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未来男友的马甲种田 第98节

  谢虞琛盯着徐寿面上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他的说法。
  见状,徐寿又有些犹豫地开口“不过大家伙虽然是愿意跟谢郎离开,但……”
  “但还是有些顾虑是吧?”谢虞琛主动接话。
  “谢郎猜得没错。”徐寿点了点头,又有些惶恐,“毕竟大伙中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离开东山州,又不知道谢郎要他们做什么,这才心生不安……”
  “没事,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谢虞琛出声宽慰了一句。“有的事情我可能没办法给你们保证,但你们若是有什么顾虑,可以尽管向我提出来,我会尽量给你们安排。”
  见徐寿的表情还是有些犹豫,谢虞琛又道:“我既然选择了带你们走,肯定是要对你们负责的。”
  会对他们负责吗?听到这句话的徐寿心口发堵,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意味。
  他似乎是从来没想过谢虞琛这种他们高不可攀的人物,竟然有一天会如此温和地对待他们,甚至给出了类似承诺的话语。
  徐寿垂下脖颈,指尖有些微微地颤抖,许久之后才抬起头,在一直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视线中,慢慢地开口:
  “闻家的兄弟二个……似乎想要带着自己的妻儿母亲一起走,……他俩阿耶早亡,家里只剩这么两个男丁,估计是不放心留她们几个女眷在家。”
  话毕,徐寿又重新对上谢虞琛的目光,等待他的回答。
  谢虞琛点了点头,“想带家人一起走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最好可以等自己安顿好之后,再把家人接过去,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还是谢郎想得周全。”
  “不过也不用急着收拾东西。”谢虞琛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接着补充道:“林场那边的事情还没安顿完,还有京城和……那边。”
  谢虞琛含混了一下,在最后总结道:“反正离启程还是有一段时间的。”
  “是,小人明白了。”
  林场那边,说实话其实已经没什么需要谢虞琛格外花时间和精力去关注的了。这几个月每个厂房都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工匠们各司其职。
  不管是流程划分、规章制度,还是人事的奖惩晋升机制,谢虞琛都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做到了完善。对于林场,他现在能做的事已经不剩多少了。
  趁着时间还早,谢虞琛让小厮把在书房临摹字帖的余小郎叫了过来。
  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抽条长个的年纪本身就早,又或者是余小郎的伙食还算不错,又在谢虞琛的要求下严格锻炼身体。在东山州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余小郎的个头窜得飞快。
  据给他做衣服的绣娘描述,做这孩子的衣服,每次都要比远本的尺寸多出来两三寸才行。要不然今天做好的衣裳,还不等穿旧呢,就已经小得露一段胳膊或是一截脚腕了。
  这算是一件好事,谢虞琛笑笑,倒是从来没有怪罪过余小郎太费衣裳。不管什么年代,对于男子的身材,总是以高大挺拔为美的。
  谢虞琛自己就不矮,一米八几的身高,手长腿长,刚出道的时候不知道被多少个造型师夸过是天生的衣架子,老天爷赏饭吃。
  他自然也愿意让自家孩子长得高大一点的。也叮嘱绣娘不必刻意把衣服做得太大,不然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不好看。
  不过身高这东西好像还是遗传的基因多一点,谢虞琛没见过余小郎那早逝的爹娘,不过看他阿姊的身量,余小郎应该有很大概率能长个不错的个头。
  至于穿小了的衣裳,不管是洗干净送人,还是拆剪开做成坐垫一类的物件,都不算是浪费。
  这年头大家都很节俭,别说是完完整整的好衣裳了,就算是别人送一件稍微破了点的衣服,许多人家都不会嫌弃,甚至还会千恩万谢地收下来。
  破一点怎么了,剪一块布头打个补丁,不就又是一件好衣裳了吗?不比用粮食去换省钱得多?
  谢虞琛在东山州的住处从前是一座官邸,地理位置自然是整个城中最好的。但这又不意味着他们周边就没有住着穷人了。
  和他的住处就隔着一条巷子的那条街上,那一整排十几户的人家的日子,都过得不怎么宽裕。其中还有户人家是做豆腐的。
  都说“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这可不是一句随便编的瞎话。撑船和打铁先不说,磨豆腐就单靠那一架好几百斤的石磨一圈一圈地压。
  一缸豆浆少说也得片刻不停地推半个时辰的石磨,那辛苦可想而知。天不亮就得起来磨豆子、煮豆浆、滤豆渣、点豆腐。若是做得晚了点,豆腐就不好卖了。
  若是家里有个牲畜还好说,用牲畜来拉磨能省大半的劲儿,但这年头大家连肚子都够呛填饱,哪有多余的钱让你去买牲畜?还是得靠人去一圈一圈地推石磨。
  除了做豆腐的一户人家,其余人的日子也没过得有多惬意,总归还是辛苦的。
  不过在这个年头,能养活一家老小,不因为粮食不够吃把家里的娃娃送人发卖,也不因为衣裳不够厚冻死在寒冬腊月,就已经比很多人过得好了。
  大家倒是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不过这两年日子似乎明显得好过了些。
  从前东山州一到夏秋之际是一定会发洪水的,运气好的话只是损失一点钱财,但若是倒霉些的,可能就连命都丢在暴怒的洪流中去了。
  但自前年东山州水患过后,好像接连两年夏天都没听说哪里再发洪水。雨自然还是下的,只不过河水不曾决堤,也没有失控冲毁堤坝,冲垮庄稼,冲倒房屋。
  据说是因为这两年官府组织人开挖水渠,修建水库堤坝的缘故。也有人说是林场的千亩杜仲树起到了作用。
  前者人们尚且能够理解,但后者就让众人一头雾水了,那杜仲树不是为了提炼杜仲胶栽种的吗?怎么还跟洪水扯上关系了呢?
  不过人们疑惑了一阵儿之后就也将其抛到脑后去了。管它杜仲林是不是跟洪水有关呢,他们东山州不再每年遭灾总是铁板钉钉确定了的真事儿。
  不用时时刻刻在水患隐忧下担惊受怕的东山州百姓,对于生活的热情显然高涨了很多。
  起码房子大家敢建个好的了;牲畜也不怕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刚能出栏的时候就被洪水冲走了。就连那些低洼处、坡地上的无人耕种的荒田,众人也乐意在官府的组织下去开垦种植了。
  如果说早在两年前,官办的采石场还是人们抢破头都要去的好活计的话,在两年后,已经很少有人家会主动把家里的青壮送去采石场做工了。
  一来采石场的活计确实辛苦,天天不是用灰土洗脸就是用黄泥擦手,而且都是重苦力的活。
  从前人们馋的是采石场给出的高额报酬,再加上整个东山州确实没有更多的工作岗位,人们才会趋之若鹜地往采石场涌。
  但现在整个东山州到处都是能谋生的活计,哪怕是给城里的酒楼客舍做帮工,一个月下来赚的钱也足够养活一家老小。采石场对于人们的吸引力自然下降了好几个台阶。
  现如今也只有那些家里实在是缺钱,又不乏一身力气的年轻人,会去采石场谋个职位。
  不过也有人说了,有那个力气去城东的租车行登记一下,然后租一辆人力车在城里接活拉客,不比在采石场苦干强?
  若是运气好,被那些富贵人家看上,去做了人家包月甚至是包年的车夫,每天负责接送府上的郎君女眷。
  事少、稳定,赚得钱还多。
  哪怕只是普通的车夫,待遇也比很多行当要好得多了。和谢虞琛的住处隔了一道巷子的那条街上,就有几户人家是跑人力车的。
  托住得离谢郎府上只隔一条街的福,平日里,不仅能意外地得几件谢郎府上小厮送来的旧衣裳,或是别的谢郎不要了的、但是还很完整的物件。
  这些东西哪怕是拿去集市上折旧卖,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谢郎却全都分文不取地送给了他们。小厮的态度也很是温和。
  其实哪怕对方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的态度,把不用的东西丢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怨恨什么。毕竟他们是真真切切地得到了好处。
  但对方这种带着温情的善意无疑会让他们更加开心。就连送过来的旧衣服,每件都是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再叠整齐的放到他们窗前的,有的甚至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皂荚香气。
  除了这些衣物、器物上的恩惠,一年前,谢郎好像是要给他府上的小孩子找启蒙的先生。这种事情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是听人说过的。
  那些富贵的人家,为了让自家的小孩念书识字,会在小孩七八岁甚至更小的时候,就专门请先生到自己府上,教小孩学问。
  那些寻常富庶之家尚且如此,以谢郎的身份家境,当然更注重下一代的教养。给孩子请个有学问的先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谢郎在给自家小孩请了一个先生之后,谢郎府上的小厮竟然会主动找到他们家中,问他们家里有没有年岁差不多的孩子?
  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让他们和自己府上的小孩一起,听先生讲学。
  众人听到这话的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不会听错了吧?又或者难道是在做梦?要不然这样的好事怎么会砸到他们的头上来。
  别说是他们的孩子,就算是他们自己,他们的父亲、祖父、祖父的祖父,甚至再往上数十几辈人,都没有一个识过字、摸过书本的啊!
  众人惶恐而兴奋,又带着一点羞讷的胆怯,可他们甚至出不起哪怕是最微薄的束脩,更买不起市面上洁白浅黄、透着光的纸张。
  但那小厮却笑盈盈地说,这些都不需要他们担心,他们家公子自会出这笔钱的,况且学堂有时候会用木板和石笔写字,也用不了那么多的纸墨。
  众人像是做梦一般,把自家孩子送到了谢虞琛的府上。半人高的小孩子们第一天面上还带着惶恐,但很快就跟学堂里同龄的伙伴打成了一片。
  余小郎自己就是从小吃过苦的小孩,自然不会在其他人面前生出什么高高在上的傲慢。
  有时候他甚至会趁着先生让他们休息的的时候,带着小伙伴悄摸溜到谢虞琛在西院的工具间,让他们看木架上摆放着的各种构造新奇的模型和零件。
  只不过偶尔运气不好,在他们围成一圈研究桌子上的模型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时候,谢虞琛会从他们身后突然冒出来。不仅把小孩子们吓一大跳,还要把他们留在工具间,语气幽幽地让他们排好队,挨个抽查他们最近的课业。
  能流利地背诵出来的当然没有奖励,但背不出来的可是会有处罚的,要留在工具间打扫卫生,收拾地上的木屑。
  久而久之,他们家里人一看太阳都快落山了,自家娃娃还没从谢郎府上回来,就知道这臭小子肯定是又在人家家调皮给谢郎抓住,被罚打扫卫生了。
  他们当然不会怪罪谢虞琛,开玩笑,都那么大的个人了,收拾个工具间能累着他们不成?哪怕是平日在家里,像这么大的孩子也是要承担一定的家务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说一句谢郎罚得好,让你不认真听先生讲学,还调皮,就应该好好惩罚你才行。别说是打扫一间屋子了,就算是打扫谢郎整个府上的屋子,都是你该的。
  第106章
  按照众人的想法, 愿意让他们家崽在府上旁听先生讲学就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仁德了,更何况是容忍这些小屁孩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地在自己地盘上撒欢。
  不过谢郎本人好像还挺乐在其中似的。
  在他府上念了几个月书的小萝卜头不仅一点都不怕这个年轻俊秀的郎君,反而很爱往他身边蹭。
  有时候明明已经到了该回家的时间, 却还是赖着不肯走, 哪怕谢郎讲的都是让他们听了云里雾里的知识, 但也还是愿意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赖在谢虞琛身边不肯走。
  除了他们天生胆子大, 不怕人之外, 就只有“谢虞琛本身不介意和这些小萝卜头亲近,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这一种解释了。
  眼下他既然打算离开东山州,这群小萝卜头的去留就成了一个问题。
  虽然这些人原本就是谢虞琛为了给余小郎搭个伴,让他不至于一个人念书太过无趣,再加上好不容易请来一个先生, 只教余小郎一个确实有些浪费, 才被谢虞琛招来府上的。
  现在他既是要走, 也不可能把余小郎一个人留在这边, 那府上这个简陋的“学堂”没有存在的必要也是一件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谢虞琛想着既然这群小萝卜头都已经在府上念了好几个月书,又是自己把他们给招揽回来的。既然有了“始”, 最好也能做到“有终”。
  况且再怎么说也是一起相处了好几个月的。光是他那间虽然算不上凌乱但也绝对和整齐没有关系的工具间,小萝卜头们就不知道到访了多少次,打扫了多少次卫生,多多少少也积攒下一点感情。
  谢虞琛知道,等自己离开东山州之后, 这群小萝卜头不外乎要各回各家,不管半家里干点什么活计, 但念书这条路肯定是不可能继续走下去的。
  别说是其它费用,就光是每天使的笔墨和纸张, 就不是他们那种家庭能负担得起的一笔支出。
  即使咬咬牙能负担得起,家里也多半不会出这笔钱。倒不是他们不爱自家孩子,也不是他们不知道读书识字的好处。
  哪家的孩子不是怀胎十月,爷娘盼着出生的,谁不愿让自家孩子将来选一条光明坦荡的路走,不用像他们爷娘也一样终年劳累,在黄土地里刨食呢?
  但读书这条路的性价比太低,希望渺小到他们宁愿让自家孩子重复他们爷娘甚至祖祖辈辈的老路,也不愿去赌上全部身家,去换那微弱到看不到一点光亮的“光明前程”。
  谢虞琛叹了口气,叫来一直打理府上大小事务的管事,“教余小郎的先生,你可安顿好他在我走之后的去处了?”
  “……并未。”
  管事先是茫然地摇头,随后才找补道:“不过我之前和杜先生打过几回交道,不管是对您和小郎,还是咱们府上,杜先生应当都是十分满意的,如果谢郎是想……”
  管事突然被小厮叫到谢虞琛跟前,整个人还是懵着的,也弄不清楚谢虞琛突然问起教书先生的原因。实话实说后,又担心谢虞琛会怪他办事不利,只好搜肠刮肚地才补充了那么几句。
  谢虞琛摆摆手,打断了管事一大段还未说出口的找补。
  “既然还没有过安排,就劳烦你替我跑一趟,问问杜先生有没有继续教书的打算。”
  “虽然我即将离开东山州,但若是杜先生还愿意继续教那几个小孩,也不愁再另外找个地方作学堂……”
  直到管事离开之后,谢虞琛还依旧在想这件事情。出钱养着一个十来个人的小学堂对现在的他来说倒算不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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