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当然,不会。”
还是谢琢开了口,打破沉默,只不过声音在中间稍稍一顿。
赤松眼皮微抬,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
“也是,依谢大人的秉性,做不出让我一人重新走回住处的事。”
谢琢没再提赤松凭空出现在城门的事,反倒问起正事:
“漯州许久未曾有蝗灾,旱灾的消息传至京中,又非洪灾泛滥之地,怎会突然害了灾?难不成是郡守为了政绩隐瞒不报?”
谢琢又思及进城前赤松所给的锦囊:“还是说是时疫?”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的声音明显ji提高了些音调,忧心的目光扫过贴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兄弟两个,移向窗外:
“赤松大人这几日待在漯州郡,对城中的灾情有何了解?”
赤松的目光顺着谢琢的视线扫向人迹萧条的街道,淡声道:
“现今虽未有旱灾,不过快了。”
“这是何意?”
赤松收回视线,简述起城中的情况:
“此次漯州郡受灾,非同以往。谢大人先前提到时疫可以概括,却有所不同。
染病的人不止有人。
家畜、甚至作物都存在染病的情况,且雨已有月余未下……”
马车缓缓在一家医馆前停下。
谢琢给谢容璟递了个眼神,与赤松一同走下马车。
谢宝琼刚站起身,便被谢容璟拉住:
“我们先去住处,等安置好了,爹就回来了。”
谢宝琼探头望向窗外的谢琢:“那爹要怎么回去?”
“赤松大人会带爹回来的。赶了一天的路了,琼儿饿不饿……”谢容璟转移开谢宝琼的注意力,趁机放下帘子,隔绝谢宝琼的目光。
马车渐行渐远,赤松望了眼:“怎么不让他们一起进去看看?”
“赶了一天的路,小宝年纪还小会吃不消。”谢琢留下一句话,抬脚往医馆中走。
落在后面的赤松望着谢琢的背影,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表情。
那只小妖会因为赶路吃不消?
“见过两位大人。”守在医馆中的小吏早早得到消息等在这里,见到进来的谢琢和赤松迎了上来。
谢琢打量了一眼,来人未戴防疫的面巾,一身利落打扮,腰间除开一块令牌,另佩了个与他身上相似的荷包。
赤松附在他的身侧,轻声说了句:
“问缉恶司借的人手,比朝堂上的那群毛头小子好用多了。”
赤松轻松的话却使谢琢的眉间浮现沟壑,缉恶司非奇异之事不管,缉恶司的人出现在这,那漯州郡的灾情可就不止这般简单了。
“情况怎么样了?”赤松上前一步,越过谢琢的身影,问道。
“尚未找到医治方案,仍旧只能用老方法遏制病情的蔓延。”
说话间,三人行至屋内,床上的年轻老幼映入眼中,皆是面色苍白发灰,双目昏沉。
身形胖瘦虽有不同,但皆是一副濒死模样。
赤松领着谢琢来到其中一个气息萎靡的人旁侧。
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淡声道:“他快不行了。”
不远处忙活的人听到声音,三两步赶了过来,握住少年的手腕。
须臾间,少年发灰的面色慢慢红润起来,紧闭的双眼眼皮晃动,竟有苏醒的征兆。
谢琢眼中划过一抹惊异之色,尽管见识过术法的神奇,但再见仍不免感叹。
但当少年即将苏醒之际,握住他手腕的手突然松开。
少年显出红润的脸,维持了片刻功夫,再次开始发白。
谢琢没问出为何不让人醒来的话。
眼前的情况很明确,少年哪怕是睁开眼,恐怕过不了多少时间,又会陷入昏迷的状态。
他转头看了眼屋内,除开他与赤松,站着的人仅有三人,而席子上躺着的人快有十倍之多。
出手救治的医师松开手后,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神色:
“赤松大人,若是患病的人数继续增多,凭我们几人怕是不够。”
赤松留下一瓶丹药:“还需你们辛苦些时日。”
他带着谢琢去了另一间屋子。
房门推开的瞬间,屋内人的视线一齐投来,有胆大者发问: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啊?”
屋内医师打扮的人答道:“等你们好起来了就能回去了。”
赤松带着谢琢止步在门口,没有进入。
屋中有窃窃私语声传出:
“我能吃能喝能走能跳的,这病在我身上也不严重,我家铺子还等着我呢……”
赤松侧过身,对谢琢介绍道:“这间屋子里的,都是症状不严重的,但要是离开这间屋子在外面待几日,恐怕要与方才见到的那人一样命不久矣。”
赤松没有压低嗓音说话,屋内顿时没了声。
谢琢看向屋内精神明显还不错的病患,询问道:
“这间屋子有所不同?”
“嗯,布置了一个阵法。”赤松在谢琢问出下一个问题前开口:
“对上一个屋子中的人已经没有用了。”
他收回视线,抬步往医馆的后院走去:“走吧,带你看看患病的家禽。”
谢琢回忆过两间病房中的人,走上前跟在赤松的身侧:
“患病的人都是普通人吗?”
赤松眼珠转动,诧异且赞许地瞥了谢琢一眼:
“重症者都是普通人,轻症者倒有几个术士。”
谢琢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侧过脸捕捉到赤松眼底的情绪,开口道:
“你们对患病原因和规律有所了解?”
赤松颔首道:“等看完后院的情况,我再给你一道解释。”
……
刚迈步进后院,便听见一道豪爽的嗓音:“再去派人去找找有没有患病的家禽。”
“程凌,你这边进展如何?”
第76章
赤松的嗓音插入后院中的谈话。
院中的身影循声望来,一对秀气的眉毛在看清赤松的脸后拧了起来,抱怨道:
“赤松前辈,您老人家总算是过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剥开腹部的公鸡尸体,右手中的小刀化作一道银光没入她的袖中,挥挥手,手中和衣物沾染的血迹消失。
被称呼为老人家的赤松,脸上的表情见怪不怪,未曾有不爽之色。
尽管他的脸看上去比谢琢还要年轻个几岁,但他到底是和蔺折春一个年代的妖,从年纪上大概是能做谢琢和程凌祖宗的年纪。
他进入后院中,视线扫过地面上好几只被解剖开的家禽尸体,鞋尖落下的瞬间,地上的斑斑血迹无风自动地流向一旁,为他空出一个落脚地。
谢琢和领完程凌命令下去的人擦肩而过,视线的余光扫过那人手中的托盘。
托盘内盛放着红褐色且色泽新鲜的内脏,来源应是地面上的这些家禽。
谢琢收回视线,注意又重新放回开口的程凌身上。
“这些患病的家禽……”程凌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与普通健康的家禽其实没有不同的地方,与其说是它们患病,不如说有人抽走了它们的生机。”
“你刨了这么多家禽,就查出这些?”赤松眉心紧皱,反问道。
“总比赤松前辈把东西交到我手中就撒手不管好。”
程凌呛了回去,随后面色严肃地解释道:
“现在只能看出这些家禽体内的灵气皆无,所以才会出现萎靡的症状,然后在几天之内暴毙。
但体内的灵力因何消失,或者说去往何处尚不得知。”
说话间,她的眼中也浮现出疑惑,“第一日检查完后,我曾去过患病家畜圈养的棚子看过,与寻常的鸭舍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也未曾找到鸭舍处有灵力波动的地方。但周围人家偏巧只有那一户人家染病……”
程凌的声音逐渐减弱,她自己已然陷入沉思中。
“程姑娘,试问你方才提起的家禽体内灵气皆无是何情况?普通家禽为何会需要灵力?”
谢琢的声音响起,程凌似乎才注意到院中还有一人,平淡地目光打量过谢琢,吐出两个字:
“凡人?”
“朝廷派下来的人。”赤松一旁介绍道:“姓谢。”
程凌的目光不解:“不是已经派了赤松前辈吗?”
赤松的脸色意味不明,不屑道:“皇帝是人。”
说罢,他也不管程凌能不能理解,转头朝谢琢介绍道:
“这是程凌,师从缉恶司前少使,现在偶尔帮缉恶司打杂。”
程凌的目光落在谢琢身上变得冷漠,但口中解释起谢琢的问题:
“我们生活的环境中充斥着灵力,会随一呼一吸进入体内。
只要是活着的生物体内或多或少会存在部分灵气。一个生物的体质健康情况与体内的灵力有很大的关系。
凡人与修士最大的差异便是,修士能在吐纳间将灵气化为自身的灵力存入丹田,凡人则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