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张大爷本来就养鸡卖鸡蛋,徐闯听说前段时间家里的母鸡没下蛋,是那公的有问题,张大爷索性去市集上把那公鸡卖了换钱,这又弄了只新的回来。
  隔壁屋里的煤油灯亮了起来,看着也是刚醒,徐闯等了一会儿,张大爷套着褂子出来,见人站在墙头下,打量着走过去。
  “呦,大力啊,干什么呢?起这么早...”
  张大爷神清气爽,一点没有被扰了睡意的疲态,徐闯客气攀谈:“叔,又买了只新的啊,这只怎么样?”
  张大爷看了眼围栏里的公鸡,表情很是满意,笑着说:“这只好,我从那养殖户手里抢下来的,看着就健康,肯定行!”
  徐闯笑呵呵的答应,又问有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张大爷摆摆手让他歇着,说真有用他的时候指定不客气。
  两人聊了几句,徐闯回到屋里,见人还坐在那犯迷糊,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听见动静睁开眼,懵懵懂懂的问怎么回事?徐闯坐到炕上,说隔壁张大爷买了只公鸡回来,可能不太适应新环境,叫的早。
  霁雨晨哪见过这阵仗?也太原生态了!他隐约觉得自己失忆前应该不是住在乡下,至少没听过那么响亮的公鸡打鸣,声声入耳,梦里面和有人吹喇叭似的。
  他一面犯困一面又睡不着,屋外一声一声叫个不停,好几次都是待人刚要睡下,又来一嗓子。霁雨晨叫苦连天,被徐闯拉着搂进怀里,两只手心捂着他的耳朵,哄他睡觉。
  紧皱的眉头松动下来,霁雨晨闭着眼睛慢慢沉入梦乡,再睁眼时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由于早上的一阵折腾,他醒来也没什么精神,从炕上爬起来时发现徐闯已经扛上锄头准备出门。
  男人回头示意灶台上的馒头和粥,还有煮好剥了皮的鸡蛋,给他当早饭。
  在徐闯看来九儿的生活能力有点欠缺,不知道是不是摔傻了的缘故,举例说明大致有如下例证:剥鸡蛋皮永远零零碎碎、洗好的衣服皱巴巴的就往绳上搭、系扣子经常差一颗,这些徐闯五岁以前就都学会了的事霁雨晨经常做不好,所以徐闯也习惯了帮他做,并不厌其烦。
  他今天要去地里松土,不能在家陪他,没说两句就扛着锄头出了门;霁雨晨慢吞吞的走到院里,站在水龙头边上开始挤牙膏刷牙。
  那龙头挨着跟隔壁张大爷共用的墙,墙头不高,霁雨晨的身高将将好能露出个头。
  他含着一嘴泡沫探头张望,瞧见那鸡笼里的公鸡,正昂首阔步的走来走去,像是在巡视领地,围栏里的母鸡都是他的后宫,看着还挺逍遥自在。
  霁雨晨垫着脚看,琢磨怎么能让他早上不打鸣了,或者至少晚点打也行,让自己多睡会儿。
  张大爷从屋里出来倒水,半盆水“哗”的一声撒在地上,溅出一圈水渍,转身瞧见墙头上的人。
  他用手心遮着太阳,看清楚是隔壁大力前阵子带回来的那个娃娃,好像叫六儿什么的。
  霁雨晨刚想找地方躲,被叫了个正着,张大爷高声叫着:“六儿啊,看啥呢?”
  这厮张口就来,生生给人改了名儿,霁雨晨被他叫的一愣,反应过来才说:“我不叫六儿...”
  老人也没在意,呼着蒲扇走过来,问他:“你这看啥呢?”
  霁雨晨吞吞吐吐,眼光时不时的往鸡笼那边瞟,张大爷琢磨了下,去笼子里捡了两颗鸡蛋,抬手给人递过去,
  “拿着,让大力给你煮了吃,这可营养着呢!”
  张大爷的表情让人觉得这肯定是好东西,生动形象极具说服力,而且不接还不行。
  霁雨晨叼着牙刷接过那土鸡蛋,着实想问:这鸡能不能不打鸣了?您管的了吗?要不给它说说?
  他话还没说出口,因为含着泡沫张口不便,又捧着鸡蛋没手拿牙刷,再抬眼时张大爷已经背着手、继续呼扇着他那蒲扇回了屋,从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收音机唱戏声。
  霁雨晨首战告败,收获俩鸡蛋,换上衣服去地里找徐闯。
  前塘村的耕地面积不大,从这边走上土坡,一眼就能望到头。霁雨晨听说每户分得的土地面积差不多,两亩不到,大概一亩半。
  当然他对一亩半是多大地界没概念,只知道徐闯一个人干活儿动辄就要大半天,浇水施肥,松土除杂草,总之业务很繁忙,每天干的还都不一样。
  霁雨晨走上土坡的时候远远瞧见男人弓着背,锄头楔在地里,用力抬起再落下,胳膊带动肩背肌肉沟壑立现,渗着汗珠的古铜色肌肤在阳光下闪耀细腻光泽。
  他站在田埂上看了会儿,地里的人抬头注意到他,放下锄头跑过来。
  徐闯的身材简直挑不出毛病,霁雨晨喜欢看他皮肤下面凸起的青筋,动作时更为明显,昭示着蓬勃原始的野性。他等人跑到跟前,将毛巾递过去给他擦汗,徐闯脖子上那条早就湿透了,霁雨晨给他拿了干净的。
  徐闯接过毛巾大喇喇的抹了把脸,问他:“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外面天儿热!”
  霁雨晨眯眼笑笑,说在家也没事,过来陪陪他。
  徐闯干活儿也不都是一个人,从前没去城里的时候他和他爸下地干活,他妈就会送来些吃的喝的,经常也会帮他们一起;后来爸妈走了,他回来村里,香椿经常来地里给他送饭,两人在大树下面一块吃。
  不过这些感觉都跟九儿不太一样,他盼着九儿来,想多看他一眼,即便两人日日都见,晚上还睡在一张炕上。徐闯觉得九儿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就像生活有了伴儿,往后都有了盼头。
  霁雨晨站在田埂上抬头看着,显然不知道对面在傻笑什么,徐闯把帽子戴到九儿头上,嘱咐当心晒着,然后又把人带到旁边的大树下坐着等。
  夏天日头足,徐闯一上午出了好几身汗,霁雨晨把帽子给人戴回到脑袋上,说他坐着的地方有树荫,晒不着。
  徐闯回头瞧瞧,那边树荫确实不小,也就没推辞。
  两人干完农活一起回家,徐闯准备炒两个菜把早上剩的馒头吃了,征求霁雨晨的意见。他前两天刚收了上一茬儿结下来的黄瓜和西红柿,给人变着样儿的做了好几样黄瓜西红柿料理,现在霁雨晨只有一个请求:今天能不能不吃这两样了?快吃吐了...
  徐闯问他想吃什么,霁雨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中午简单炒了个土豆丝,又炖了白菜豆腐,徐闯说下午去河边淘点田螺,问他爱不爱吃?
  霁雨晨似懂非懂的点头,由于不知道田螺长什么样,也没说别的,徐闯权当他爱吃,鼓足干劲又扒了两碗饭。
  两人差不多吃完饭,霁雨晨想起张大爷早上给的鸡蛋还放在桌上,跑去拿了过来。
  徐闯问他:“他给你鸡蛋干嘛?早上刚给了我俩。”
  霁雨晨眨着眼睛解释:“我跟墙边看鸡笼呢,他可能以为我想要鸡蛋,就给我了...”
  他说的无辜,表情更无辜,睫毛闪动像两朵小蒲扇。
  徐闯给人逗乐了,大手呼啦了把霁雨晨的头发,问他看鸡笼干什么?
  霁雨晨有点愁眉苦脸,抱着膝盖问徐闯:“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那鸡不打鸣了啊?或者至少晚点再打,大半夜也太扰民了。”
  “扰民”这词在村里实在不常用,徐闯反应思考了几秒,似是在搜索解决方案。
  他住村里没这说法,以前在城里打工也是住合租宿舍,大家都是为了挣钱早出晚归,没人嫌吵。他想了想说:“张大爷以前也养鸡,那鸡也打鸣,只是你来的时候他刚把那只卖了,这才又买了只。”
  霁雨晨问:“以前那只也这么早打鸣?”
  徐闯没太有印象,他早就习惯了公鸡打鸣叫早,听不见还有点不习惯。
  霁雨晨的一张小脸耷拉下来生无可恋,白嫩嫩的肌肤能看到眼下挂着俩淡淡的黑眼圈。
  徐闯安慰他说:“那鸡刚来,估计不习惯,等过两天习惯就好了,早上有光它才叫,天不亮也不叫。”
  两人聊着怎么给公鸡推迟叫早的法子,霁雨晨从跟徐闯的谈话中总结出来两点、可能有用的方法:晚上给它吃饱点早上不容易饿,或许就能起的晚些;还有就是给鸡笼蒙上层黑布,它看不见光,以为天没亮,自然就不叫了。
  霁雨晨琢磨着晚上想个法子实践一下,没用再说,总不能坐以待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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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晒伤
  下午徐闯在院里洗衣服,霁雨晨的困劲上来倒头又要睡,他早上没睡够这一觉就是两三个小时,醒来屋里没人,霁雨晨走到院里,见人正在磨台旁边锯木头。
  徐闯脚踩着木头的一端固定位置,双手掌着锯子,切割成长短一致的四方木棍。
  霁雨晨走过去好奇问:“你在干嘛?”
  徐闯有一瞬走神,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九儿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像在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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