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而术士无法做到拥有与修士般长久的寿命也是因为,术士只能借助外物调动灵气,而非将灵气存入己身。”
  程凌的解释很清楚,谢琢明白过来灵气的重要性:
  “原是如此,多谢程姑娘解惑。”
  程凌扫过谢琢腰间的荷包:“赤松前辈的荷包也仅仅提供了巨量灵力,防止普通人在灵气被抽去后变成前院那般模样。
  在没找到解决方案前,谢大人须得当心,不要染病了,最好在屋中待着。”
  若是没有最后一句话,谢琢还能将程凌的话当作关心,但加上最后一句话,更像是鄙夷。
  程凌明显是因为赤松先前的话迁怒于他,谢琢不至于计较,只有些惊叹赤松哪找来脾性这么像的人。
  赤松在谢琢戏谑的目光中移开视线:
  “正好谢大人到了,明日我与谢大人一同去找找这发病的源头。”
  二人告辞后,程凌忽然步履缓慢地追了上来。
  原本程凌站在院中一直没有走动,又有衣衫的遮掩,未曾发觉异样,如今程凌走动。
  谢琢这才发现,程凌的走路时一脚深一脚浅,右腿被拖在后面,有些跛脚。
  他的视线极快地移开,落在程凌的脸上:
  “程姑娘还有何事?”
  程凌面色坦然,没有身体残缺暴露后的自卑感,问道:
  “前院那些人要是死了,我可以刨吗?”
  赤松瞟过谢琢还算正常的脸色:“不行。”
  “家禽能刨得,前院的那伙人怎么不行?”
  “若你能征得他们家属的同意,当然可以。”
  赤松惊诧的目光划向开口的谢琢,只见谢琢神色平静地继续开口:
  “就跟你带回家禽要取得主人家的同意一样。”
  程凌投向谢琢的目光中的冷冽和缓些许,带上些意料不到的惊讶:
  “还以为你也是朝廷上那些老顽固呢。”
  说罢,她看向赤松:“是吧,老顽固。”
  赤松的脸黑了黑,“忙你的去。”
  点上烛火的延廊再次剩下谢琢与赤松。
  两人缓缓朝外走去,谢琢的声音忽而响起:
  “你对程姑娘倒不似对旁人般恶意相向。”
  赤松冷笑两声:“我只对恶人恶语相加。”
  突然变为恶人的谢琢明白过来程凌的身份,毕竟赤松平等的对每个人恶语相向,他戏谑道:“听起来赤松大人很想将我下入昭狱?”
  赤松在烛火下化为竖瞳的眼瞳微微侧目,投来裹挟着年深岁久的一眼:
  “我没人类这么无聊。”
  谢琢的脸在烛火映照下,眼下的位置出现一块阴影,清亮的眼中有对漯州此灾的担忧,但眼底的更深处则是抹沉甸甸的平和。
  虽然不想承认,但谢琢的确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谢琢年少时在京城中便已声名显赫,他偶尔也能听到些许传闻。
  前二十年的人生堪称顺风顺水,普通人的幸事谢琢几乎享了遍。
  他但凡能有这个运道,早化龙成仙了。
  但前二十年过于幸运,以至于衬得后面的人生格外凄苦。
  赤松想起早些时候在谢琢身边见到的小妖,眸中闪过兴味,好久没有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想到将来还能看到谢琢的笑话,他的唇边不由挂上一抹嘲弄的笑。
  谢琢看着突然露出嘲笑的赤松,目光有些莫名其妙,问起正事:
  “程姑娘是怎么回事?”
  “你是指她的腿?”赤松脸上的表情收起,不苟言笑道。
  “并非。我仅是好奇你从哪搜罗来的人,瞧着她的手法与旁的医师不同。”
  “我同她的师傅有些交情。”赤松简单解释过谢琢的第一个问题,随即惋惜道:“她会的本事可多了,腿伤后退到后勤,虽不是正经医修,但对这些偏门的东西算是精通……”
  ……
  —
  月色如水,床上睡得好好的谢宝琼突然坐起。
  他与谢容璟落榻在郡守准备的一处偏院,用过餐后,谢容璟让人带他去了收拾好的房间,他本想等到谢琢回来后,再摸出去探一探曹庄凌提到的地方。
  但新铺好的床很软,他躺了没多久,眼睛便自觉地合上。
  若非院中传来动静,他大概要到明日才会醒来。
  谢宝琼坐在被子上,看着宽敞的、被他占据一小块的床不太习惯。
  他坐了会儿,随着意识的清醒,这份不习惯感逐渐散去。
  谢宝琼套好衣服穿上鞋,绕过外间侧榻小睡上的小厮,推开门走了出去。
  圆盘似的月亮挂在天空,淡淡的光不似烈日,但将院中照得清晰。
  院子中央的人也明晃晃地映入谢宝琼的眼中。
  赤松注意到视线,转过身看向他。
  避是避不开了,谢宝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走下台阶,打了声招呼:
  “见过赤松大人。”
  “以为你爹回来了?”赤松玩味的声音响起。
  谢宝琼也不答话,就这么仰头看着赤松。
  “你爹不要你了,去找谢世子了。”赤松恶劣地开口。
  谢宝琼仰着头不出声,眼神变得奇怪,良久,他才开口:
  “赤松大人,你怎么还在这?”
  “当然是回来休息。”赤松道。
  谢宝琼反应过来,赤松也被郡守安置在这个院子。
  他眼巴巴地又看了眼站在原地不动的赤松。
  “看着我做甚?我又不是你爹。”赤松像是想到了什么,俯下身,压低声音道:
  “忘了,里头的那个也不是你爹。”
  谢宝琼往后退了一步,拧起眉毛,想张口说些什么,但他又反驳不了赤松的话。
  赤松脸上丝毫没有欺负小孩的羞愧,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真不知道蔺折春那个家伙儿为何要替你隐瞒,他如今虽不怎么管闲事,但你一只小妖冒充凡人冒名顶替在他面前晃悠,他竟然也不戳穿。”
  “国师大人自然有他的想法,起码不会像赤松大人这般胁迫我。”
  谢宝琼脸上的软肉被戴着手套的手戳了下,凉凉的皮质触碰在脸上并不难受,但手的主人比较令他难受,他挡住赤松的手,侧开头去。
  “我胁迫你?”赤松收回手,等谢宝琼将手放下后,戴有黑手套的手指再次戳到后者的肉脸上:
  “谢琢还挺会养小猪的。”
  第77章
  看着赤松脸上流露出的不可置信,谢宝琼眼中有迷茫闪过。
  赤松话里话外都在点他的真实身份,难道不是胁迫吗?
  至于赤松后面那句谢琢会养小猪的话则被谢宝琼自动忽略了过去。
  他本体是块石头,又不是小猪,谢琢要养也是养石头。
  “我不是猪妖。”谢宝琼拧眉偏开脸,躲避赤松越发放肆的手。
  “倒也不算太笨,能知道我话中的小猪指的是谁。”
  赤松的手乘胜捏住“小猪脸”,轻快的语气却话锋一转,眉眼间冷了下来,告诫道:
  “不要被蔺折春待你的那副温温柔柔的无害样子给骗了,他可不是什么和蔼的前辈,想活得长久些,就离他远些,最好离开京城……”
  他的手指下滑,隔着衣服,点在谢宝琼的胸口上挂着的玉佩上:
  “这宝贝放你身上倒是糟蹋了,好歹是个……”
  赤松嘀咕一句,抬起的目光直视谢宝琼懵懂的眼睛:
  “用它换道掩人耳目的气息,逃得远远的,不要被他找到。”
  “为何?”谢宝琼的一双眼睛懵懵懂懂,双手隔着布料捂住胸口的玉佩,隔绝开赤松的手指,说出的话直白不已:
  “赤松前辈才是欺负人的那个,我为何要相信你的话?”
  谢宝琼回忆起他几次与蔺折春的接触,后者待他的态度与赤松的天差地别,细说他与二人的第一次相遇,二人的称呼便是天壤之别,蔺折春称他为小友,赤松称他为小鬼,高下立判。
  “你擅闯在先,我们二人的关系仅是萍水相逢,我没降怒于你,已是我心底良善,看在同为妖族的份上,饶恕你。
  而蔺折春这种眼高于顶,天底下谁都入不得他眼的人,与你非亲非故,会对你一只平平无奇的小妖另眼相待?若说他无所图谋,真是连鬼都不信。”
  赤松见手被挡开,也不生气,暗夸自己一番的同时没忘顺带踩一脚徒有其表、惺惺作态、薄情寡义、沽名钓誉的蔺折春一脚。
  听见印象中一派霁风朗月的蔺折春被赤松三两句话贬入泥里,谢宝琼回忆起与苏晓春在狐仙庙见到的塑像,总觉得蔺折春应不至于那么不堪。
  “可我爹,和哥哥也是一见面就对我很好。”
  赤松抬手点着他眉心那枚红痣,评判道:“不愧是石头,就是顽固。”
  他嗤笑一声,眼眸中满是戏谑:“他们无非因着一层血脉牵连待你如此,若是你表明身份,他们还会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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