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那个叫花石的女人停下来了，但……”
  蔡文游忽然瞪大了眼睛。
  “不，不对，还有一个人！”
  “把她们说的话转述给我，不要漏掉一句。”
  林承烨扶住蔡文游的肩膀，黑暗中，她听到自己心跳声越来越大，几乎震得耳膜生痛。她这时才猛然觉出，自己是恨的，恨极了造成这一切的人。
  而手掌心下，蔡文游身躯也颤抖着，但并非害怕，只是距离真相太近时下意识的反应。
  她们都在等，等鬼露出獠牙的一刻。
  ……
  花石拿着提灯站在原地安静等待着什么，她不耐地踢了踢脚下的碎石。不知为何，她今日总有些焦虑不安，但她比起往日更加谨慎，绝对无人跟在她身后。
  忽然，一盏盈盈提灯于黑暗之中缓缓出现，如鬼火一般忽闪。花石眼睛一亮，惊喜叫道。
  “姐姐！”
  哒，哒，哒。
  那人显然也不会武功，脚步声回荡在幽暗的地底。
  “花石！”那人声音却有些惶恐。
  花石与那人相仿的身行映在隧道石墙之上，当二人贴近时影子也交叠缠绕，如一株并蒂双生的花。
  而来者面容终于于提灯之下显露，如猜测的那样，花石唤作姐姐的那人，正是最初引领林承烨与魏景辰二人的那位侍女——青石。
  “咦，姐姐，今日你的手上没有沾上血迹。”
  花石拉过青石的手仔细瞧着，有些欣喜。
  可与她不同，青石的面色惨白，踉跄地走向花石，嘴中还在不断地喃喃自语。
  “不对，不对，少了一只，少了一只，为什么还有一只没有回来……”
  花石第一次见到姐姐如此模样，她有些害怕地抓住青石的手。但不论她如何问，青石都不回答，只是重复着那句话。
  “少了一只……少了一只……”
  ……
  花石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在如今皇帝及位后的每一个冬天，都要呆在这地底，直到深夜才回到她们的住处。回来时手上总会沾染粘稠的鲜血，不过多半不是她自己的。偶尔也会有一些小缺口，像是蚂蚁一般的虫子啃咬过。
  花石看着心疼，总会挑起灯，帮她细细擦去。
  以前，她总缠着青石问，问青石究竟在做什么，到底去了哪里。不过从前事事顺着她的青石对于这事却三缄其口，怎么也不肯说。甚至某一天的晚上，很严肃地看着花石说道。
  “花石，只有这件事不可能。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那是花石第一次与姐姐吵架，她咬咬牙，故意说道。
  “若是你不告诉我，我便不理你了。”
  可她话音刚落便有些后悔，她看到烛火下青石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似乎被花石的话刺痛。
  但总归，青石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花石见状，忽然有些生气，当真从那天晚上开始就不理青石，也不给她细细擦拭血迹。
  她与姐姐相依为命这么久，有什么不能说，不能告诉她的？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已经可以帮着姐姐承担了。
  但这场单方面的冷战未曾持续多久，花石看着青石日日深夜回来，拖着疲惫的身躯，独自坐在灯下擦拭手上的鲜血，神色落寞。
  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花石鼻子一酸。她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青石不告诉她又能怎么样，那也一定是为她好。她姐姐绝不会害她。
  终于在花石快要忍不住低头道歉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悠悠地叹息，青石走到她的床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俯下身子，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低喃。
  “好吧，我领你去个地方，以后夜半三更时，你就在那里等我。不过不许再进入更深的地方了，看我一眼就离开。其她的，花石你莫要再问，好吗？原谅姐姐。”
  “原谅姐姐好吗？”
  那些话像一阵风，吹进花石本就愧疚的心里。她一把掀开被子，紧紧地抱住青石，不断地点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好！”
  青石轻轻笑着，像小时候一样拍打着花石的背，安抚着自己妹妹。对于她来说，花石是她的珍宝，也是她的命。
  忽然，青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低声问道。
  “花石啊，你觉得……殿下她……变了吗？”
  “长公主殿下……？”
  花石有些不明白，但她想了想了说道。
  “是有些不一样了，好像从先皇驾崩后就不一样了。可……那不都是殿下吗？我们只要听殿下的话就好。”
  “那……你很喜欢殿下，对吗？”
  青石抚上花石的脸，看着花石的眼睛。可她的眼神之中却带着花石看不懂的东西，是一种迷茫，一种悲伤，一种空洞的无力。
  花石从那其中敏锐的察觉到，姐姐仿佛并不希望她回答“是”。但她更为不解，眨了眨眼道。
  “是，我可以为了殿下做任何事。我只在意姐姐和殿下两个人，我可以为你们付出生命。姐姐难道不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吗？”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青石的手从花石的脸上滑下，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还未擦干净的血迹，喃喃自语。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的尾音轻飘飘的，像是在问自己。
  ……
  “姐姐，你，你究竟怎么了？不要吓我。”
  花石慌张地几乎要落泪，她捧起青石的脸。在她眼中，姐姐永远是温柔的，即使有些胆小，但也绝不会如此。
  “少了什么，我们明天再来可以吗？”
  “不，不，我们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冬天……这是最后一个了，结束了，终于结束了。”青石猛得握住花石的手。她握得很用力，花石痛得嘶了一声。青石这才平静了些，她颤抖着开口。
  “抱歉。我们回家吧花石，我们回去……”
  “抱歉了，两位。”
  忽然，有一道声音打破了姐妹二人浓情的依偎。青石瞪大了眼睛，一下将花石扯在身后，惊恐地看着从隧道中走出的女人。
  她的衣服与这黑暗几乎融为一体，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青石的心上，将她的心碾进尘土里。
  “你二位今日都别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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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每次发文都很像交作业，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有没有让人喜欢hh
  第77章
  “我们现在要去抓她们吗？”
  蔡文游一边一字一句地转述着花石的话,一边询问身边那人。
  “不，再等等，情况倒是与我想的不同。”
  林承烨皱了皱眉,拇指指甲掐在食指上,留下半月的痕迹。
  这样听来，花石竟全然不知此事。真正参与其中的人居然是青石，那这地底定有另一条路可走。
  最重要的是，母蠹的藏身之处还未得到，而此事大概只有青石知道。林承烨思考了一会儿,很快说道。
  “我们这次先回去，当做从未来过,不要打草惊蛇。将追踪之人换成青石,这样才能找到母蠹的所在。”
  青石身份低微，定不是什么背后的“鬼”。可她不光要捉鬼，更要毁掉母蠹。只有将那东西毁了,才能彻底结束这场千佛国的荒唐病。
  “不,不,我不会再来了……这个冬天，这是最后一个……”
  蔡文游继续转述着，她意识到不对，脸色一变，对着林承烨使了个眼色。
  那便不能放她们离开了，林承烨眼神一凝。她二人毕竟是长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而她明面上也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门客,若是无证据就要拿人，恐怕要将魏景辰陷入两难境地。
  林承烨想好利弊后，不再耽搁,抬脚就走。蔡文游刚想跟上，却被那人抬手弹了下脑门。
  这下用的力气不小，疼得蔡文游呲牙咧嘴用口型问她做什么。林承烨却无心与她开玩笑，压低了声音正色道。
  “我去。你保护好自己，如果感到有什么不对就赶紧离开。”
  ……
  “是你……”
  青石看清那缓缓走进之人脸上的面具时，心下蓦然一惊。她没想到居然是那位三殿下身边的门客——阿烨。
  她先前其实并未分多少目光在这个不起眼的门客身上，对林承烨的印象也极其寡淡。她努力回忆着，但也只记起这人也不过就是个嘴皮子溜的，许多门客都如此，凭着一张嘴讨上面的大人喜欢。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你想做什么！”
  “知道你在做什么，对吗？”
  林承烨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中。她手中笼子里的肉子蠹发出吱吱的叫声，青石那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掐灭了，她死死盯着那笼子，踉跄着向前一步，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摆，一下跌倒在地。
  林承烨的声音很平缓，从青石的头上落下，字字却如同击垮她的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