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未来男友的马甲种田 第65节

  毕竟刀没有真正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时候,谁都觉得自己是那个鹬蚌相争中得利的渔翁。
  就像之前的私盐一案,从中获利的是世家。但把这一案的导火索,也就是那张假的盐引捅到乌菏面前的,也同样是世家出身。
  毕竟谁都知道盐业一行利润巨大,可盐业也不是谁都能分一杯羹的。
  如果把盐营比作桌上诱人的珍馐美食,那么那些世家就是在一旁垂涎三尺的食客。
  这场私盐案,便是因为桌上的位置有限,只有把原来分割美食的人拉下去,空出桌上的位置来,那些在远处望的人才有机会坐到席上,品尝到桌上的绝世美味。
  乌菏想要打压世家气焰,世家又何尝不想借乌菏的势为自己扫清政敌呢?
  一场私盐案,下狱的官员从绥桐到沛川再到京城,有近百人之多。
  如此雷霆手段,清扫一批世家豪强后,空出来的那些官位,一半由在这一案中出了力的世家儿郎担任,而另一半则是落在了由乌菏选出来的人身上。不论出身,能者任之。
  而除了明哲保身的小世家、拉拢一批打压一批的豪强以外,世家里还有最特殊的一派,也就是顺应趋势发展的淮陵沈氏。
  第63章
  沈家传承百代, 即使是前朝覆灭,沈家也依旧在风雨中屹立不倒。在淮陵一带,百姓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叫“百年王朝, 千年沈家”。就足以见得沈家传承之久。
  沈家能传承这么多年没有覆灭, 最关键的一点便是沈家人审时度势的能力。
  急流勇退,谓之知机。而在世家与皇权的这场斗争中, 沈家的“退”并非明哲保身的抽身退出, 而是已经预料到这场斗争的结果必定会以前者的落败为终结。
  所以沈家既不参与到世家之间的争权夺势中,也非在一旁观望。而是主动帮助地方修书阁、建学院,捐钱捐物,基本上已经成为了“为富且仁”的代名词。
  而沈家人对于儿郎后辈的管教约束也是极为严苛。像刘开那样仗势欺压百姓的奸恶之人,基本不会在沈家出现。
  乌菏会对世家下手, 一是因为他们权势太大威胁皇权, 导致朝中许多无半点才干之辈相互勾结, 寒门子弟无晋升机会。二来则是因为他们称霸一方, 土地兼并导致当地民不聊生。
  这两个原因沈家一个不占。沈家出仕的子弟也都是有真才实干的,即使是用科举考试的方式选拔官员, 沈家儿郎也有把握能拔得头筹。
  沈家虽然表面上是站队了乌菏一派,但却并不需要在这场皇权与世家斗争的漩涡中挣扎沉浮。乌菏给谢虞琛谋的这个沈家义子的身份,也算是尽可能地让对方远离了这场纷乱中。
  乌菏心有亏欠,才会想方设法地百般弥补。但对于被弥补的那个人来说,谢虞琛心里其实并不觉得乌菏哪里亏欠了自己。
  东山州一事上, 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出自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去做的,至于之后的名和利,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然也不会太在意。
  谢虞琛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是:完全出自双方你情我愿的合作, 没有什么一方亏欠另一方的说法,乌菏也不必总想着弥补些什么。
  不过既然乌菏要给,他也不会去推辞拒绝。像淮陵沈氏那种大肥羊,既然已经被乌菏送上门了,他不宰一顿实在是对不住对方的好意。
  ……
  眼下,乌菏正端端站在肥皂作坊里,侧着身子盯着面前正在工作的香水蒸馏器看。
  原本香水蒸馏都是在门外的院子里完成的。后来是天气太冷,对花露的蒸馏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谢虞琛才让人把它们搬进了屋里。
  毕竟那一整套蒸馏器皿的体格实在是庞大。即使是放在院子里,也只能堪堪摆得下两三套,把这间院子里的“原住民”,也就是肥皂加工的锅具模子,都挤兑到了旁边的两间紧挨着库房的偏房里才作罢。
  现在蒸馏器皿被搬进空间更为狭小的室内,屋里的空间顿时就变得拥挤起来。
  除了守在蒸馏器皿前添柴、收集花露的两个工匠以外,再容下谢虞琛和乌菏两个人后,屋里几乎已经到了寸步难行的程度。
  在乌菏身边贴身跟着的金甲卫都被留在了作坊外面,连院门都没进去。
  就连谢虞琛自己,都只能站在门口,半个身子在屋里,半个身子在屋外。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屋内实在逼仄,大人还是出来说话吧。”谢虞琛见乌菏收回了看向蒸馏器皿的目光,看样子似乎是参观完毕,便适时开口道。
  乌菏应了一声,走出屋子,和谢虞琛并排站在了外面的台阶之上。
  二人身后是作坊半开着的窗户。因为提纯花露需要不停烧柴煮水,源源不断的热气便混着沁香,从未闭的门窗间翻涌而出。即使是站在外面,也不觉得十分寒冷。
  谢虞琛拢了拢衣袖,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大人看明白了吗?”
  他开口时目光落在乌菏身上,眼神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大概是明白了一点。”乌菏知道谢虞琛问得是对于香水的制法,点了点头道。
  说实话,香水的整个制作过程并不复杂。那一套看似庞大繁杂的蒸馏器皿,在一些酒坊里的蒸馏酒器上也能看出几分同源的相似之处。
  蒸馏的过程不难,花瓣里有能散发出香味的物质,这一点也是人尽皆知的常识。哪怕不是乌菏,让一个有经验的工匠在一旁看过香水的蒸馏提纯过程后,回家自己也能模仿个八九不离十。
  可偏偏就只有谢虞琛制出了人们从前想都没想过的香水来。只能说难得的从来不是什么蒸馏的技术,而是谢虞琛身上似乎永远不会枯竭的巧思和创造力。
  不知是不是联想到前几天和谢虞琛聊天时,对方那些新颖独特的观点,乌菏忍不住又多看了谢虞琛几眼。
  谢虞琛的眼睛很漂亮,眼尾略微上扬,像是某种精致而名贵的艺术品,却并不因为过分的精致而显得阴柔。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一描一画都恰到好处。
  而这双眼睛之所以勾人,不在于形,而是在于他回首抬眼间如朗星一般,永远明亮而灿烂的目光。
  乌菏身居高位,阅人无数,他们在看向自己的那些眼神里,有的充满贪欲,有的流露出惧怕的神色,有的则带着刻骨的恨意。
  喜怒忧思悲恐惊。人的情绪即使掩饰得再好,也总会被自己的眼睛出卖。见过各种各样的眼神后,乌菏就明白,再好看的眼睛在沾染上不堪的情绪后,都会变得令人厌恶。
  就连他亲手教导抚养大的小皇帝,在看向乌菏这个把控着朝政大权的权臣、为他传道授业扫清障碍的老师时,单纯的敬重也会随着他年纪的增长,逐渐融合像忌惮等许多复杂的情绪。
  乌菏早就清楚这一点,他从来没想过能和小皇帝保持什么师生之间的诚挚情意,在发现小皇帝对自己多有提防后,心里自然也没有多失望。
  只不过小皇帝的性子不算偏执,也不愚笨。虽然对他心生忌惮,但也没有自作聪明地在背后做什么手脚。
  作为一个皇帝来看,对方各方面条件都在及格线之上,乌菏对他也就比较满意了。至于更多的感情,在乌菏看来是很没有必要的。
  他没有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打算,等到小皇帝有能力亲政后,他也会逐渐把执政的权力归还给对方。如果不出意外,两个人之间应该是不会发生什么君臣相背的事情。
  但谢虞琛不一样。乌菏从来没有见过像谢虞琛这样的人。他看向自己时,眼里神情不管是喜是嗔都极为生动,但却没有其他人那种令人生厌的感觉。
  就像现在,谢虞琛眸中带着笑意,问他有没有看明白香水的蒸馏原理时,似乎就只是想和分享一件对他来说很有趣的东西。
  乌菏觉得不论是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是令人胆寒的威名,在对方眼里似乎都算不上什么。换句话来说,甚至从来没有入过他的眼。
  谢虞琛在和他相处时,说出口的话不是对着那个位高权重、威名赫赫的南诏大巫说的。看向他的目光,也和除他这个人以外的任何东西都无关。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拗口,但对于谢虞琛而言,乌菏确实就仅仅只是乌菏而已。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看,他应该还是一个比较相处得来的知己好友。
  当然,如果乌菏能想得再明白些就会知道,在对方的心里,自己令人忌惮的权势和数不清的财富,对他的吸引力甚至不如自己的样貌。
  毕竟乌菏的那张脸实在是没得挑剔。谢虞琛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确实有像“颜狗”发展的趋势。
  这可不太妙。谢虞琛心想。
  这一套蒸馏器皿和香水的提纯工艺算得上是谢虞琛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平日里也是严严实实地看着,防止它泄露出去。
  除了吃住都在院子里的工匠和过来帮忙的金甲军以外,这间院子几乎没有人能靠近。
  谢虞琛把乌菏领过来,毫无保留地向对方展示这一套制作流程,除了因为乌菏身份尊贵,不至于觊觎自己这点东西以外,也确实是把对方当成朋友,划在了“自己人”的范畴里。
  就像许大郎每天给工匠们送饭,谢虞琛也不会拦着对方,让他把饭菜放在院门口不是?
  当然比起许大郎,乌菏在谢虞琛心中的地位还是要更高些的。
  毕竟许大郎虽说不丑吧,但和英俊二字也是沾不上半点关系。放在后世顶多能被长辈夸一句“小伙长得真精神”,和乌菏那张惊艳绝伦的脸更是没法比。
  乌菏的脸要是放在后世,谢虞琛甚至很认真考虑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那应该会让无数人为之发狂。
  不仅一出场就让其他人都黯然失色,还能凭借着颜值在哪都横着走。毕竟是在他心里比建模还完美的脸。如果上了热搜,会被怀疑这样的颜值是不是真实存在的程度。
  谢虞琛眼神落在远处被雾气笼罩的青山之上,想起自己之前读“看杀卫玠”的典故,还觉得太过夸张,难以理解。现在才明白,古人真是诚不欺我。
  不过以乌菏的的身份,应该没什么人敢正面和他对视。像卫玠一样被人围观,最后因为拥挤的人墙而丧命的概率还是比较小的。
  况且人家卫玠是走风流名士的路子,疾病缠身又身体羸弱,才会禁不住百姓围观。而乌菏嘛……谢虞琛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对方。
  为了掩盖身份,乌菏今天束了发。银发高束,又被冠冕遮住大半,五官没了头发的遮挡,显得愈加冷厉。
  而他身上照旧是一件玄色长袍,花纹繁复却低调,和他的佩剑一样,与乌菏本人都有着某种相似的气质。
  其实乌菏的身形虽然挺拔,却属于比较利落清瘦的那种。身上的交领大袖愈加凸显了这种感觉,仿佛真如那魏晋时期的卫玠一样,有种飘飘然的名士之风。
  如果只看背影,身侧的人似乎和那些狠辣又暴虐的名声没有半点关系。但谢虞琛是见过乌菏骑马时,一身窄袖直裰,利落干练的装扮的。
  被犀角带束起的腰虽瘦,却不是那种纤细的、让人心生怜惜的羸弱。他翻身上马时,腰背挺直,宛如一张绷紧的弓,劲瘦有力,带着某种悍然的气质。
  反正……肯定是不会因为百姓围堵就昏厥,最后一命呜呼的。谢虞琛收回落在乌菏身上的目光,心想道。
  “谢郎在想些什么?”似乎是注意到谢虞琛的神色,乌菏扭头问道。
  谢虞琛的思绪还停留在乌菏的腰,啊不对,是乌菏的身材,好像也有点怪……总之是在关心对方的身体健康就对了。耳边突然响起当事人的声音,他不免就带了点心虚的意味。
  “——没有,没什么。”
  第64章
  谢虞琛有些心虚地撇过脸去, 脑子飞速运转,总算为自己找了一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借口。
  “我在想给香水作坊选址的事情。”
  即使是天气严寒,也没有抵挡住商客的脚步, 想和谢虞琛谈生意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基本都是瞄着仓库里的各式香皂来的。
  前段时间, 谢虞琛见仓库里冷制皂的数量攒的差不多,便寄信给当初签订了协议的几家客商, 通知他们派人来取货。
  那几个商贩老早就把约定好的投资给谢虞琛送了过来, 就等着他的香皂呢。看到这封信,众人立马便赶着车马到了蓬柳村,亲自来向谢虞琛取货。
  其中有几个心眼多的还特地住在了食肆,向食肆里人打听关于谢虞琛的消息,譬如对方接下来的计划, 作坊会不会开发出新产品之类的。
  毕竟消息越灵敏, 就越方便他们之后和谢虞琛合作不是?
  他们在签了合约后可是想明白不少。别看谢虞琛年纪小, 待人接物也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但他手段和谋略可不能小觑。即使是他们这种在外闯荡了十几年的老江湖,在谢虞琛面前也不一定能讨得到好。
  若只是因为年纪就不把谢虞琛放在眼里, 那他们就是白活这么些年了。
  虽然谢虞琛的声名不显,但那也是人家行事低调的缘故。没看到现在市面上,一块香皂有多受人欢迎吗?
  带着香味的冷制皂一面世,立马就受到了贵族世家的追捧和喜爱。不论男女老少,都对那块巴掌大小还散发着香味的皂子表现出了莫大的关注和好奇。
  当然最上心的还是那些年轻的小娘子们。她们家世又好, 在吃穿用度上自然就比较讲究。再加上世家贵族之间虽然关系密切,隔三差五就要举办个什么赏花踏青宴。但互相之间还是有竞争和比较的。
  像是谁家姑娘头上戴着最新潮的宝石头面, 哪家郎君身上的衣裳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人们都能看得见的。
  风气如此, 想要融入到这个群体之中,就免不了参加许多交际应酬。
  泗方城中,最先用上香皂的是城南李家的小娘子。她原本就是个喜欢新奇玩意儿的性子,当初带颜色的香皂流行开时,她也是第一批用上的那个。
  李家这一代连着出了两个刺史,又有最大的布匹商行,自然是不缺钱的。因此李家小娘子一听到市面上出了种洗脸的皂子,形状四四方方,颜色也十分可人后,立马就让身边的婢女花高价买了几块回来。
  她最开始还以为这香皂是什么炒噱头的东西,想来和澡豆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是因为比较新奇,才在城中有了些许名声。买回来后也只是抱着随便试试看的心态,拿它洗了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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