开:“这尸体根本就不是队长,还敢说你们不是在骗我?”
  第45章 哭错坟了
  一个组织想在世上打出声名,过硬的技术实力和每个成员鞠躬尽瘁的不二忠心缺一不可。有的组织会统一着装,有的组织会让成员刺青,乐始先前效力的地方也要跟随潮流。
  作为培养杀手的组织,那群人的入会仪式免不了偏激。效命于此的每个孩子在训练结束后都要为体现忠诚摘取一段肋骨,这样的规矩比任何旧例都残忍,令人闻之色变。
  乐始把那具骨头翻过来,说:“这个人身上也少了一截肋骨,截面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不可能是队长。”
  “你们那个组织也太血腥了,没事要人的肋骨干什么?”岑既白听得瑟瑟发抖,她捂紧衣襟说,“倘若没有医疗技术作为支撑,哪怕是取一点点骨头都会死的。”
  “想做合格的杀手,流血敲骨不算大事。”乐始毫不在意地把尸骨踢开,抬头望向同样沉默的丘玄生,说,“你当邬丛芸是怎么被她的主人创造出来的?一块木头不能如常人般言语思考,或许她也是靠一堆人的残肢堆出来的东西。”
  丘玄生不敢面对她,也不敢面对地上的骨头。乐始再往棺材里看了看,说:“队长没死,你们的结论下得太早。”
  她把衣服抖干净,丘玄生谨慎小声地提出意见:“可是这个人也有腰间盘突出,和队长的病一模一样。”
  “这根骨头的移位是人力造成,且是新伤。”乐始扬手把丁汀源的衣服披在身上,“最合理的假设便是此人死在队长的房间里,队长将她留在房中,独自离开。”
  那件衣服都成了裹尸布,岑既白觉得恶心,附和道:“我就说嘛,哪有人闭关闭到把自己饿死的?”
  乐始收起所有棺材里的遗物,说:“我们还不知道队长的书简落到了哪里。这东西很重要,不能轻易离身。”
  丘玄生打起精神来,试着跟乐始商量:“既然队长有可能还活着,我们就快把这条信息告诉替我们善后的班瑟,等她解决了黑虎寨的事,就让她帮我们找一找。”
  事关丁汀源,乐始没再挑她的不好,只是说:“没错,一队那些蠢脑袋打下手最好。找回队长刻不容缓,没身份就没地位,关键时刻借一下某些人的职位方便打探。”
  她从行囊里翻出几块名牌,一一分发到苍秾等人手里。似乎是在关押丘玄生的县衙里几个官差的名字,岑既白说:“虽然你对队长热情得恐怖,但大体来说挺靠谱嘛。”
  “毕竟她以前的工作很吓人,”苍秾收下名牌,拉过丘玄生道,“玄生,还记得当初你和队长住在哪家客栈吗?”
  丘玄生点点头,自告奋勇道:“我给大家带路。”
  没人有异议,乐始明白这时候借助别人的力量不是坏事,只要能找回队长,跟丘玄生联手也还能接受。
  丘玄生在很多事情上做事不过脑子,但若是认真完成的事就一定记得清清楚楚。一行人没多久就从郊外绕进城中,在纵横交错的街道里找到那家只住过几天的客栈。
  吃过的馒头摊还在营业,众人穿过那熟悉的面粉香气走进客栈里。得知队长还有救的丘玄生最为积极,扑到柜台上问:“还认得我吗?差不多三个月前我在这里住过。”
  “不认得,”柜台后的店员说,“咱们客栈一天来来往往多少人,哪能个个都记在心里呢?这位小姐是住店的?”
  “是来查案的。在下原属辅州,为追查几个月前一桩横跨辅州兴州的命案来到这里,我叫——”乐始的话戛然而止,她翻过亮出的腰牌扫了一眼,“盛梨。”
  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顺溜啊。乐始靠谱的形象在苍秾心里摇摇欲坠,她在这里住过不好再用假身份,于是上前讲解道:“盛梨小姐想了解一下曾经来过这里的客人丁汀源,这位客人身份特殊,自从住进你们客栈便消失了。”
  “就是三个月前和我一起来这里的队长,”丘玄生还不死心,凑近几分道,“你真的不记得我?”
  “不记得。”这群人看着不像是正经官差,店员想着拖延,“三个月前的客人要等查一查才能知晓,需要时间。”
  “那我便坐在这里看你查。”乐始持鞘在柜台对面的桌边坐下,下令道,“你们三个,去看队长住过的那间房。”
  凭她这样的也敢趾高气扬地使唤人,岑既白觉得自己如今是越来越随和了。乐始称那副骨架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房间里,不是她主动走进去,就是店家拿出来顶替的。
  搞不好这也是家黑店。队长的失踪背后有无数疑点,在乐始的威逼目光下,店员不得不仔细翻阅起厚厚的旧账来。不少人被她吓得回房,周遭安静不少,她想着丁汀源的事。
  若是那人是主动上门,丁汀源不可能毫无准备。乐始猜着那人是来杀丁汀源的,这是那个组织的本职工作。
  这人实力不够,反被丁汀源杀死。为了一些旁的缘由,她只好暂时离开恒远县,没来得及告诉丘玄生以后的计划。
  当时就该跟着队长来。乐始想着,恰逢丘玄生等人下楼,她站起身,翻书的店员连忙说:“查出来了,那时住店的客人有两位,丁汀源和丘玄生,”她想着说几句好话,便指着丘玄生道,“你就是丁汀源吧?我想起来了。”
  丘玄生低头闷闷地说:“我是丘玄生。”
  结果还是没被记住。苍秾拍她一下,说:“套近乎就免了,断案的是盛梨小姐,讨好玄生是没有用的。”
  “好吧。当时二位预订了两个月的长期住宿,之后又因行程问题少住了半数时间,”店员道,“那些时候店里一切如常,连小偷小摸都没有,一个大活人不会无故失踪。”
  “可她的确失踪了,我并没有冤枉谁。”乐始将刀换到另一边手里,“照理说你们客栈每日皆要打扫客房,队长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你们就从没打开过那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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