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这死状一定不好看,必须快让丹霄离开。
裴子濯额头青筋猛然暴起,汗如雨下,白发被吹得混乱无章,他从牙缝中断断续续地挤出话来:“煞气……引来的阴雷,会……伤你,走!”
裴子濯心想,再不走就真撑不住了……
“走不了了……”沈恕沉声道。
他合上双眼,抬手捻了个决,解开封印。仙气瞬间通体充盈。
“砰”的一声,至纯的真气炸开一股白浪,立即拧成旋风,在阴霾之下翻涌出一方净土,瞬间涤静周身煞气。
白鹿宝华剑魂被他悬在高空,释放无尽仙力抵住倾盆雷鸣。
身披金光的沈恕,顶着呼啸的逆风,毫不费力地走到裴子濯身前。
这一幕仿佛初见一般,他帮裴子濯挽起凌乱的碎发,轻声道:“在下沈恕,提早恭贺裴仙君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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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回来了,呜呜呜
第64章 深恩负尽
脑子里“嗡”地一声, 好似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裴子濯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呆愣地杵在原地,眼里只剩下沈恕那张凝重的脸, 余光里仿佛天地逆转、时光横流。
过往所发生的一切, 如雷霆一般疾速重现……那些生死与共、那些情意相投、那些亲密无间……
短短数秒, 他看着眼前那位曾经无比熟悉之人, 从惊愕到了然,从哀莫到心死。
他自以为是地把满腔真心拱手于人,到头来换来的是一句鲜血淋漓、无关痛痒的……祝贺?
这些时日,他的一切谋算就如同跳梁小丑,自作聪明地在这些神仙面前翩然起舞, 成了供人消遣的玩意。
[这不在帮你飞升, 你有什么不情愿的?]
心底里, 最深处,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天大的便宜落在你头上, 还不快感恩戴德?]
帮我?哈哈哈哈哈哈,帮我!!?
一股悲愤之意骤然涌上裴子濯的心头, 数腔怒火无处发泄, 满腹委屈无人能诉。
凭什么!他不甘心, 他好不甘心啊!
这段时日算什么?这些情谊算什么?这他妈究竟算什么!!?
裴子濯“噗”地一声, 呕出一大口黑血, 瞬间头晕眼花,不得站立。体内被封印住的煞气同时蠢蠢欲动, 一点点地在冲破束缚。
沈恕一慌,刚抬手接住了他,就被他死死捏住臂膀。
裴子濯眼眸如血,发着狠意, 控制不住颤抖着双手,在他耳边沉声问道:“为什么?”
狂风猎猎,电闪雷鸣之下,这句话仿佛一颗微小的灰尘,流入尘埃,本应无人知晓。
沈恕垂下去的眼眸微动,仿佛是在用长久的沉默,去解释这一切。
“呵,”裴子濯血红的眼睛里噙着泪,苦笑了一声,“我早该发现……丹霄那个腌臜贼子怎可能如此好心!是我太蠢,呵呵呵……是我太蠢!”
“轰隆隆!”第二波雷劫已至,地面上引雷的法器已经尽数消散,数道闪电几乎是擦着裴子濯的衣袖打下。
沈恕眼疾手快,一把拉起他,正想要些嘱咐什么……扶着的手就被拨开了。
裴子濯站起身,平静地退了一步,漆黑冷峻的眼眸里无波无澜,却透着刺骨的冷意。
沈恕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慌忙的从玲珑袋中掏出一沓张传音符,一面塞给他,一面说道:“不是你想的哪样,先做正事……”
裴子濯毫不在意,他抬手将这些传音符一把挥落,符传如纷纷飞花吹散空中,泯灭于雷雨之下。
“沈恕……你还不懂吗?这些都不重要了。”
雷暴之中,这句话低如飞絮,却重如铅坠,在沈恕心里沉了下去。
眼看他要退出剑魂所覆盖之地,沈恕快步上前,大喊:“危险!”
顷刻之间,一道雷电猛然劈下,“呲啦”一声瞬间烧灼了裴子濯的左肩。他却好像行尸走肉般,对血肉模糊的身体没半点感觉,眉头都没蹙一下。
沈恕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他召起剑魂覆在裴子濯头顶,用尽全力朝裴子哲奔去。
与此同时,天空划出来了一道裂缝,一束五彩霞光破云直入,武陵从空中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喊道:“时机已至,速召魂魄离体!”
时不我待,沈恕没空思索太多,他汇聚起仙力,抬手结印捻诀,聚起一道金光,直直的朝裴子濯射去。
不曾想,裴子濯剑走偏锋,竟在低眉的一瞬间,解开自己识海上的封印,如同开闸泄洪一般将煞气顷刻放出。
金光跟煞气对撞,“砰”的一声当空炸开,震的地面都抖了三抖。
等空中尘土散去,裴子濯身上已经遍布蛛网一般的黑线。那细密的、乌黑的煞气,已经开始从四肢百骸入侵。
“子濯,静心!”沈恕焦急的大喊,可是无济于事。
裴子濯白发红眸,惨白的脸上、身上遍布黑线,宛如地狱中的恶鬼。
与他认识这么久,沈恕第一次感受到了失控。
不对,他们之前明明遭遇过那么多次绝境,都能化险为夷,但为何这次……
沈恕试探的朝前走了两步,登时一道煞气生硬且凶狠的打在他的脚前。
沈恕微愣,他好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裴子濯,不再信任自己了。
沈恕心口一疼,压抑的喘不上气,看向那人的视线越发模糊,等再回过神来时,早已泪流满面。
他不懂,也来不及懂此时涌现出来的这些悲伤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只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恕直接召唤白鹿宝华剑,凝魂成牢,登时砸下一道一道由金光铸成的牢笼,将裴子濯困在原地。
裴子濯并不甘于此,他释放出滚滚煞气,拼了命的用身体去撞这金光。
煞气被金光所反噬,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一道可怖的伤痕,可他仍然没有停手。
“沈恕!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裴子濯恶狠狠地瞪向沈恕,怒吼道:“我算什么?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沈恕隔着金光笼,伸手按住了他的头,不顾他的反抗,抵住额头,用力的吻了上去。
就在裴子濯错愕的那刻,沈恕打了个响指,唤醒了早就埋在他识海里的红莲真火。
虽然只有七分真火,但早已经随着心法融入裴子濯筋脉之中。真火迅速蔓延,飞快的抑制住煞气的勃发。
沈恕不顾裴子濯眼中鼎沸的怒火,手比剑诀,攒了十成十的仙力,一举注入他的百汇穴。
霎那间,罡风四起,泛起一阵飞沙走石,阴雷劫势头更猛,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沈恕勾起寒栖剑,朝天空一抛,“周苍前辈,还请多帮衬!”
他顾不得听周苍数落些什么,也阖上双眼,催动法术,将他和裴子濯二人的魂魄全部都打了出来。
魂魄离体,二魂飞出不远,遥遥相望,裴子濯怨念更重,干脆冷起脸来,不问不顾。
天界,武陵早已备好法阵,当即朝二人所在处投下两个紫金钵,悬在二人头顶上方。
紫金钵内散发出五色霞光,先将二人完全笼罩,然后慢慢的从经脉之中抽出一缕缕鎏金般的气运。
唯一的区别在于,沈恕身上是银白的,裴子濯身上是暗红的,隐约能看到三股纠缠的煞气。
身为魂体的裴子濯察觉到了不对,这是在做什么?为何也要将沈恕的抽出来?
未过一刻钟,两人的命格都被紫金钵引出。
武陵正襟危坐,施法正要将裴子濯的命格收回来,一旁护法的司命星君便道:“极阳宫还没修好,裴子濯的命格就先放在我行宫里吧。”
武陵手上一顿,将裴子濯的命格悬在那处,淡淡道:“他的命格煞气太重,繁星殿怕是压不住吧。”
话里夹枪带棒,司命斜眼看他道:“我是极阳宫主位,不放我那放哪儿?放你那鸟窝里吗?”
武陵剜了他一眼,嗤笑道:“四处漏风的穷酸地方还敢招惹大煞,忘了当初是谁把混沌跟丢的了?说我家是鸟窝,睁开你那两只绿豆眼看看,见过连台阶都是镶金戴玉的鸟窝吗?”
见二人剑拔弩张,老君忙打圆场道:“二位仙家莫要置气,依老夫所见,不如将其命格暂时先锁在我那的炼丹炉里。那上古玄铁打造的炼丹炉,密不透风,定能护他安全。”
武陵和司命二人都没吭声,归根结底这差事也是极阳宫的,把它放在外面,终究还是不合适的。
武陵斟酌片刻,先将裴子濯的命格置于一旁,再把沈恕的引来,缓缓送进裴子濯躯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