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为首的那人仰头露出斗笠下的眼睛,朝上方瞥了一眼,向身后的人比划跟上的手势,率先提气跟上从树梢飞跃出去的人。
  几息之后,一行人止步在两座坟茔前。
  为首的人上前辨认过两座墓碑上的刻字,最终在石制的碑前停下,言简意赅地对身后的众人下达命令:
  “挖。”
  音节落下,身后包裹在黑衣和斗笠的众人像是听令行使的偶人,动作利落地闪身圈住坟茔,避开土堆旁的墓碑,配合默契地掏出工具开始挖掘。
  ……
  “真是扰人清梦,辛玄,你不管管吗?”
  泛黄的杂草丛中探出只颜色相近的乌龟,伸长脖子往仍旧碧绿的梧桐叶中望去。
  繁密的枝叶中,罗红色的流光布料垂落一角,砸落冷冷清清的声音:
  “这是他自己要走的路。”
  薄情的话音戛然而止,树下的乌龟也重新趴了回去。
  辛玄都不管,他就更没有插手的道理了。
  远处的墓碑后,挖出的棺材被人撬开,露出其中的尸骨。
  为首的人上前利索地取走需要的东西,珍重地将其放入玉匣。
  随即竖起一只手,手指勾了勾,周围的人即刻上前,将棺材原封不动地封上放回原处。
  等到把一切痕迹抹除后,一行人转身步入林中,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山林重新归于安静。
  直到一月后,这份宁静再次被一群闯入的人类给打破。
  不同于上一波“客人”的四处搜寻。
  这伙镖师打扮的人类目标明确,直奔坟茔所在地。
  为首的女子一身缟素,见到坟茔后,示意其余人等候,确认过两座墓碑上的名讳才开口:
  “是我家小姐的名讳不错。”
  “泽兰姑娘,另一座呢?”
  “等开棺确认后,一并带回京。”
  “是。”
  众人边等待开棺的时辰,边休整一番。
  等到两具棺椁皆由泽兰确认后,空旷的山野弥漫开纸钱燃烧过后的气味,一行人完成剩下的仪式,挑起两具棺椁浩浩荡荡地往山下而去。
  几日后,远处的梧桐树下,一只乌龟慢悠悠地探出脑袋,望向仍旧空无一人的树冠。
  长长的叹息声飘荡在风中,不多时被树叶碰撞声打断:
  “辛玄,漯州那边出了何事?”
  流光溢彩的雀鸟不知何时栖在枝叶繁茂的树干间,辛玄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身上的羽毛,轻描淡写地开口:
  “有条蛟龙化龙,闹出的动静大了些。”
  “你明知……”剩下的话被一抹叹息盖过,乌年撑起四肢,慢慢地往自己的洞府挪去,声音散在风里:“也不知那两个小子如今怎么样了。”
  —
  被惦记的谢宝琼坐在侯府的院子中突然打了个喷嚏。
  对面的孟睿紧张地凑上来:
  “阿琼,你没事吧?”
  谢宝琼耸耸鼻子,摇摇头:“我没事。”
  耳边传来孟睿还在喋喋不休的声音:“是不是前日给华阳郡主扶灵时吹了冷风冻着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染风寒就不好了。”
  自从他回京后,孟睿便总是用这副对待瓷娃娃的态度对待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他便摔得碎碎的。
  还有便是面前的孟睿并未来得及知晓他的身份。
  谢家一直未曾表明他的身份,如今他的身份暴露后,也不会专门宣传他是妖,而长公主对他的态度虽比原来复杂些,可惦念着他的本体,盯了他的眼睛许久,到底没对他发难,任由事情保持原样。
  考虑到孟睿的胆子,谢宝琼一时没想好如何坦明才不会将人吓晕。
  边上同样来侯府做客的齐归欲言又止。
  他虽不清楚谢宝琼的身份,但知道后者是修士,不大可能会染上风寒,又因为要为谢宝琼保密一事,将脸憋得通红。
  通红的脸被孟睿瞥见,他暂时放过了谢宝琼,转而朝齐归念叨:
  “齐归,你不会也染了风寒吧?”
  他眸中的担忧分外真切,叫另外两人一阵沉默。
  反倒是他自己先挠挠头,疑惑道:“不过半妖也会染上风寒吗?阿琼,还是叫府医给你们两个看看吧。”
  谢宝琼不太确定人类的大夫能不能给妖和半妖看病,但现在的重点是他和齐归都很健康。
  好在院外突然的一阵吵嚷打断他们的谈话。
  “四喜,你去看看外面出了何事?”谢宝琼瞥了眼同样好奇的两人,对候在一边的四喜吩咐道。
  不多时,四喜便急匆匆地赶回来,脸色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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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体验了一把赶榜的感觉,最近一阵都在加班,更新不是很稳定,码到太晚的话,第二天随即解锁低烧或高烧[化了]
  第98章
  “前院怎么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谢宝琼从孟睿的盘问中分出心神,探询的目光投向脸色变了又变的四喜。
  四喜扫过院中的客人,含糊其辞地开口:“小少爷,府上来了位修士。”
  谢宝琼不以为意地颔首,他身边的修士从来不在少数,不说偶尔会到府上做客的蔺折春,便是今日坐在他院中的齐归也勉强算是。
  旁边孟睿与齐归脸上好奇的神色也淡了下去,不过孟睿多提了一句:“是外来的修士吗?若是闹事的话,缉恶司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谢宝琼瞥向似乎还有话要说的四喜,示意他继续说。
  “那人非要要见侯爷不可,在门口闹了一通,世子便暂且将人迎到前厅。”
  “那人还在前厅,哥哥没事吧?”谢宝琼望了眼天色,这个时辰的确还未到谢琢下值的时间。
  “世子无碍,但……那人还点明要见您。”
  谢宝琼本就担心谢容璟,当即跳下椅子,又想起另外两人,忙道:“我先去看看情况,我们改日再聚。”
  说完,步子朝外走去,同时吩咐身后跟上来的四喜:
  “四喜,你派人送他们回去。”
  “不用了,阿琼,我带齐归一起回去。”孟睿朝他摆摆手,和齐归一起道别。
  —
  谢宝琼走得又急又快,四喜在身后紧赶慢赶地追上。
  走到半路时,谢宝琼的步子猛地顿住,他回身看向追上来的四喜问道:
  “来人有何特征?”
  问这个问题,不为别的,而是谢宝琼脑中突然浮现一道身影,会大张旗鼓来找他的人好像只有晓春了。
  特别是晓春回山后从辛玄那听到他想在山下多留几年的消息,直接堵上门也不无可能。
  往前迈的脚步一下收回,他仔细地询问道:
  “是不是少年模样,要比我高一点,长得很漂亮,身上很香?”
  他每说一个特征,四喜便回忆着所见之人的样貌,一一答道:
  “是比您高点,样貌……”四喜的声音稍稍停顿,目光抬起,“与小少爷您一样都生得一副好皮囊,至于香味,奴离得远,没嗅见味道。”
  谢宝琼的脚步隐隐有往回调转的趋势,但他仍旧硬着头皮往前厅走去,心中不断思考如何与晓春解释谢家人真的不坏。
  步子却不自觉轻快几分。
  四喜的声音却这份重逢的喜悦和紧张一同挥去:
  “那人好像自称双木,是小少爷认识的人吗?”
  谢宝琼眉心一皱,步履不由加快:“没听过。”
  —
  “哥哥!”
  谢宝琼无视屋外侍卫怪异的神色,闷头闯入前厅,还未看清屋内的人影,便被迎上来的谢容璟拉住:
  “你怎来了?不是在院中招待客人吗?”
  肩膀被按住,谢宝琼歪着脑袋努力探头也看不到厅中之人。
  瓷器碰撞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冷冽的嗓音同时响起:
  “哦?府上还有客人?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无比陌生却又诡异透着一缕熟稔的声音传入谢宝琼耳中,他细细翻找回忆,却没有想起在哪听过,只得朝面前的人投去视线:
  “哥哥,他是谁?”
  谢容璟的眼中闪过他看不懂的情绪,手心按住他的发丝轻轻揉搓,一声轻轻地叹息溢出,侧开身体,露出身后的景象。
  端坐在圈椅中的人影恰在此时偏过头,隐匿在阴影中的脸完全暴露在门口撒入的光线中。
  宛若冠玉的脸上,眼型圆润柔和的眸子却透着一股无情,正正好与谢宝琼的视线撞在一起。
  来人的确如四喜所言般与他一样生了张好皮囊,谢宝琼看着那张犹如照镜子般的脸,可算明白了那抹熟悉由何而来——
  他的嗓音微微压低后可不就是这副声音。
  “在下双木。”双木抬起手,抵在下巴上,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你便是那冒牌货?”
  自称双木的人那张脸与谢宝琼一般无二,唯独少了眉心的那点红痣。
  又因两人截然不同的气质和神色使人很轻易地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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