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余锋话锋一转,语气玩味,“不过因为她为了帮你背叛她哥,她哥也不管她了,把她丢在家里不闻不问,她每天大气不敢喘,喊着哥好疼、我好疼。”
  “以后她是死死活就看她的造化了~”
  余晓林想象着此刻动弹不得的阿汤被他们随意丢弃在没有人经过的角落,因逐渐严重的伤口反复被疼醒又受不了疼痛而晕厥,而他们却冷地在一旁不闻不问,心里悲痛极了,泪水从酸涩的眼眶破闸而出,奔跑带来的窒息感令她头疼欲裂。
  “你再跑,我回去就把她丢去喂狗!”余锋大喊。
  “你再告诉我阿辛怎么样了!”
  “阿辛?你说那疯婆娘?”
  说到这个余锋语气不善。
  “发了狂犬病伤了那么多人,人人都找我们要赔偿,她搞的事竟然要我们赔?疯了吧?她没钱就只好让人把她砍回来啊。”
  “没想到饿了她这么多年,狗咬破她肚子还能翻出黄花花的脂肪,流出来的肠子肝脏把地都弄脏了,啧……真恶心。”余锋嫌弃地说。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余晓林崩溃大喊,“明明我和阿辛给你们赚了很多钱,为什么还要杀了她!为什么不救阿汤!”
  “没把她烧死留她个全尸就不错了!”余锋吼道,“什么你们赚的钱?你是我生的,她是叔公买来的,你们就该回报我们!”
  “你他妈的给我停下!看我一会儿不打死你!”
  停下?
  傻子才停!
  阿辛阿汤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停下她不仅再也没有搭救阿汤的机会,甚至会把自己搭进去,她也许不聪明,但也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即使跑死,她也不要死在他手上。
  余晓林猛地一个拐弯,闪进了一条成人只能侧身行走的小道——这是她在这附近绕了三四圈后发现的,只要穿过这条巷子里,余锋大概率就追不上她了。
  「咔拉!」
  突然间余晓林脚下的碎板砖往旁边一歪,她重心不稳,加上原先速度太快,一下子擦着地面飞了出去。
  被擦破的手臂、大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膝盖好似被砸碎,疼得连接不起小腿的神经,她眼里闪着泪花,紧皱眉头忍着疼痛用手臂快速抓地匍匐前进。
  要逃走!一定要逃走!不能在最后一刻前功尽弃!
  余晓林不记得自己爬了多久,她望着尽头处光亮,将那当成自己唯一的救赎。
  “到了……到了。”
  余晓林喘着气,兴奋地抬起头期待阳光洒满全身,然而一道居高临下的阴影将所有的光都夺走,将她拖回了黑暗之中。
  “啊——!”
  尘土堆积的地面一道长长的拖痕延伸到废屋中,痛苦隐忍的闷哼声隐没在余锋的叫骂声中。
  好半晌余锋打累了才停下动作揉揉手腕。
  “那贱女人跑哪去了?”
  余晓林望着他,虚弱张口,“她、她在……”
  “什么?”余锋没听清。
  “爸你过来点我告诉你……”
  余锋没在意余晓林突然软下来的语气,抽了下裤腿蹲下去,微微偏头凑到她嘴边。
  转瞬间余晓林眼神骤变,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头张嘴一口咬在余锋的耳朵上。
  钻心的疼痛让余锋忍不住跳脚尖叫起来。
  “啊!”
  “去死!”余晓林恶狠狠道。
  “呸!”
  余晓林迎着余锋门面啐去一口血沫,余锋扬起的巴掌都顿了一下,他眼神瞬间阴狠,朝余晓林下起了死手。
  啪嗒一声,门口突然有了动静。
  只见谭芳仿佛被定住,掉落的豆浆洒了一地,不到一瞬,她便回过神来快速冲上去从余锋的手里救出余晓林,和他扭打起来。
  “走!林林快跑!”
  谭芳用尽她全部的力气和余锋缠斗着,拖着他一点点远离余晓林。
  余晓林憋着一口气慢慢地爬出去,她的身体就像被车子仿佛撞击过一样疼,呼吸时喉咙里都带着腥甜的铁锈味,看到的东西也带着好几道重影,无法聚焦,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帮到谭芳,只会影响谭芳,成为她的累赘。
  可身体好痛好累,余晓林就要撑不住了,迷蒙中身后的声音一点点传来。
  “求求你放过林林!放过林林吧,我跟你回去,你要杀要剐都随你!你放过林林吧!”谭芳绝望地哭泣哀求着。
  “要你有什么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肚子也坏了,你以为你值几个钱?”
  余锋愤怒道,“你们两个搅得酒席不得安宁,把我爹气个半死,一个都逃不掉!”
  “正好那疯婆娘死了,以后你就顶替那疯婆娘的位置。”余锋一字一顿,伴随着巴掌落下响声,“好、好、享、受!”
  “她就送去王工家!”
  “不、不要!求求你……”
  ……
  「……晓林醒醒!」阿汤蹲在一旁焦急地呼喊着,「别睡了!快跑啊!」
  「不要让他抓到你!」
  余晓林强撑精神撑开眼皮。
  不、不能跑,妈妈还在那呢。
  余晓林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扶墙站起,摇摇头。
  “不,我要去救我妈,我抛下了你们,不能再抛下她了,阿汤……”余晓林满脸愧疚,不禁潸然泪下,口里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当初怪你。
  对不起当时对你的道歉视而不见。
  对不起没有好好跟你告别。
  让我们最后一面是那样的。
  「晓林!拿着。」
  余晓林与阿汤双目相接的一刻,想起了阿辛的眼神,身体顿时充盈起一股无形的力量。
  她一把抄起地上头部呈尖刺的短钢管,加速朝余锋冲去。
  “你去死啊!”
  “嘶——”余锋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抓住尖刺,回头目眦尽裂地瞪着余晓林,“你……”
  话音未落,他身体里的钢棍便被拔出,从另一个地方捅了进来。
  “呃……”
  余锋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谭芳。
  谭芳双手颤抖,眼神惊慌,余晓林想要夺过钢管来,自己来对付余锋,可那钢管却被谭芳紧紧攥住,余晓林拉了两下,那钢管就在谭芳手里纹丝不动。
  担心她心软或胆怯,余晓林忍不住唤了一声。
  “妈……”
  谭芳立马回过神来,迅速扬起钢管扎进余锋身体,动作快得只看得到钢管模糊的残影。
  “我求你不要伤害林林!”
  余锋也回过劲来,伸手去夺那根钢管,好几次他抓住了钢管,使劲地和谭芳争抢着,眼见就要抢到手,但余晓林不停游走在两个人之间,见缝插针下死手往他伤口上戳,余锋疼得手软,最终还是没抢到。
  谭芳捅了他十几棍后,余锋渐渐地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只吊着一口气,像死狗般倒在地上痛苦而不甘地用他那双愤恨的眼睛盯着她们,呻吟咒骂着。
  停下动作的谭芳,惊恐地低下头望向猩红的双手,上头的液体腥臭、黏腻,她神情恍惚,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害怕的眼眸里满是泪水。
  最先回神的余晓林拉起谭芳的手就往外跑,两人跌跌撞撞、相互搀扶着逃了出去。
  路上人们用异样而同情的目光打量着她们,余锋的血隐藏在她们的伤口之中,没有人发现她们杀了人。
  两人坐了大半天的公交车,终于到了橘子湾。
  她们的精神一下子放松起来,疲倦感瞬间席卷全身,两人倒在地上胸口高低起伏,才从劫后余生的惊慌中脱离出来,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说的恐惧。
  “小芳?”
  小镇入口处的斜坡里一个老婆婆探出头来,她观察了一阵便脚步匆忙走到她们身旁,确认是谭芳后,又折返推了一台小推车出来,让她们俩坐上去,一路将车拉到了镇子的最尽头。
  远远地,余晓林看到那栋木屋旁边栽了一棵花树,树木的枝干缠绕着屋子,郁郁葱葱树叶被风吹得像海浪一样翻涌起来,大红色的花朵一朵一朵坐着绿叶和风的滑梯滚落在地。
  与寻常的花朵不同的是,那花竟然不是一瓣一瓣地落花,而是整头从枝头掉落,在开得最好、最绚烂的时候掉落,艳丽极了,寥落极了。
  老婆婆远远就喊着楼里的人。
  “阿玲快下来!”
  “做什么啊妈?我今天还得出去一趟。”楼里的人哒哒地下了楼梯,开门前一刻,她们几个刚好到地方,“你那梅子我……”
  见到谭芳,开门的女人瞬间眼前一亮,激动地伸手抱住了她。
  “芳!”
  女人脸色红润、眸子清明,看着比谭芳年轻许多,但身上的气质却更成熟,余晓林知道她一定就是谭芳说的好朋友梁其玲,玲姨了。
  “我昨天在车站等了你一天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不来了。”玲姨激动地说着,“正打算买车票去那边找你呢,还好、还好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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