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这不,眼珠子一转,想起小时候他大姐经常如何欺负他的事,一溜烟跑的比火箭还快,又一溜烟马不停蹄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大袋东西。
  只见他跟颁奖典礼上揭秘奖杯得主的神情几乎一致,迫不及待从袋子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东西,两手差点握不住,脸上这会笑得灿烂无比,“看我今天都买了什么,有香肠、奶酪……”
  “你看起来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李行舟见蹲在路边抱着头,不见脸的黄时雨。
  原本恨不得缩到犄角旮旯的黄时雨,突然听见李行舟轻柔的声音。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双手紧紧抓着李行舟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喊:“给我准备辆车!或者飞机也行!油一定要是满的!”
  “出什么事了?”李行舟也一同弯腰蹲下来。
  “ca995。”她眼神空洞,神经质地说着。
  “快点!不然要来不及了!真的要来不及了!”她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说真的……真的来不及了……”
  李行舟垂眸看着脸上泪眼婆娑的黄时雨,他从没见过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除了难以置信外,也意识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什么事在悄然发生。
  “到底是在哪里啊。”她呢喃,眼眶通红,含着滚烫的泪水看着李行舟,轻轻说着,“她走了,张静研她走了,ca995出事了。”
  这话令李行舟心中一震,接着黄时雨一连串的控诉彻底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为什么又要让我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时刻!”
  谁能料到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人,转眼间便香消玉损了。
  “我现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再听到他们求救的声音了,也看不到他们惊恐的求救面容了,那种感觉你知道吗?”
  她说着说着,脑海中令她最头痛,继而挥之不去的画面又开始一帧一帧浮现,埋在地底下的尸体无一例外不是缺胳膊短腿的,有的只剩颗头颅在地面上,毫不例外都是惊恐而死的。
  可能是哭多了,这会开口的嗓音都是哑着,“只能站在原地听这些声音,眼睁睁看他们被压在地底下。”
  她从一片惊恐的面容中,看到两张和蔼可亲的脸庞,对她笑着,慈祥温柔的表情与过往如出一辙,是她年少岁月里慢下几拍才消散的烟花,遥远得如同镜花水月。
  她想抓住这片不可多得的温暖,直接被李行舟不由分说地制止住了,街道上这个时分车辆虽少,但也过于危险,李行舟反手拽住黄时雨的手,拉至胸前,把她整个人完全罩住,另一只空出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轻柔得宛若在琴键上打着节拍。
  “我爷爷奶奶在家里好好睡着觉,在睡梦里遇害了,是山体滑坡。”
  她微微仰着湿淋淋的脸蛋,一瞬不瞬盯着李行舟的眼睛,颤声道:“那种感觉你懂吗,你不知道能去怪谁,你不知道该去恨谁,又感觉自己也不应该活着才对。”
  黄时雨把目光移到马路上,只见那里出现了两道她朝思暮想的身影,她望着那两人依旧慈眉善目的笑容,不过这次的笑容过短,他们慢慢转过头,把后脑勺留给黄时雨,步伐一致地径直往前走。
  看到此情此景,黄时雨顿时慌了,她从李行舟那果断收回手,想追上他们的身影,李行舟察觉到她的动作,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黄时雨在李行舟怀里竭力挣扎着,痛哭着,想伸出手抓住那片虚无。
  “为什么就自己偏偏还活着,凭什么!”
  这副声嘶力竭的哭喊,仿佛是要将这辈子所有委屈在今天一并说尽。
  “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在那两道虚影快消散时,她还是试图想从李行舟怀里挣脱出来,她想最后再看看这两人。
  “要是能跑快点就好了,再快一点就好了……”
  想要松手的瞬间,李行舟抬起手握住了她将要垂落的手,两侧街道上有不少行人走过,时不时有人停下脚步,驻足片刻,大概也以为是在吵架的情侣,有的人还留下肺腑心得:“包治百病。”
  “时雨,停下来。”他斟酌再三,才说道,“你情绪波动太大了,跟我做深呼吸,深呼吸。”
  他低着头与之相视,那近乎鼻尖相对的模样,好似接了个绵长的吻。
  “不要折磨自己,我想他们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她眼神空洞,声音缥缈:“有段时间我常常能梦到他们,又有段时间我梦里不再是他们,我就在想他们是不是不想来看我了。”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听到她谈及她的家人,可他却不想是以这种方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物什,给黄时雨带上,“大自然有时候也是不公的,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黄时雨因为他的动作和话语愣了一下。
  “爷爷奶奶是看到你如今在发光发彩,他们是欣慰离开的,他们也想看到你有在好好地生活。”
  是音乐声。
  是她当初在钢琴室听到李行舟弹的那首钢琴曲。
  本来不安的情绪仿佛随着这首钢琴曲消散了。
  这首钢琴曲也是她爷爷奶奶每次干完农活,收音机里单曲循环的唯一一首。
  她记忆深刻。
  果然记忆是有味道的。
  听着熟悉的钢琴曲,她说:“如果可以……带我离开这吧。”
  “好。”
  “我要现在离开温哥华这个狗屎的地方。”
  李行舟说:“我带你离开。”
  冬夜寒风凛冽,她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擦,回首想要再看一眼冬季的温哥华时,被购物中心那面超大地广吸引住了目光。
  画面里女人的美貌瞬间扑面而来,是会让人掉鸡皮疙瘩的那种美,叹一句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黄时雨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画面里的女人着一身裁剪过长的丝绒黑色长裙,把小腿至脚整个全方位包裹住,可能是背景色调是黑白的缘故,显得皮色过白,不过也叫人看了流连忘返,一眼过去,姿容优雅,美得像一幅古典画。
  更吸睛的是那双带着笑意的双眸,也不是那种开怀大笑,狂笑的那种,而是像胭脂在脸上稍稍点缀一般,笑意半显,可以说是妖治得张扬且肆意。
  黄时雨一见到这双眼睛,远远看着好几秒,才将脸颊往旁偏。
  “你说这海报上的人的眼睛还真像你啊,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她不禁感叹道。
  李行舟也跟着回过头,看着画面里的女人,两双高度相似的双眸穿过重重人群,相望,不过还是有不同的地方,一双笑意盈盈,一双漆黑冰冷。
  而后他才缓缓说道:“人家是钢琴家,我没记错的话她之前是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常驻的评委。”
  关于这位钢琴家的生平,黄时雨没听过一千也听过八百,她爷爷奶奶收音机常年单曲循环的便是这位女钢琴家的成名曲,也是李行舟当初在那家自助钢琴室弹的那首,可惜天妒英才,早早离世了。
  “眼睛真像啊。”怪不得她一直觉得李行舟的眼睛在哪见过,跟海报上的女人很是相像,那双能滴墨的双眸像是同一个巧夺天工的人的大手笔。
  他沉默地注视着一会后,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吾儿磨尽三缸水,惟有一点似羲之。”
  但没有人知道这句话对李行舟意味着什么。
  他身旁的黄时雨也没明白他引用这个著名的典故是要说明什么,她只能想到可能是在说两人相像的眼睛。
  两人站在街道上,旁边也有行人在驻足打卡这面地广,黑白的背景色也被一旁的绿植衬得生机盎然,温哥华这座城市在加拿大属于另类存在,相比其他城市,它暖和到不可思议,这是黄时雨来到多伦多下飞机后,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一下飞机,她和李行舟连行李也没放下,就先去拜访那位植物音疗师。
  她现在需要一刻不停地让自己忙起来,不然她怕等不到警方那边事故调查结果出来,身体就先一步垮下了。
  她人生遗憾的东西有太多了,如果时光能重来,她一定一定想回去改变这一切。
  出租车把他们送到一幢被绿植包围的小洋房,还未走近,就听到里头有人在说话。
  “我是想问你这花之后放在阳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就可以吗?还是偶尔也要给它淋点雨。”
  李瑞希把今天刚到的盆栽从箱子里搬到地上,笑着说:“食语花平时淋点阳光和雨会长得很快的,到时候植物生长液也可以停掉了。”
  “自从用了你配制的药水,都能开花了。”女人捧着一盆冒着小花苞的绿色植物,眉开眼笑地说道。
  李瑞希低着头,一直看着那盆食语花,而后伸出手轻微在空中晃了一下,才摸了摸花的绿叶,“看样子,过个十天半个月花朵会长得越来越好。”
  女人刚想答话,眼尖瞧见有人推门而入,也颇为识趣,“有客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