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这一路过来也够得上颠簸,让黄时雨有些微微水土不服,毕竟人也不是钢铁做的,一晚上没怎么阖眼睡觉,急匆匆赶来,也有点晕头转向,她还没来得及先跟这位植物音疗师打个招呼,眼前这人倒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只是语气挺自来熟。
  “你来了,这次还带了个新朋友。”
  “你好。”黄时雨把话给接了,然后直接开门见山,“可以帮我治疗下这株梅花吗?”
  “当然可以,我的听诊器落在二楼房间的卧室里了,能帮我去拿一下吗?”
  “我去。”黄时雨应完,把梅花放在一旁的桌上,转身便打算往二楼方向走。
  而李瑞希叫住了她,说:“让行舟去吧,他知道那地方。”
  李行舟也没说什么,拍了拍黄时雨的肩膀,直接上了二楼。
  黄时雨看着李行舟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着,他还挺轻车熟路,想必是经常来这里了。
  静谧的小洋房,此刻头顶响起蹬蹬蹬的声音。
  “稍等哈。”李瑞希说。
  为了不让氛围过于尴尬,黄时雨问:“我可以随便看看吗?”
  李瑞希点了点头,指着房间这一圈的植物盆栽,说:“可以慢慢挑,慢慢看,这些花都挺好看的吧?”
  黄时雨环视了一圈,有不少枝叶枯黄的植物都插着大小不一的细管,像是实验室里的标本一样,是一种破碎的美感,“嗯,很漂亮,看得出来照顾它们的人很细心也很用心。”
  “你在这里生活挺久了吧?”黄时雨心细眼尖,发现这些细管外面虽然很新,连接的拨片最外一圈有一片泛黄,她想,这根细管应该是作为媒介的东西。
  “九年。”李瑞希一面答,一面把箱子里还剩五盆的植物盆栽一同抱起,最后这几盆都是块头比较大的植物,她艰难地挪动身子,不巧手上突然一滑,尽管她反应速度再快,顶头的盆栽还是遭了殃。
  砰地一声响起。
  黄时雨条件反射转过身,她大脑有一瞬是懵的,现在这种巨响都会让她有一瞬的应激反应。
  还是李瑞希开口的声音,才把她呆滞的神经一点一点拉了回来。
  “我的花,真是差点被我自己给搞砸了。”
  黄时雨看她蹲在地上双手左右摸索着,“你的眼……”又对上她那双并不呆板的双眸,恍然间,脑子一闪才想起李行舟跟她说过,这是位盲人植物音疗师,她也蹲下身子,帮她一起整理,“你没事吧?”
  “是泥土的味道,大自然的气息,是不是很棒?”李瑞希笑着说。
  泥土的味道能好闻到哪里去,顶多是混了点植物的清香。
  不过见人说人话的功夫,黄时雨早已是练的炉火纯青,“嗯,能想象得到大自然的模样。”
  “你方才进门时,我就想起来你是谁了。”李瑞希抬头看她,“我在财经新闻听过你的报道,著名青年企业家黄时雨。”
  黄时雨心里一惊:“你不是看不到,怎么会知道是我。”
  “眼睛虽然看不到,但还有双耳朵呀。”李瑞希朝她眨了眨眼睛,“眼盲心可不能再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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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各位端午安康~
  第47章
  李行舟拿完听诊器从房间出来,路过一间落锁的房门,他看了看门把上的锁,犹豫了会,还是开了锁走了进去。
  “二分之一,开灯。”李行舟的手还放在门把上,没过一秒钟,头顶的白灯瞬间亮了。
  房间不大,只有一扇窗,院里的树叶有一些从窗边轻轻拂过,沙沙作响,走近看,能瞧见房间角落里还搁着一架立式钢琴,跟市面上的钢琴不太一样,因为样式太少见了,通体是蜜蜡色,能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只稍往上一瞧,墙上还挂着一幅黑白色调的画,是他们在温哥华地广上看到的那位女人。
  “这首钢琴曲还记得吗?”李行舟把门关上,从大衣兜里掏出在温哥华给黄时雨戴的物什,如果当时的黄时雨仔细瞧瞧,或许能发现,这个物什就是当初她拼命研究的,融创新开发的精神疗愈医疗用品——奇点。
  不过跟当初她手上拿来研究的也不太一样,这个更小巧,只有两根手指般大,而且连接的耳机线也非常细,说是穿针引线也不也过。
  李行舟把有线耳机拔掉,没有阻挡物,曲子猛地响起的同时,他抬眼看着墙上那幅画。
  悬在天花板上的声控灯,闪烁一下,响起的声音不大,还有些稚嫩,“识别中——”
  “是著名钢琴家肖邦于一八三七年创作的钢琴曲,也是明忻在肖邦国际钢琴大赛中的成名曲。”
  “正在为您播放——”
  听着记忆里熟悉的钢琴曲,李行舟眸光罕见的出现一丝迷离,那双平时看人自带锐利的桃花眼,倏地闭上了。
  不过,是紧紧阖上的。
  因为他双眸处的皮肤在不规律缓缓地波动,垂放在两侧的双手直愣愣地握着,周身气息黑沉沉的。
  这副神情在他脸上很是少见,就连当初黄时雨狠狠甩了他的时候,李行舟也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积蓄已久的痛苦,在他身上经久不衰。
  只是藏得太深了,任谁也没挖掘出来。
  钢琴曲还在放,不知道是不是奇点这款精神医疗用品真的起了作用,他感觉黑暗的空间对于他来说,不再是洪水猛兽,洋溢着温柔、勇敢、平静与爱的钢琴曲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渐渐地,这段钢琴曲混在他的神经末梢里,或许说是带他回到悠久的过去。
  回到他的小时候。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房间里都被太阳光关照着,没有一处幸免,索性这是一个冬天,不会令人感觉到是在那火把架上烤着。
  四岁的李行舟坐在钢琴凳上,小小的身子坐姿异常板正,立在钢琴键上的小手握成鸡蛋大小形状,手臂跟着节拍器有节奏地在黑白键上跑动着。
  一根教鞭“啪”地一声,落在小行舟的肩膀上,琴键上的手停了下来,小行舟回头,不远处墙上置放着一盆玉兰花,正艳得羡煞旁人。
  粉嫩粉嫩的刚冒出枝头,还带着一点含羞欲放的凄美,这种花是以短暂的生命傲放于世间,璀璨如转瞬而逝的流星。
  玉兰花下的教鞭又动了动,明忻温柔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满满的鼓励,面对这样隐隐的鼓励,小行舟有些羞愧,觉得自己太过笨拙了,心里更是紧张,压力也更大了,这样的举动下,还弹错了好几个音。
  明忻拿着教鞭点了点他的手臂,“注意肩膀放松,大臂落,别架起来。”
  小行舟听着,微微点了点头,又开始弹了起来。
  可是明显比刚才弹得还不好。
  明忻一眼便瞧出端倪,用教鞭点了点小行舟的肩膀,“放松,一个音一个音去落。”
  “好,声音再弹得实一点。”明忻耐着性子在一旁指导,“有点飘,不要怕它疼。”
  “大臂要放下去。”
  小行舟这次停下,并没有立即又开始重新弹起,而是蜷缩了一下小手,此时的眼睛看人还不带有勾死人的意味,只是飞快地朝明忻扫了眼,又迅速落下。
  “一弹就不自觉开始紧张。”小行舟小声地说道,明显是底气不足。
  明忻声音温和:“没关系,我们一个音一个音来,先找找感觉。”
  在明忻温柔地鼓励下,一首钢琴曲终于磕磕绊绊地弹完了,小行舟刚想回过头抓住明忻的胳膊,慢慢地说道从明天开始他会好好弹完一首钢琴曲,一转身,双眸却先闭上了,窗外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泛着无数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待那股劲儿过去后,眼眸一睁,眼前晃了几晃。
  李行舟握紧的双手在双眸睁开的那一刻蓦地松了,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画,画里的明忻还是那么优雅漂亮,可他突然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转身要走出房间的那瞬间,看着墙上明析的照片,心里暗想到:我今天来这里是带了个人来的,黎蔓苏不喜欢她,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她人很好,特别善良,跟你一样经常给慈善机构捐钱,就是有一点不好,不怎么喜欢我就是了……”
  脸颊往旁偏了偏,把这些年来积攒已久的情绪化作这一声低语:“但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跟他这边厚沉沉的气氛不同,楼下是一片祥和又安静的画面。
  “那你耳朵挺好使的,还能听音辨人。”黄时雨打趣她。
  “我三岁开始识谱学琴,到如今弹琴也有二十几年了。”李瑞希把散落在地的那些泥土整理到新的花瓶里,“绝对音感是够不上,只有平平无奇的相对音感,但只要我听过的声音,就是那个音,我都会过耳不忘。”
  “挺牛的。”黄时雨站在一旁看她打理花,见她要把刚才剩余的盆栽移到别处,连忙上前,“我帮你拿吧,我有的是力气。”
  可能想到方才的失误,李瑞希便也没跟她客气,“谢谢,你来这就是为了找我治疗那株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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