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窗外,一辆救护车由近及远呼啸而过,他靠在椅背上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眼时,又打开一个加密云盘,开始上传这段时间整理的所有证据,发给刚才通过电话的保险公司的邮箱。
  一切完成后,沈霁将u盘和文件放进抽屉锁住,关掉电脑,脱下白大褂后离开了办公室。
  地下停车场里。
  沈霁站在电梯前摸出手机,最后一条发给裴泽景的消息显示已读却未回复,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塞回裤兜后抬头,呼吸骤然凝滞。
  裴泽景和赵又言从转角处并肩走来,只见赵又言笑着说话,裴泽景淡淡的表情依旧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但两个人的画面在沈霁的眼里格外地刺眼。
  他不想让裴泽景知道自己和赵又言认识,趁他们还没发现自己时,转身要往车那边走。
  “欸,沈医生!”
  可赵又言的声音硬生生截断了他的退路,沈霁不得不停下脚步,缓慢转身时又重新挂上平日里温和的微笑,但他感觉到自己的衬衫后背有些发热。
  “太巧了。”赵又言快步走近,惊喜地说:“你也来这里吃饭?”
  沈霁抿唇道:“嗯,这餐厅不错。”
  “这位是仁安医院心外科的沈医生。”赵又言侧身,向裴泽景介绍,然后又转向沈霁:“这是宇安医药的裴总。”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空气中飘散着裴泽景惯用的那款木质调沉香,但此刻却混合着地下停车场特有的阴冷气息。
  沈霁还算淡定地直视裴泽景的眼睛,那里面果然是一片陌生的冷漠。
  “你好,裴总。”他顺着对方的意思,装作不认识:“宇安在......”
  “叮—”
  电梯抵达,门缓缓打开。
  沈霁没继续说,后退半步让他们两个先进,又找了个借口:“你们先上,我想起还有东西落在车里,我去拿。”
  “那你去拿吧。”赵又言先进了电梯,按住等待键:“我们又不急,在这里等你。”
  沈霁感觉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勉强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电梯里的镜面反射出三人诡异的站位。
  “不用,我要耽误......”
  他试图找借口时,裴泽景却突然抬手,手在楼层按钮上停了一瞬,然后果断按下顶层餐厅的数字。
  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隔断了沈霁的声音,而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倏然松了,可随之而来的一股滚烫的酸意从喉间涌上来,又迅速漫过胸腔。
  他是不可能做到和他们两个共处一个狭小的电梯里。
  饭桌上大家不免喝了点酒,包括沈霁,按理说身体刚恢复不宜饮酒,但他总觉得现在来点酒是很好的选择。
  晚餐结束后,他们先把张院长送走,等人散得差不多,沈霁叫的代驾也正好赶到,车子刚发动没多久,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裴志远打来的电话。
  “沈霁,到零点会馆来找我。”裴志远说:“这次你帮了大忙,庆祝一下。”
  沈霁听到零点会馆皱了皱眉,那是纵情声色,纸醉金迷的高级场所。
  “我现在要回麓云。”他说。
  “你这么早回去干嘛?”听筒里传来冰块碰撞杯壁的脆响:“裴泽景还和那赵又言一起呢,说不定今晚他就不回去了。”
  沈霁的胃里突然一阵绞痛,痛得他捂着胃子说不出话。
  “沈霁。”裴志远的声音带着微醺的酒意:“我怎么觉得你现在不听话了。”
  那一股钝痛又翻搅着往上涌,沈霁只能缓缓地呼吸,把压在胸腔里的闷气一点点吞回去,等胃里的绞痛平息后才开口:“我现在过来。”
  裴泽景在极好的素养下把这顿晚餐吃完,他实在受不了赵又言聒噪的声音。
  两人分别后,他坐上迈巴赫的后排,车窗降下,初秋的夜风裹挟着梧桐叶的气息灌进来,男人松开领带,让夜风吹散身上沾染着对方浓郁的香味,还是沈霁身上的味道好闻,一股清冽的茶香。
  车子驶入东榆街十字路口等红灯时,裴泽景的目光突然落到街边一家排着长队的粤式糕点店,里面的干蒸蟹黄酥很好吃,沈霁总说那酥皮像是初雪落在舌尖的感觉。
  那时,他在书房熬夜,沈霁端着一盘酥点站在门外:“饿了吧?这是东榆街那家老字号,排了四十分钟队买的,很好吃。”
  他起初只是随意尝了几口,没当回事,可后来沈霁有时下班会特地绕道去这家店买。
  有一次赶上暴雨,他先回了麓云,没想到那人依旧撑伞去买,等人进屋时裤脚都湿透了,外套内侧却还小心地护着点心,连一滴雨都没沾上。
  沈霁有时候是真的乖。
  “在边上停一下。”裴泽景侧头看着排队的人:“你去买几份干蒸蟹黄酥。”
  等了半个小时,司机提着几盒点心回到驾驶位,裴泽景把点心放在一旁的位置,仰头靠在车垫上,阖眼小憩。
  车子快要到麓云时,裴泽景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摸出来,是江思旭打来的。
  “泽景,你可藏着掖着呢,在零点玩为什么不叫我?”
  “嗯?”裴泽景换了个姿势,不明所以地问:“我没有。”
  “呵。”电话那头传来江思旭的轻笑:“我在走廊看到你小情人儿了,那个沈医生啊,你还说你不在?”
  第15章 要我等着你?
  路灯的光晕透过半开的车窗斜斜地切进来,在裴泽景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界的线,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缓慢地揉按着眉心:“我真的没有在那里。”
  江思旭在电话那头“嘶”了一口气:“那我看错了,你来不来零点?我们几个也才过来。”
  “不来,你别玩过头了。”
  裴泽景利落地掐断通话,手机被随意扔在一旁的座位上。
  车开到麓云后,他的目光扫过那几盒糕点时眉眼间划过一瞬的不耐,仿佛那又咸又甜的味道能隔着空气黏到他的喉口,让他连再多看一眼都嫌脏了视线。
  “后面的糕点你想吃就拿回去吃。”男人打开门,直接下了车:“不想吃就替我扔掉。”
  司机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只连声说了个“好”。
  沈霁在裴志远的朋友到之前离开了会馆,不到一个小时就回了麓云,推开门换鞋时在鞋柜里看到裴泽景今天穿的那双berluti皮鞋,顿时松了口气。
  他回来了,没有和赵又言在外面。
  可沈霁盯着那双沾了点雨水泥尘的皮鞋皱了皱眉,随即从玄关台上取下擦鞋布,蹲下身,一点一点地擦拭鞋面上的污渍,直到鞋面恢复光洁如新,才满意地放回原处。
  在他心里,裴泽景的任何东西必须干干净净的,不能染一点纤尘。
  上楼时,沈霁尽量放轻脚步,因为裴泽景的睡眠较浅,可刚走到对方的卧室门口,门却突然被打开,瞬间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睛里。
  裴泽景倚在门框边,双臂交叠,视线从他泛红的眼尾扫到微微起伏的胸口,最后定格在那截若隐若现的锁骨上,沈霁身上还沾着零点会馆里特有的熏香,让他不悦地眯起眼睛。
  “你没睡?还是......”沈霁不自觉地捏了捏发烫的耳垂:“把你吵醒了?”
  裴泽景没回,故意问:“你们医生明天不上班吗?玩这么迟?”
  沈霁下颌线轻微抖了一下,裴泽景知道,那是他准备撒谎的小动作:“嗯,今天正好一个同事过生日。”
  裴泽景没有拆穿,突然倾身逼近,高挺的鼻梁几乎擦过他的脸颊,在他颈侧轻嗅的动作像极了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喝了很多酒。”
  “其实......”沈霁因他温热的呼吸,浑身一僵:“其实也没喝多少。”
  窗外突然刮起大风,未关严的露台门被吹开一条缝,树影如鬼魅般掠过落地窗,裴泽景半边脸隐在黑影里。
  零点会馆是什么地方,他不是不知道。
  “转过去。”他面无表情地说。
  “嗯?”沈霁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但还是照男人说的转了过去。
  裴泽景凝着沈霁被白色衬衫收束出的腰线,脑海里一直在想裴志远碰过吗?
  他突然走近,将沈霁抵在雕花栏杆上,黄铜装饰硌在沈霁的腰间,凉意透过衬衫渗入皮肤,裴泽景双臂从后方环绕过来,挑开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珍珠母贝制成的纽扣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上格外刺耳。
  一颗、两颗、三颗......
  后背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沈霁打了个寒颤。
  裴泽景的指腹带着薄茧,从肩胛骨一路滑到尾椎,像是在检查一件东西,沈霁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背部肌肉,蝴蝶骨在薄薄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转过来。”裴泽景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沈霁转身时,后背擦过裴泽景的胸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同样紧绷的肌肉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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