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厌恶地拿出手帕擦拭指尖,用力到似乎要把皮肉擦破。忽然,她长叹一口气,又喃喃自语道。
  “兴许只是倒霉吧。”
  ……
  又行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驻。黄芩东显然与这位客栈的老板十分熟稔,店小二直接牵走了马匹,老板眼睛笑得像见了金子,高声喊着去,快去,给黄老板腾最好的上房。
  林承烨怀中抱着那收来的七零八落的物品跟在黄芩东身后,一身味道比香膏还浓烈,偏偏她神色还颇为倨傲,惹的客栈前厅中正吃饭的人频频侧目,猜测着这是哪里来的世家小姐来益城享艳福。
  正当她准备跟着黄芩东进门时,那人却忽然一抬手,将她挡在了外面。
  “去,那边是你的房间。”
  黄芩东修长的手指一伸,点了点右边的房间。
  “嗯?今日终于舍得开两间上房了?”
  林承烨眼珠一转,悠悠道。
  “之前是怕你惹事,不过你这几天除了聒噪一些到也没什么。”
  黄芩东哼了一声,忽然拽过林承烨的衣领,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太阳落山后莫要出门,也别想着去什么青楼惹事。”
  “……想太多了,我这个身体还做不了那些事吧?”
  林承烨被黄芩东一句话噎的瞠目结舌,她没想到这人还真是怕她乱来。
  黄芩东不耐烦地摆摆手,将屋门合上。林承烨也抱着一堆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另一间上房之中。
  只是在木门合死的瞬间,林承烨的面色在无人的房间内骤然冷了下来。
  今晚,比预想中早太多,甚至来不及做准备。
  林承烨将手上的一堆东西随意丢在地上,从怀中拿出那只朴实的白色布包打开。
  里面有一粒药丸与一张小小的纸卷,上面的字迹颇为潦草,林承烨看了许久才勉强认清。
  “解药。我已到,你注意安全。”
  这几句话让林承烨安心了些,她抻了个懒腰,推开窗户,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我在。”
  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阴影的一角走出,虽听出是柴胡南的声音,但毫无防备被人近身的感觉依旧令林承烨头皮发麻,她仿佛听到黑暗中蛇信嘶鸣。
  “蛇影行决这么好用?什么时候进来的?”
  “在你背身关门的一瞬间。”
  柴胡南点了点头,指了指窗户,她又凑近一步,想要探头去看林承烨手中的纸条。
  “这是什么?谁给你的?”
  “总不能只有你一个帮手,现在想来是对的。”
  林承烨啪得将纸团攥成一团,故意不让柴胡南看到。
  “让你查的都查到了吗?”
  “时间太紧了,我怕东子路上对你动手,跟了一路,所以调查时间只有你们从进城门到这里的一炷香。”
  柴胡南也不多问,直接从怀中掏出纸笔坐在地面。
  “这客栈就在古陌路上,向东两户便是江金医馆。那这客栈几乎就是背靠着花容楼楼主,谢溪源的居所,谢宅。”
  “谢宅?意思就是这与我们之前了解的有出入,这里并非花容楼……门派驻地?”
  “对,门派驻地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处名为‘情红楼’的地方,东子的目标估计不是那些门徒,而是针对谢溪源一家来的。”
  “……比想象中麻烦多了。”
  林承烨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也不再管什么礼仪,蹲下身,屈起手指在柴胡南画的图上一下一下敲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黄芩东今夜定会对这两个地方都下手。她带那么多死侍,阵仗必不可能小。
  花容楼的门徒虽不善武,但毕竟混迹江湖之中,若发觉楼主遇袭,也一定会前来救援。
  所以,如果是我,一定会同时牵制住‘情红楼’,甚至会牵制住益城的衙门捕快,让他们来不及顾及这边发生的事。而黄芩东是个足够周密细致的人,她谋划多年,我能想到的,她必然可以。”
  时间太紧了。两人之间的空气逐渐变得凝滞,虽然事情经过林承烨的分析而变得明晰,但柴胡南还是觉得有些沉重。
  “嗯,不过往好处想,这件事因为我,还有你而产生了黄芩东意料之外的漏洞,就不算毫无转机。让我想想……”
  但这次的计划不可能圆满,有一定赌的成分。林承烨拍了拍柴胡南的肩膀,权当安慰。
  “有个很粗糙的计划,来不及通知另一个帮手了,只能赌一把她明白。
  来,我问你,如果要牵制住那么多门徒与衙门,最好用的是什么方法?才能使声势浩大,而用人极少。”
  一声犹如巨石坠落山崖,砸开平静无波的水面。
  柴胡南脑海中轰的一声,有个最简单直接却也无情的方法——
  “火!”
  “火烧情红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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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在日落时分响起,房间内只剩林承烨一人懒散地躺在床榻之上,身边还有放有一盘店小二送来的酥点,虽不急及江金界的梨瑞斋,但也能解馋。
  “别急,别急,来了。”
  她磨磨唧唧地起身,去开门时身上的衣服脱的只剩白色里衣。
  “快点,出来喝药睡觉!”
  黄芩东猛地踹了一脚房门。
  “呦,你居然不让店小二送来,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林承烨睡眼惺忪地打开门,黄芩东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嫌弃地将那碗闻起来就苦涩的药物递给她。
  “你当我想?盟主临行前嘱咐我必须要看着你喝下去。”
  黄芩东嗤笑一声,看着林承烨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药灌下去喝了个精光,面上浮起痛不欲生的神色。忍不住讥讽道。
  “这就觉得苦了?”
  “嗯,不然你尝尝,确实苦。”
  林承烨摆摆手,将碗塞回黄芩东手里,砰得一声将门合上,还不忘边打哈欠边说道。
  “我睡了,在路上几天乏得很。”
  “没良心的,也不道声谢,还挺记仇,不就是刚刚把你关在门外……”
  门外传来黄芩东的怒骂,下楼的脚步声如同拐杖杵地一般密集,连带着门外的木质楼梯也吱呀作响。但那声音很快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
  林承烨吹灭蜡烛,翻身上床,将那粒香囊中的药丸放在嘴边。胸膛中的心脏鼓涨得她喉咙痛。
  大概等了一盏茶时间,她忽然觉得眼皮颇沉,差点那药就顺着指缝滑下去,林承烨赶忙撑着一口气将那粒药塞进嘴里。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做的,药丸刚落入舌尖便如水一般融化,但又一股腥甜。
  稍等片刻,那股沉坠感便荡然无存,甚至除去了一天身体疲惫,比先前还要清醒。
  果然会给她下药,发作起来还挺烈。林承烨顺势闭上眼,有些心悸,但又好奇这药究竟是什么。
  黄芩东心细如发,这东西也就不便她事先带在身上,直到进城那人才有了这样一个机会送到她手上。
  脚步声未再响起,黄芩东也未再回来。
  寂静黑夜中,林承烨觉得愈发焦灼,如今虽她在暗黄芩东在明,但难保她不会鱼死网破。
  忽然,丝绢破开的细微声响起,很快屋中吹进进难闻的迷烟。
  林承烨心里咒骂一句果然这老狐狸不止一招,她屏住呼吸偷偷掀开眼皮,看到廊外两个黑影一站着把守,一蹲着正给她放烟。
  但下一刻,又一影子闪过,毫无防备的两人身影一晃,双双倒下,被那人一手接住轻轻放于地面,未发出任何响动。一个纸团从迷烟的小口弹进,直接蹦到林承烨脑门上。
  那个影子一抖,如烟散去,顷刻间消失不见。
  “我已赶往情红楼。”
  这就是已经没有死侍在监视她,而那人已经听她的吩咐赶往下一个地方。
  林承烨将纸碾碎,穿上便于行动的窄袖黑衣,稍作观察后从二楼窗户跳下,一头扎进她让柴胡南提前准备好一人高的草垛。
  呸。
  林承烨吐掉口中的杂草,有些狼狈地从草垛中爬出。没受什么大伤,但依旧在手背和脸上留下细碎的血痕。
  远处情红楼依旧如幻梦一般,盏盏鲜红灯笼挂在屋檐下,犹如情人不可言说地低垂眉眼,勾人心弦。不知是猎物还是猎手的姑娘公子跳舞的身影在窗户后,尽是衣衫单薄,纱衣半褪。
  那媚人的烛火分外扎眼,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引线点燃整座情红楼。
  一切行动开始必有什么为信,在那之前拦住黄芩东!
  按照计划先去谢宅正门……
  “……大,大人。”
  细若蚊蝇的呼喊声忽然在耳边炸开,林承烨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被人扼住喉咙,无法呼吸。
  但很多东西早在她幼年时便刻骨,那是在林府给她留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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