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霁雨晨耸耸肩,也不过问别人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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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徐闯起床把家里收拾了遍,劈了柴,又从地窖里拿了些白菜土豆,起锅炖上肉。
  霁雨晨闻着味就醒了,趿拉着棉拖鞋走到炉子旁边,揉着眼睛问中午吃什么。
  入冬后徐闯在屋里搭了个临时灶台,想着等来年开春、工人师傅出活儿了,找人把家里重新装修下:一是在屋里砌个灶,冬天用起来方便,二是想把房子再扩出来一块,装个现代化的卫浴。九儿经常半夜起来上厕所,入冬后嫌冷,动辄憋着一宿不出门,徐闯都怕把人憋坏了。
  他以前一个人住觉得过得糙点没什么,左右都习惯,可这会儿有了九儿,徐闯就想把家里弄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九儿住的也开心。
  他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说中午炖牛肉,再炒两个菜,他想吃什么再加。
  霁雨晨刚起床也没特别的念想,索性随他安排。
  两人在炉子旁边磨了会儿,徐闯让人去刷牙洗脸,再换身衣裳,一会儿阿盛就来了。
  霁雨晨没什么偶像包袱,但见外人也不能一点不收拾,于是跑回屋去找了件外穿的长袖,又在镜子前抓了抓头发。
  他这段时间没剪头,刘海长的挡眼,怎么都抓不好,于是揪着头发出来,晃到徐闯跟前:“下午能帮我剪剪头发吗?有点长了...”
  徐闯抬头看他,觉得九儿头发长了也好看,要是哪天长到能扎起来,肯定漂亮的不行。
  他这么想着走神,霁雨晨抬起手来在他眼前乱晃,问他:“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徐闯低头笑笑,说:“没什么,是有点长了,下午帮你剪。”
  自从来了前塘村,霁雨晨都是在家理发,徐闯手艺好,家里有专门的剪刀、推子,还有防止碎头发沾在身上的围布。他哼着小曲进屋,心想徐闯的胡子也该刮了,昨晚磨得他脸疼,正好下午一起。
  快到中午的时候阿盛和他老婆来了家里,拿了一筐鸡蛋,两瓶白酒,还有那天给他们留的喜糖。
  徐闯把人请进来坐,餐桌旁又添了两把椅子,是他趁前两天不冷的时候刚做的,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小屋里烧着炉子,可相比火炕还是有点冷,阿盛问他:“咱在这儿吃?怎么不去那屋?那屋暖和。”
  徐闯早就想好托辞,说那屋乱着没收出来,这边干净。
  他实际上是因为九儿不愿别人在自己睡觉的地方吃饭聊天,要是他喜欢的人还行,比如李顺那小不点儿,其他就另当别论。
  阿盛对他老婆嘘寒问暖,让她怕冷就别脱外套,女人摇头笑笑,说她还觉得热,这温度正好。
  许是怀了孕,阿盛对他媳妇儿殷勤的不得了,又和第一次见面时那般如胶似漆,恩爱的不行。霁雨晨不吃人这套,从头到尾表现的不咸不淡,阿盛跟他也不熟,净顾着跟徐闯说话。
  两人聊起以前在城里打工的经历,霁雨晨才知道徐闯以前过得那么苦:二十平的房子住六个人,上下铺,用公共厕所,霁雨晨只听说他以前在城里送过外卖,也当过快递员,刚开始不知道干什么挣得多还去工地上搬过砖,一天就睡几个小时。
  他以前听起这些只觉得不切实际,自己也没法想象,这下经人描述细节,倒有了点真情实感。
  霁雨晨抱着碗看徐闯,男人正跟阿盛聊的起劲,根本没意识到这边的目光。
  阿盛问他:“你当时不说想攒钱上学吗?现在还想吗?”
  徐闯摸着脑袋笑笑,说:“就那么一想,也没机会...”
  霁雨晨以前听到的版本是徐闯想攒钱娶媳妇,然后安安稳稳过日子,他这会儿经人提及,觉得上学的说辞更合理。阿盛老婆突然拍拍他的手,凑过来说:“九儿,卫生间在哪呀?我想上个厕所...”
  霁雨晨被打断思路,带女人去外头找厕所,等人的功夫站在院里想,或许这才是正确的逻辑:徐闯说过以前家里穷,没钱供他读书,所以读完初中就去城里打工了。
  他初中毕业才十五岁,哪知道什么娶妻生子?就算知道也多少早了点。霁雨晨觉得阿盛的说法可信度更高,想着等人走后要问问徐闯。
  两人回到屋里,桌上的白酒已经空了一瓶,阿盛脸上红扑扑的,招呼自己媳妇儿过去坐。
  他佳人在怀,揽着跟徐闯炫耀,问他:“你这怎么样啊?还不赶快讨个媳妇儿?等什么呢!”
  徐闯笑着没吭声,阿盛趴过来问:“你喜欢啥样的?兄弟给你找!我们村漂亮小姑娘多的是!”
  他一副“这事包我身上了”的架势,女人推了推阿盛胸膛,意有所指的说:“哎呀,你瞎添什么乱,我看香椿那姑娘就不错呀,俩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不是天生一对儿?”
  她说完看向徐闯,后者有些尴尬的挠头,阿盛在一旁添油加醋,只怪他不跟自己说实话。
  他婚礼那日看得真,香椿对他兄弟那可是情根深种,眼神粘在身上就没挪开过,阿盛佯怒道:“你可得跟兄弟我说实话,是不是快结婚了?还藏着掖着呢...”
  他越说越夸张,和俩人早就私定终身就差临门一脚了似的,徐闯心急的看九儿,跟他示意“不是那样”,后者没理他,徐闯又从桌子下面抓他的手,攥在手心里说什么都不松开。
  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过,霁雨晨都快睡着了,徐闯将人送到村口,回来的路上酒醒了大半。他一路小跑着回去,惦记着要跟九儿解释。
  入冬天冷,徐闯进屋跺了跺脚,抖去身上寒气,他掀开门帘走进屋里,见人躺在炕上。
  九儿换了睡衣,领口松软的敞着,露出脖景下面的星点红痕...
  他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嗓音轻软地说:“过来躺躺。”
  第28章 初雪
  外面天冷,徐闯身上却是热热的,带着些许酒气。
  霁雨晨伸手环过男人的腰,将脸颊贴到他的胸膛上,和个树袋熊似的抱着。
  徐闯以为他不高兴了,亦或是闹觉了,轻抚着九儿的头发安慰,问他要不要睡会儿?
  霁雨晨抬起脸来看他,用很认真、且颇为郑重的语气问:“你是不是想上学?之前攒钱也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回村娶媳妇?你跟我说实话。”
  他特地跟上最后一句,就怕徐闯糊弄他。
  毕竟之前攒钱娶媳妇的说辞讲的真真的,霁雨晨都信了,现在想想才觉得不对。
  徐闯略微怔愣,想起方才席间和阿盛的谈话,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他没敢跟九儿提,怕他觉得自己异想天开,没钱又没本事的读什么书?
  虽然村里老人都说读书有用,知识改变命运,可徐闯从小便不是个读书的料,或者说没什么学习的天赋,成绩平平,所以初中毕业想着要花家里的钱才能读高中,自己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才选择了辍学打工这条路。
  他私心想着要是能攒够学费,起码把高中读完,不然出去送快递好多人家都不要。
  他在外面打了两年工,得知父母葬身山林的消息,回家那天几乎全村的老百姓都围在他家门口,院子里摆着两具尸体,蒙着布,是救援队从山上带下来的,人已经没了好几天。
  徐闯觉得他就不该痴心妄想,老实在家待着或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邻居说出事那天下着雨,有村民看见这两口子上了山,没叫住。徐闯至今都在想如果那时候自己在家,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他回忆起往事表情有些不自然,拢着九儿的头发说:“现在不想了...”
  霁雨晨抬头问:“为什么?”
  徐闯说:“我不是读书那块料,就算勉强念完高中,也考不上大学,左右不过是浪费时间,还浪费钱。”
  他对上学这事有阴影,说起来五味杂陈,霁雨晨从人身上爬起来,正经八百的坐好,开始科普读书的重要性: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义正言辞,听起来有点像老学究,“你要说读完大学不继续深造那是个人选择问题,尊重自由,可这读完初中犹豫要不要读高中,这有什么可犹豫的?…你说没钱,咱不是在赚钱吗?况且普通学校花不了多少钱,应该还能申请助学金,你要想以后升职加薪,或者去城市里找工作,初中学历肯定不够,怎么也要个大学毕业才说的过去。”
  霁雨晨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回忆徐闯说过以后想要去城里找工作,也是因为自己说城里过得好,东西全、还方便。霁雨晨想到这又觉得徐闯对他太好了,处处都为他着想,赚了钱也给他花,天底下哪来那么好的男朋友。
  他爬过去两只胳膊挂在男人肩膀上,下巴抵着胸膛,徐闯靠墙坐着,贴身背心被他撑得紧绷绷的。
  霁雨晨撒娇说:“我们等着先查查有什么途径,比如...成人高考之类的,然后再看看报考条件,要考些什么,提早准备起来,我相信你肯定能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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