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继续分析，语速平稳而快速：“这不是简单的白色系列，而是对‘白’的深入研究。设计师在展示她对色彩 nuance 的掌控能力——最高级的色彩运用往往看起来最简单。”
方淮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我们可以借鉴这个思路，做一个‘红的不同层次’系列？”
“方总不愧是商人。”苏喃难得地赞许道，“但不是照搬，而是要理解其精髓——单一色系的深度探索，展现品牌的技术实力和审美高度。”
秀程过半，苏喃已经记录了整整七页笔记。她的目光如鹰隼般捕捉每一个细节：一处不寻常的缝线处理、一种新颖的面料搭配、一个巧妙的色彩过渡。
当一系列蓝色系服装登场时，方淮继续道：“这些看起来更符合日常！”
苏喃研究了一会儿，“确实更商业化，但注意看那件钴蓝色连衣裙的裙摆。”
方淮眯眼看了看，“不就是普通的不规则下摆吗？”
“远非普通。”苏喃道，“左侧比右侧短十五厘米，这种不对称设计需要重新计算面料垂感和运动轨迹。更妙的是，短侧露出的是同色但不同质地的打底裙，创造了色彩统一但层次丰富的效果。”
她在本子上迅速画了几笔，“我们可以借鉴这个创意，但调整不对称的程度，让它在保持设计感的同x时更适合日常穿着。”
苏喃没有想到与方淮一起看服装展洽谈得很欢快，在她印象里，方淮性格比较冷，能说一句话，不会说两句以上。
聊得这么来，自然也是没发现坐在对面的林清川和他妹妹。
高潮部分来临，设计师的签名作品出现：一套看起来完全由碎片组成的套装，仿佛随时会散落，却又奇迹般地保持着完整造型。
方淮摇头，略有沉思地说：“完全不具备实穿性。”
“但极具传播性。”苏喃反驳，眼睛闪着专业的光芒，“这不是为了销售，是为了树立品牌形象。媒体会为这样的设计留下整版篇幅，而它所带来的关注度会带动全线产品的销售。”
她仔细研究着服装的结构，“而且看似随意，实际上每个碎片都通过隐藏的磁铁和特制扣件精确连接。这种技术完全可以应用到更实用的设计中——比如可拆卸的袖子、可变长度的下摆。”
方淮若有所思，“所以你看到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个技术展示？”
“每一场秀都是多层叙事。”苏喃终于转头看了方淮一眼，“最表层是娱乐表演，往下是设计理念的表达，再往下是技术实力的展示，最底层则是行业趋势的预示。我们的工作是穿透所有层面，找到能够与我们品牌dna结合的点。”
这些内容都是李沐教给她的，术业有专攻，想要做好一件事必须渗透其本质，才能拿出真东西说服旁人。
也是在转头那刹那，苏喃瞥见熟悉的身影，不敢确认，缓缓回过头，恰好在对面的人群里与林清川对视，他穿着休闲款的西装，冷冷地直视前方。
苏喃撤回一颗脑袋，不仅思索，不是说这票很难搞到手吗，他哪里来的？
最后一套造型登场，全场响起惊叹声。那是一件看似简单的黑色长裙，但当模特移动时，裙摆如流水般波动，颜色随着角度从墨黑变为深蓝再变为紫罗兰色。
“这怎么做到的？”方淮惊讶地问。
“可能是开发了一种新型变色面料，或者是极其精细的渐染工艺加上特殊光源的配合。”苏喃的声音里难得地透露出一丝兴奋，“好想问问技术负责人怎么做到的，这放在红毯肯定会很抢手。”
秀毕，掌声雷动，设计师朱莉·莫罗羞涩地出来谢幕。人群开始涌动，买手和编辑们争相前往后台。
苏喃却不急不忙地合上笔记本，整齐地放入手袋。“我们不需要挤进去，”她对方淮说，“朱莉会更欣赏一个懂得等待的合作伙伴。”
“那么，总体评价？”方淮问。
苏喃沉思片刻：“系列得分8.5/10。概念连贯且具有深度，执行精准，商业与艺术的平衡把握得恰到好处。我们可以借鉴的是她对材质的大胆混搭、对单一色系的深度探索以及那些巧妙但不突兀的技术创新。”
她继续道：“去后台与她们教个朋友也不错呀，更重要的是，她启发了我们都一批设计的方向——科技融入传统，注重面料创新，以及对色彩 nuance 的深入研究。”
方淮笑了，“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你作为我的合伙人。别人看到的是衣服，你看到的是未来。”
“不，”苏喃轻轻纠正，“其实这大部分的想法我都与李沐碰过的，两个人一起碰撞出的火花方总以后需要一起夸赞。”
方淮笑，立即改口：“好，很荣幸参与了这场投资，先预祝你们成功。”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设计的深灰色连衣裙——简洁的剪裁，但领口处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几何形刺绣，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发现其全貌。
“谢谢方总！”她微笑道，“我们会努力的！”
“喃姐！”话题还未完全结束，一道声音打破了。
秀场一片乱糟糟的嘈杂声音，苏喃与方淮闻声看向右侧，只见林棠正小跑过来，后边一脸严肃的林清川慢悠悠也朝这个方向走来。
方淮看着苏喃的领口：“你认识？”
“嗯，后面那个我老板兼前男友，跑过来的是他妹妹。”苏喃从容地回应。
这些事在一块儿聚餐八卦时，多多少少都讲过，不用掖着藏着。
方淮懂男人心思，望着不远处同为男人身上散发不爽的气息，打趣儿道：'“需要我帮你演戏可以说一声，我不收费。”
苏娜被他逗到，捂着嘴笑，找他演绎，想都不敢想林清川会气死，甚至会被气跑，前一晚才亲过呢。
“喃姐！”林棠已经跑到跟前，气喘吁吁地说：“刚刚就看见你了，不搞意思叫你。”
人来人往，属实不便，苏喃笑说：“没事儿的，你跟你哥一起来的？”
“是啊。”林棠往身后看了眼，扬扬下巴嘟囔道：“他今天跟我说要一起来看，我找了好多人才弄到票，结果嘞，还心不在焉。”
“小心。”有工作人员搬材料，眼见着差点擦到苏喃，方淮拉住她胳膊往旁边带，才没碰到。
这样带有些亲昵的举动落入兄妹两人眼里，如同一根刺，林棠不敢乱讲话，回头叫唤：“哥，你快点啊，那么长的腿，走路这么慢！”
林清川缓缓走近，方才他看见了，一脸不爽，没正眼瞧过方淮，只听李景昊说起过，专门做投资生意的，眼光特别毒辣。
哦，那又如何？
“明天开会别忘。”他上来就说这一句，随即拎着林棠的衣领，说道：“回家吃饭，你妈妈回来了。”
就这样，一次面对面的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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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三点，‘云顶’咖啡厅靠窗的僻静位置。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深色胡桃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喃提前十分钟到达，检查了环境，确认座位安排妥当，然后将平板电脑和录音笔放在手边最顺手的位置。林清川准时抵达，她起身，替他拉开椅子，动作流畅自然。
王总稍晚了几分钟，寒暄过后，谈话切入正题。苏喃安静地坐在林清川侧后方，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地记录着要点，偶尔在林清川眼神扫过来时，用极低的声音提示一两个关键数据或背景信息，精准无误。
她的存在感降得很低，却又无处不在，像一件最趁手的工具，完全契合林清川的工作节奏。连原本没太在意这个秘书的王总，后来也忍不住对林清川夸赞了一句：“林总这位新秘书，厉害啊，心思缜密，话不多但都在点子上。”
林清川扯了扯嘴角，没接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苏喃。她正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阳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和修长的脖颈，神情淡漠，仿佛高效专业的秘书和此刻这个安静疏离的女人是两个人。
谈话间歇，服务生过来添水。走过苏喃身边时，脚下一绊，托盘上的水壶猛地倾斜，冰水眼看就要泼洒在苏喃的手臂和旁边的设备上。
电光石火间，林清川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服务生的手腕，稳住了水壶。动作快得惊人，力道也使得那服务生疼得龇牙咧嘴。
“小心点。”林清川的声音冷沉，带着不容错辨的怒气。
服务生连声道歉，慌忙退开。
苏喃似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看向林清川还抓着服务生手腕的那只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随即恢复平静，低声道：“谢谢林总。”
林清川松开手，脸色不太好看。他刚才的反应太大了，完全超出了老板维护下属设备的范畴。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针对她个人的保护欲。
王总打着圆场：“哎呀，虚惊一场。林总身手够快的。”他眼神在林清川和苏喃之间转了转，带了点探究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