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王哥你可真是个好父亲。”小弟说得真切,忍不住想竖起大拇指。
  王哥对于小弟的称赞,会心一笑。
  黄国栋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耸了耸被摁疼的肩,狠狠啐了一口国粹:“呸,什么东西。”
  黄时雨走在鹅软石铺着的小路上,鹅软石的尽头是她妈童女士的家。
  因为之前答应她妈童女士要回她那边过年,所以黄时雨昨天就回到了豫城,回到童女士现在居住的家,也是她以前高中居住过的地方,那间她居住过的房间也一直留着,房间摆设还是跟从前并无二致,明明一如往昔,可她总觉得不适应,待不住,可能是受过的伤害太多了,会怕这只是镜花水月,又怕童女士这是温水煮青蛙,又是有求于她。
  她不怕童女士有求于她,是怕用这种先礼后兵的方式,她会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还有那生硬的聊天相处方式,令她百般不适。
  所以她今天吃完晚饭就借着散步看看以前地方的借口,独自溜了出来。
  她今天也没走哪去,也只是在家门口附近转悠,走得最远的也就是家门口对面的那条街,她以前和李行舟经常一起上下学的必经之路而已。
  她看天色不早了,打算回童女士的家,不然晚点童女士又会开始念叨一个女生在外面有多不安全,她总会回那么一句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早就长大了有自己的分寸来堵童女士的嘴。
  童女士一听到些就会闭嘴,然后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彼时天空已接近黄昏,她站在家门口,里头传来她姑婆讲话的声音。
  “时雨这姑娘长得是挺好,学历也不错,也能挣钱,不过过了年后也要二十七了吧,得赶紧找对象喽,女人的黄金年龄也就这几年了,过了三十那可就完了。”
  黄时雨想打开门的手顿了顿,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手有千斤般重,她似做了个决定,缓缓把手一松,不是心生畏惧,胆怯,而是她也想听听她这个妈会说些什么。
  屋里头正烧着水,噪声倒没有多大,能听得清两人的说话声。
  下一秒,偷听墙角的黄时雨抿住的嘴唇缓慢松开,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追我女儿有的是,她不缺男人的,那些追着她的男人都够她挑的了,多吃点水果,这还是时雨从上海带来的樱桃,说是国外进口的,要三百一盒呢,很甜的,找对象这事你就别操心了。”童女士说道。
  “不是我爱瞎操心,这女人大好年华的年纪一眨眼晃一下就过去了,我们都是过来人,你应该清楚的勒,可不能蹉跎了,她们大城市管这叫什么。”姑婆吃着三百一盒的樱桃,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把樱桃核吐出来时,才终于想起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大龄剩女。”
  童女士只是笑了笑:“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半截身子在黄土里的人就别操这心了,他们自己想走什么路就让他们走吧。”
  姑婆把一盒樱桃放下,赶忙说道:“这种想法要不得勒,我跟你说就以前咱们村王大贵家的闺女,自打毕了业后一直说不想结婚,相亲也不去,后来年纪上来了突然就想结婚了,那没用啊在相亲市场没戏啊,有戏的还得是时雨这样的。”
  一壶水很快便烧完了,黄时雨也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在水烧开的那一刻把门打开了。
  黄时雨开门进来的时候,朝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喊了一声:“姑婆。”
  “时雨呀。”被叫做姑婆的女人见到话题里的本人,眼睛瞬间就亮了,“姑婆知道你还没有对象,今天特意给你介绍一个,那小伙子人又高又帅又顾家的很,很适合你,还有黄赌毒喝酒抽烟样样都不沾,是个好男人。”
  黄时雨走过去,没看童女士向她招的手,径直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有你说的这么好,这种男的我还真没见过,那他应该很抢手才对,咋还没对象呢?”余光无意识瞟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平板电脑,她知道这个平板电脑是杨恒宇的,毕竟还是她买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人除了不学无术以外,还学起了人炒股,也不怕到时候绿得血本无归,她想,等会要是碰到他,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提醒几句,听不听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现在不是大环境不好嘛,辞职后,现在在家里考公呢,不过人家说了也不一定要在家里考公,也能去你的城市。”姑婆说得一本正经,好似真是那么一回事。
  这话拿来骗骗还没出社会的小姑娘还行,来唬黄时雨这个人精,明显找错了人,“去我的城市做什么?考上海的公?上海的公可能没家里好考呢。”
  “这还不简单,你不是开公司呢。”姑婆对她劝道,“随便给他安排个职位不就行了,还能有时间在一起多培养培养感情,这不挺好的嘛。”
  说来说去,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呢,还要绕个三路十八弯,以为她听不出来这男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软饭男吗。
  “不是,我看着像大冤种吗?”
  她看着是她姑婆的女人几眼后,面上是不加掩饰的讥诮,“你们聊吧,外面有狗在叫,太吵了,我先去弄一下,失陪了。”
  外面哪里有狗啊,家里从来不养狗,街坊邻里也不养,平白就是在暗喻某人那嘴别在那狂吠。
  童女士自然听懂了黄时雨这话里有话,可她旁边的姑婆可能年纪大了,脑子没那么灵光,只愣愣看着黄时雨站起身。
  黄时雨连个眼神都没留下一点,一副拍拍屁股走人的阵仗。
  她这人平时说话基本都留有余地,这会倒是说得毫不留情面,想必是乏味极了,连做做样子的功夫都懒得。
  姑婆看着黄时雨就这样走了,眉毛一沉:“不是,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呀,女人太强势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能不能说点好的。”童女士声音平和冷静地夸赞黄时雨的好,“我女儿要学历有学历,要颜值有颜值,要能力有能力,那在相亲市场只有她挑人的份。”
  “你糊涂啊,女人年龄一到这些都百搭。”姑婆一脸不赞同道。
  黄时雨靠在门上,听着屋内两人各执一词,她笑了一下,单纯地笑,没有任何含义。
  她不知道为何今日童女士破天荒地会为她说话,好似曾经抛弃她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有时候她又真的不想要这份宽容,就好像所有人都跟她和解了,就她还留在原地,可她得留在原地啊,不然被抛弃在过去岁月的她可怎么办啊,她做不到看着那个小女孩独自一人在雨中跟全世界对抗。
  如果连她自己都淡忘了这些事情,那就不会有人记得过去岁月里的她。
  记不得那个渴望爸爸妈妈回家的小女孩。
  她头顶是璀璨艳丽的夕阳余晖,从她身后拖着沉重的尾巴,在天空横扫四射,她眸子里攒着还没逝去冬日的一角。
  真美啊。她心想。
  看着漫天的霞晖,她恍惚间想到很多年以前。
  那时候她爸妈刚离婚,她跟着爸爸生活,她爸常年在外地打工,留她跟爷爷奶奶在家,爷爷奶奶都是老人家平时身子骨也不好,家里的田地有农作物要忙活,那时候她还小干不了这种重活,都是两个老人家在打理。
  有一次不小心给摔了,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她那时候也没想到她妈会接,她还挺开心点了录音功能,只是她就来得及叫了一声妈妈,电话就被挂断了,再拨回去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七个字的意思,只单纯以为有人找她妈妈,直到她年纪大点的时候她就懂了,她妈妈当时把电话给挂掉了,压根不想接,这段录音现在还在她手机里,她一直没删。
  可能她妈都忘了这茬事,可她永远也不会忘。
  在她眼中的泪快跳出来的时候,耳旁进了一道声音,把这温热的液体封住了。
  “给你。”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纸巾,不用看她也知道给她纸巾的人是谁,她并没有选择去接那张纸巾,而是保持这个姿势,频繁眨了几下眼睛,给纸巾的人见她这样,也没说什么,果断收了回去。
  那泪最终没落下。
  她看着眼角淤青的杨恒宇,说:“一天天不务正业,又出去跟人打架去了?杨恒宇你几岁了。”
  杨恒宇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喝了一口啤酒,“老妈唠叨我就算了,现在连你也管,你才来住几天啊。”
  黄时雨默然看了他一眼:“平时不在我不管,但是现在我看见了。”还顺便提醒他,“你少掺和股市里的那点东西,人家随便搞你一下,你十根手指头也不够人家砍的。”
  “你看我手机了?”杨恒宇面沉如水地望着她。
  黄时雨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眸光看着他,冷冷道:“你平板页面是打开的,放客厅那么显眼的地方,我又不是瞎了。”
  杨恒宇想了一下,似有那么一回事,脸上倒是气定神闲的很,“老妈说你当初也是自己学着炒股,你都能赚那么多钱,没道理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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