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未来男友的马甲种田 第59节
比乌菏多了深入百姓的经历,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也就比乌菏多了一层。如果说乌菏的视角是站在统治阶级的高塔上,自上而下地制定和颁布律法政策。谢虞琛就更像是从下往上抬头看那些东西,更容易看到政策中的诸多漏洞和各项不足之处,提出的东西也更实在和接地气。
“谢郎说的有理,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乌菏面露思考,点头应道。
谢虞琛摇了摇头,没有接受乌菏的称赞,对方能想到这些已经实属不易,许多事情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慢慢来。
就像现在普通百姓虽然还不清楚读书的重要性,但只要凭借读书这一条路做官的人越来越多,就会有更多的人注意到读书这条路径,愿意通过读书改变命运。这样一来,朝中就会有更多真才实学的官员……
有才学的官员一多,便会愈加努力推行科举读书选拔官吏的方法,靠着读书做官的人就会越多,百姓就越重视读书……
形成这样的良性循环后,世家对于朝廷的把控自然不攻就破。不过这一切都需要漫长的时间,乌菏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地加速这一进程,只是有时候,便难免显得太过心急。
因此谢虞琛才会劝他此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不过说起读书一事,大人倒不必拘泥于官学的形式。”谢虞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对乌菏说道。
“谢郎的意思是?”乌菏抬眼看过来。
谢虞琛解释道:“大人可曾想过,像是茶楼酒肆,这些地方也皆可读书,贩夫走卒亦可为师。”
现在读书成本太高,普通人家大多读不起书,但若是向他说的那样,便能把读书的成本降得很低,许多人也不必担心读书会影响干活谋生。至于教学的内容,更是不必拘泥于四书五经那样的圣人之言。
这句话引起了乌菏的深思,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对面人的时候,就是在宝津渡一个乱糟糟,极不起眼的茶楼里,对方教那些船夫货郎算数的方法。
纵然天气酷热,环境也嘈杂得厉害,谢虞琛只拿一块墨汁染成的板子,一根石膏团成的石笔,便教会了数十人那什么竖式计算法和几何体积、面积的计算公式。
之后他教过的那些学生,也借着南来北往的货船,走街串巷的行商,将这些方法传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确实正如他口中所说,“茶楼酒肆皆可读书,贩夫走卒亦可为师。”
“我明白了。”乌菏深深吐出一口气,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突然有了一些更深的理解。几个新的想法在他脑海里闪过,乌菏看向谢虞琛的目光更加幽深。
若说从前他对谢虞琛像是对待一件新奇的宝物,现在除了“新”之外,还多了几分“珍贵”的意味在。
乌菏眸底的深意一闪而过,正在思考事情的谢虞琛没有捕捉到。但不管怎样,从“新奇的宝物”到“稀世的珍宝”总归是一件进步,还是值得庆祝的。
所以谢虞琛端起茶盏,低头浅啜了一口,又开口道:“除了之前说的那些办法以外,让百姓过得更加富裕,才是督促其读书的根本所在。”
毕竟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谁还想着读书。只是“让百姓过得更加富裕”这句话说起来简单,上嘴皮碰着下嘴皮谁都会说,真正做起来才知道有多难。
而且现在那些稍微富庶一点的地方,都有世家贵族在那里盘踞着。就拿最近的淮陵来说,最大的世家是沈氏,地位超然,放在皇权衰微的那些年代理,百姓中甚至可以称得上只知沈家不知朝廷,由此便可见世家在地方上的权势之大。
更别提除了地位超然的沈氏以外,淮陵地界上还有郭家、王家等几个大家族。他们几家更是累世通婚交好,你娶他家的姑娘,他娶你家的妹妹。在淮陵早已根深蒂固。
要想和他们对抗,谈何容易?可是富庶的地方就那么多,像东山州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倒是没什么有权势的大家,但那种地方距离“寸草不生”也就差那么一点,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就不会想在那种地方安家。
“若是能将东山州那一类的地方发展起来,扶植起一批庶族官吏,倒是可以在朝中与那家世家子弟向抗衡。”谢虞琛突然说道。
“可那些地方发展起来谈何容易?”乌菏摇头叹气。
“总归不是没有办法的。”谢虞琛眨了眨眼,看向乌菏道:“东山州,不就正靠着水泥发展起一些吗?”
之后等杜仲树种起来后,还有杜仲胶;有了杜仲胶,还能发展车轮、鞋底、罐头的加工制造,等等等等,前途不可限量啊。
谢虞琛这么一说,乌菏倒是不像刚才那般垂着眼叹气了,而是反问道:“可南诏地域辽阔,像东山州那样的地方并不少,总不能都开了石灰矿,种了杜仲树。更别提许多地方的气候也不适宜……”
谢虞琛几乎是没怎么思考,便答了一句“要因地制宜”,许多地方不是没有资源,而是还没有被人开发出来。
气候适宜的地方就利用各种农具开垦荒地,科学耕种扩大产量。
水热条件不适宜种植粮食的地方,就种植牧草放牧饲养牲畜。除了肉可以吃以外,皮毛油脂皆可继续加工成农副产品。
若是既不适合种植粮食,连畜牧业也发展不起来,那就研究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能利用的经济作物。
若是这三者都没有,纯粹的一个不毛之地,那别多说了,这地方指定是有矿。
谢虞琛这些年拍戏跟着剧组东奔西走,去过的地方涉及大半国土,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地方是没有一点开发利用的价值的。
更何况以现在的生产力条件,只要有百姓居住的地方,自然条件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那些真正蛮荒的地方,以现在的生产力和科技水平根本抵达不了,更别提什么加以利用了。
毕竟现在的人口还没有那么多,也不需要人们扩张生存居住的地方到那么遥远的地方。
被谢虞琛这么一说,乌菏连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大概在短短半个时辰内,“稀世珍宝”的地位又上升了一大截。
到什么程度暂且还不好说,但从乌菏理所当然地让一旁的内卫去取舆图的情形来看,谢虞琛起码能看出自己铁定是又被面前这人给驴了。
非摆出那副潜心好学、可怜巴巴的姿态来,一副被谢虞琛勾起颗好问的心,但实际上呢?连舆图都早就准备好了。
装模作样!
谢虞琛狠狠瞥了乌菏一眼,连扯开舆图的动作上都带上了几分狠劲儿,颇有几分要把对面的人当成手里的舆图一起撕碎,再一簸箕装进去,丢得远远的才好的感觉。
总之就是很蛮横,很粗暴,和刚刚谦和有礼温润如玉地回答乌菏话的人一点都不像。
“谢郎当心着点,这舆图可是宫里最厉害的画师所画,我此行也只带了这一幅,坏了可就再没有了。”乌菏在一旁含着笑提醒道。
没有了才好呢,省得他被乌菏哄得钻进套里,琢磨起这些经济发展之道来。谢虞琛在桌上铺平了舆图,恨恨地想到。
但话是这么说,下手时到底放轻了不少。乌菏俯下身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舆图上的一处地方,指着道:“谢郎看这处地方,就是江安府所在,这条河便是流经蓬柳村的那条。”
后面的话从谢虞琛左耳朵进去,又从右耳朵出来,根本没过谢虞琛的脑子。他看着时不时在舆图上划过的手指,抬手时隐在宽大衣袖下半遮半掩的手腕,视线和深思便一起飘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谢虞琛脑子里突然浮过这两个形容词,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突然想起他穿越前扮演的那个角色来,同样的银发。身居高位,心思深沉……哦对,左手的食指上,还带着一圈碧绿碧绿的玉戒。
“你要不要往手上也带一枚玉戒?”谢虞琛突然开口,乌菏没反应过来,也没注意到他话里的“也”字的意思,愣了一瞬才抬头,“谢郎说什么?”
谢虞琛刚刚是脑子一热,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赶紧摇了摇头,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随便说的,大人不要在意。”
“哦。”乌菏见他神情实在尴尬,便没有继续追问,十分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道:“那我继续为谢郎讲解这份舆图?”
只是被衣袖掩盖的手指,却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微微蜷缩了一下,微微摩挲,带起一阵细细密密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
“好,大人继续说吧,还要多谢大人指点。”谢虞琛赶紧顺着坡点头应道。
刚刚的玉戒指一事便这么被人轻而易举地带了过去,至于两人双方里都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处便是桑江渡口?”谢虞琛指着舆图上的一处问道。
“正是。”乌菏点头。
当初他解决刘开一事时,便是在桑江这处废弃的渡口上。后来坐着船和赵怀等人离开蓬柳村,也是顺着桑江到了宝津渡,遇上了乌菏,才有了这之后的许多事。
现如今在深夜会面的两人已经宛若多年老友一般,坐在屋里商讨起各地的经济发展来。
赵怀等人也在摆脱了刘家的威胁后,带着船帮的众人忙碌在各个渡口码头。虽然辛苦,但能凭借自己的力气养家糊口,又何尝不是一种安稳的幸福。
……
一地的经济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可能一朝一夕便发展起来,乌菏也不指望自己拿出一份各地的舆图摆在桌上,谢虞琛便能立马想到什么神机妙策,让那些贫瘠之地一夜焕发生机,变得如江南富地一般繁华。
这种东西还是要实地考察一番的。谢虞琛实话实说,乌菏也点头称是。说什么暂且不急,能把东山州一地发展起来,便已经是千秋之功云云。
不过说起这个,谢虞琛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乌菏道:“我突然想起,香水和肥皂作坊的选址还没有决定。”
这两个作坊开办起来后,对当地经济的发展也是有大作用的,更别提这两门生意还能带动起其它行业的发展。只是谢虞琛想选一个靠近鲜花产地,又有空闲劳动力的地方,所以才迟迟未下决定。
不然这消息一放出去,别的不说,就那些商贩肯定是要给自家的地方拉拉票的。
“谢郎若是想要个劳动力丰富的地方,那为何不考虑淮陵?”乌菏问道。
淮陵经济发达,商品化程度自然也高,各行各业的百姓云集此处,还怕雇不到几个做饭做工的工匠?
谢虞琛自然也是考虑过淮陵的。虽然富裕的地方劳动力多,但富裕的地方工钱也高啊。
在江安府十文钱便能雇佣一个熟练的工匠,对方也是欢天喜地地来。但在淮陵,别说十文钱,翻个倍还差不多。这样一来,制作香水便在无形之中增加了一大笔成本,实属划不来。
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后,乌菏便也点了点头,念叨了一句“是这个道理”后,又道:“产花的地方南诏有不少,谢郎不妨派人到那些地方看看?”
“我前段时间托了一个相熟的货商替我打听着消息,想来若是有合适的地方,他也会派人来告知我。”
谢虞琛指着舆图,又道:“只是当时我没考虑那么多,现在个大人提起此事,便是想着看这两间作坊能否像东山州的采石场一样派上用场。”
“谢郎的意思是……”乌菏愣了半瞬,显然没想到谢虞琛会说出这种话。
东山州的采石场是谢虞琛顶着乌菏的身份筹备创立的,在名义上首先便不占优势。后来又因为东西传到工部,在工部那边过了身份,就更不可能变成谢虞琛自己独有。
这件事谢虞琛和乌菏二人都心知肚明,乌菏后来才想着用淮陵沈氏家主的义子身份作为给谢虞琛的弥补。
今天两人见面的时候,乌菏虽然提了一嘴,说什么毕竟此物是谢郎发明的云云,但心里都清楚,不过是句空话。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不管是因为水泥的价值,还是当初发明它时的各种缘由,水泥这东西都只能是由官家掌控。
但香水和肥皂不一样,这两样东西完全是独属于谢虞琛一人的,从它们的出现到后续的销售,都和乌菏、和朝廷没有半文钱关系。
谢虞琛愿意用高于市面上价格的工钱雇佣百姓,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能给当地带来许多工作岗位和发展的机会,那也是此地和百姓的幸运。他是完全没必要和朝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斗争扯上关系的。
乌菏看向谢虞琛,揣摩着他心里的想法。谢虞琛也同样打量着乌菏。两个人心中想法对方暂且不知,最后还是谢虞琛率先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大人既然接受了我的邀请,来到蓬柳村做客,那么不管实际上怎么样,但在人家看来,我就已经和大人是一派的人啦。”
谢虞琛倚在榻上,思考看不出半点因为被卷进上层权力斗争之类的麻烦,而感到忧愁的样子,反倒是语气轻快,神情自若,一副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怎么样”的神态。
“这个倒是事实。”乌菏也不反驳,直接了当地便应下,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的自觉。
不过别的不说,乌菏这条船可不是谁想上就能上得来的。没看到他从京城到蓬柳村的一路上,有多少地方官员主动攀上来,想要搭上和乌菏的关系吗?当然,无一例外都被乌菏给拒绝了个干净利落。
“既然如此,不过是一个香水作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谢虞琛挑了挑眉。
乌菏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慢悠悠地笑了一下,才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管是香水还是什么别的,都是谢郎自己的生意,白白让利给我,谢郎不是亏了吗?”
“原本赚得钱也够了。”谢虞琛不甚在意地一笑,若是说赚钱,他光靠许家食肆赚的钱就足够他一人花费,何必再搞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费时费力还麻烦。
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上没有父母长辈需要赡养,下没有子孙后代需要抚育,家业钱财也没有人需要继承,实在是没有半点生存的压力。
显然乌菏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由地沉默了片刻。以他对于面前人的了解来看,对于钱财富贵,他也是不甚在意的。
总之就是一个对物质没有很高要求,身上也没有背着生存压力的一个人。对这样一个人来说,所谓的钱帛利益,好像、似乎、可能还真没有那么重要。
“大人现在明白了吧,我是真心不在意那些。”谢虞琛看向对方,笑得很开心。
显然,能在乌菏这样的人脸上看到吃瘪的表情,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足够谢虞琛心情愉悦好几天的。
第57章
“谢郎这是要做什么?”
正值饭点, 余小郎端着菜,刚走进谢虞琛的院子门口,就看到谢虞琛正让人搬了一筐梨子往进走。
几天前, 乌菏的车驾来到蓬柳村, 停在了许家食肆的门口。乌菏此行低调, 村里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那辆低调华贵的马车里坐着的是他们南诏尊贵无比的巫神大人。
所以百姓们的生活照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时候在村里遇上了乌菏身边的金甲卫, 还要主动上前闲聊几句。
没办法, 这段时间高鸿他们就吃住在村里,自然少不了和村里百姓打交道。虽然高鸿本人沉默寡言,三句话问不出一个字,但其他人没问题啊。平日里也经常和村里人们打个招呼,没事闲聊几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