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男人回家后将外套的短袖开衫褪了去,此时只穿着个跨栏背心,映衬蓬勃的肌肉线条。
  霁雨晨咽了口唾沫,心想住一晚也不亏,又不是自己赖着不走,是徐闯留他。
  他装模作样的点头,随口问:“刚刚那个女的是谁?他们怎么都叫你‘大力’?合着你之前蒙我呢?”
  徐闯从柜子里翻出几个小药瓶,坐得离霁雨晨近了些,将人两条腿担到自己膝盖上,势要帮他处理伤口。
  他一边卷人裤脚一边解释,说“徐闯”是他初中毕业进城打工才改的名字,以前在村里就叫“徐大力”,乡里乡亲都习惯那么叫。
  霁雨晨在炕头扭的像只虫,腿上的伤口凝了血跟裤子沾在一起,一碰就疼。
  他吸着气抱怨:“你轻点…”
  徐闯放轻动作,霁雨晨为了减轻疼痛转移注意力,就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所以我到底该叫你‘徐闯’还是‘徐大力’?你喜欢哪个?”
  男人笑了笑,“随便你,‘闯哥’或者‘大力哥’都行,你挑一个。”
  这话妥妥占尽了便宜,霁雨晨心想怎么就“哥”了?这人也就看着成熟,说起话来像个小大孩,没准自己还要更年长些。
  他扬了扬下巴据理力争:“你多大岁数啊就让我叫你‘哥’,占便宜呢?”
  徐闯将药粉撒到伤口上,惹得刚刚还理直气壮的人瞬间没了底气,撑着炕头,手心直抖。
  他小口吸着气,嗓音断断续续:“你给我敷的什么?怎么这么疼...”
  徐闯轻抚着伤口周围的肌肤,又俯身轻轻吹气,说是消炎的,会有点疼,得要忍忍。
  他的动作很细心,脾气也好,不论霁雨晨怎么挣扎吵闹都好言好语的哄。
  霁雨晨没了脾气,抬眼瞧着对面那张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脸也生不起气,只得嘴上嘀咕:“你少把我当小孩…”
  鉴于没有任何身份证明,霁雨晨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哪年哪月生辰,他得知徐闯虚岁二十一,实际刚满二十,隐约觉得自己不该叫“哥”。
  可他没办法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挑了“闯哥”这个称呼,主要是不想跟刚刚那丫头用一样的。
  对面含着笑答应,逗他:“叫一声我听听~”
  霁雨晨瞪了他眼,最后嘴上服软,糯生生的喊了句“闯哥...”
  他发现徐闯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有时会被垂下的发丝挡住,使得成熟沉稳的面相又透着几分轻佻。
  徐闯高兴的很,琢磨着该给小家伙找个名,即便明天就将人送走,也不能总是“哎”“哎”的叫。
  他问霁雨晨对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印象或者喜好吗,自己该怎么叫他?
  霁雨晨摇了摇头,深切感受到什么叫作“脑袋和个空壳似的,什么都没有”。
  徐闯也不难为他,瞧着门上的日历想了片刻,扭头说:“叫你‘九儿’怎么样?今天正好初九,图个吉利。”
  农村常以每月初九为吉祥之日,因为是单字中最大的数字,往往象征地位最高,阳气最盛,加之九和“久”同音,又象征着长长久久、吉祥如意,总之是个好日子。
  霁雨晨不知这其中门道,只觉得徐闯叫出来好听,便张口应下。
  徐闯说:“你一会儿先去洗澡,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他话音刚落,霁雨晨的肚子跟听到信号似的咕噜噜的叫了好几声,把人都听乐了。
  两人商量菜单,徐闯问他排骨怎么样?还有今天打的野兔,给他做个麻辣兔丁。
  霁雨晨此时才想起被他拎了一路的兔子,也算跟自己共患难过,思索再三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他没吱声,徐闯便当他没意见,把人从炕上抱起来径直去到浴室,说要带他认认路。
  这地方说是浴室,实际也就是个有水龙头和下水管的隔间,水泥地面,墙边放着个一米来高的塑料桶。
  徐闯先去烧水,让人把衣服换下来,一会儿直接洗。
  霁雨晨嗯嗯哼哼的答应,等人出了门,站在隔间门口打量起这处不大的居所:房屋一共两室,进门是个狭长型的走廊,算不得屋,能住人的左右各一间。刚才他们所在的那间应该是主卧,炕头放着夏天盖的薄被,衣柜立于墙角,徐闯刚刚就是从那里面给他拿的衣服。
  另外一间屋霁雨晨没进去,路过时扫了眼,应该是个杂物间,里面没人住,霁雨晨觉得徐闯应该是独居,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男人很快烧好水,拎着两个暖水壶从院里进来,见人还站在门口,问他怎么还不脱衣服?
  霁雨晨下意识的拽了拽领口,徐闯笑道:“都是男的有什么可害羞的?要不我帮你脱?”
  这话的杀伤力对直男为0,对霁雨晨接近100%,他麻利退到墙根,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男人将热水倒进桶里,又混了凉的,调的温度差不多,让他试试。
  霁雨晨伸手探了一探,指尖接触水面,给烫得一激灵。
  徐闯觉得不应该,想到这人生的嫩,不和自己似的皮糙肉厚,觉得烫大概也合理。
  他又兑了些凉水嘱咐一会儿舀着洗,小心别碰到伤口。
  霁雨晨把人撵出浴室,关上门,看着面前的塑料水桶叹气。
  这条件实在也太简陋了些,霁雨晨虽然不记得自己以前住在什么地方,生活条件如何,但应该不至于这样落魄,他印象里浴室应该有花洒、有浴缸,而如今就是个水龙头加塑料桶,看来徐闯真的很穷。
  他将黏在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看了眼其上的脏污,团吧团吧扔到墙角,开始拿水瓢舀水。
  徐闯给兑的温度正好,浇在头上感觉一阵舒爽,虽然是夏天,洗个暖呼呼的热水澡依旧有利于身心放松。
  霁雨晨洗澡洗了近一个小时,出来时天都黑了,他穿着徐闯的衣服,上衣套着和个裙子似的,裤子就更别说,非要用手提着才不会掉下来。
  他拎着裤腰一瘸一拐的走去前屋,见炕上架着个小桌,其上用盘子盖着做好的菜,应是怕凉了。
  霁雨晨偷摸掀开来看,一盆香喷喷的炖排骨,还有盘炒青菜。他挪去门口,闻见院角飘来的香辣气息,忍不住走上前去。
  小院的东北角筑有一处灶台,是农村用的大铁锅,下面续柴火,火力特别旺。
  灶台前的男人将头发扎成一个小啾,从背面看着肌肉线条鼓动,随着颠勺的动作手臂青筋若隐若现。
  霁雨晨站在男人身后欣赏了半天猛男下厨,被徐闯叫去,问他洗完舒服吗?
  霁雨晨点了点头,徐闯让他回屋等着,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
  霁雨晨不好白吃白喝,揪着裤腰挪步过去,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徐闯给麻辣兔丁又上了层辣子,问他:“能吃辣吗?”
  霁雨晨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从男人身后探出脑袋,看着锅里的兔丁,将刚刚还觉得吃兔兔残忍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这也太香了!
  徐闯三下五除二将炒好的兔丁倒进盘子,霁雨晨自告奋勇端菜进屋,于是徐闯就留在灶台前盛米饭,又将蒸好的玉米捡到盆里。
  霁雨晨本就一瘸一拐走的慢,加上要提着裤子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徐闯追上来的时候还以为他有哪里受伤了自己没发现,又把人按在炕上一通检查。
  霁雨晨被他弄得痒,抱着被子求饶,说没别处伤了,就是裤子,裤子太肥了。
  他拉起上衣露出平坦小腹,裤腰松垮垮的挂在那,恨不得能再塞进去半个人。
  徐闯看着没说话,霁雨晨抬头问:“你有没有松紧带之类的呀?这个太肥了,我穿不了…”
  男人有几秒钟没应声,霁雨晨摆弄着裤腰测量得收进去多少才能穿。
  徐闯说:“先吃饭,一会儿换下来我给你改改。”
  他说完往小桌对面走去,几步的距离踢到地上的凳子弄出“咔啦”声响,霁雨晨折腾无果,将裤腰折了两折用上衣盖住,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徐闯说他左胳膊骨折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自己动着疼,但好像也没那么疼,搭在桌边扶个碗还算能用。
  他闷头吃了几口青菜,又啃了两块儿排骨,最后才将注意力落在那盘色泽鲜艳的麻辣兔丁上。
  这东西闻着真香…
  霁雨晨跃跃欲试,但觉得自己应该没吃过,而且看起来很辣。
  徐闯让他尝尝,霁雨晨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被油炸过的表面酥脆爽口,里面肉质紧实,浸着香料辣子的味道。
  他尝了一口又去夹第二口,不知不觉消灭了半盘,反应过来停下是因为嘴里太辣,呛的想流眼泪。
  霁雨晨张着嘴吸气,鲜红的舌尖不听话的乱动,像是不知道该往哪放的好。
  徐闯赶忙给他倒水,霁雨晨喝了足足五杯下肚,才觉得嗓子眼里的火被消灭了些。
  他嘴里辣,耳朵眼儿也像是在冒火,带着鼻子眼睛都红彤彤的,说出来的话除了“辣”还是“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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