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面壁好说,只是他们刚刚嚼了舌根,就要去正主面前送药,实在是难堪,声音高昂的那人推脱道:“师叔,我们甘愿受罚,愿去紫竹林面壁五日,但是送药一事能不能换个人啊。”
千机道人问道:“你不愿去?”
“也不是不愿,我们与裴师弟素日里甚少交际,他脾气也冷漠古怪,怕他不受这伤药,反倒是耽误了他的伤情。”
千机道人蹙眉正欲训斥,可面前的凌池突然起身,拱手道:“师父,飞云所言不无道理,不如弟子领命,去紫竹林一趟将伤药送到。”
既然有人接了这烫手的山芋,千机道人也不多计较,挥手一推将药交给凌池,转眼对那二人道:“你二人毫无承担,去面壁十日。”
“是……”
自凌池启口那刻,沈恕的视线便如铆钉一般定在了他身上,肩上的伤虽然已经愈合,但仍留下些斩魂剑带来的苦痛。凌池此人阴险,以后必成大患。
沈恕黑着一张脸,跟着他飞跃紫竹林,在一座堂屋前落下。
堂屋上的匾额明晃晃的写了“不拘一格”四个大字,凌池扫过一眼,便斜嘴哼了一声,抬手“当当当”地敲了三下房门,高喊道:“裴师弟,我来给你送药了。”
半晌,未见应答。他复又喊了一次,这回等也没等,便推门而入。
堂屋八尺见方,却堆满了各家宝典秘籍,天阶地阶法宝混在一起随意丢在地上,只有那柄佩剑被擦得干净,架在桌上。
而卧房内,被褥已被叠起,裴子濯并不在屋内。
凌池这下便放心大胆地参观起来,这些秘籍宝物看得他眼花缭乱,痴迷至极,当他视线落在一天阶水系指环上时,就迈不动腿了。
这种宝物世间难寻,他修习百年也就得了六件地阶水系法宝。他知道青明道人偏心,但却没想到居然偏心到这种程度。
一时间心中妒忌,恶念便起,伸手便将那枚指环抓起,戴在自己手上。
俗话说得好,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还没感受片刻,一道没有温度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我还没被打死呢,大师兄就过来打秋风了吗?”
裴子濯半依在门前,眼神横扫,冷淡非常。
此时的裴子濯已褪去少年时的稚嫩,眉目冷峻,不怒而威,和沈恕初见他时一般不近人情。
虽然长得一样,但感觉这位的嘴巴更是厉害,把凌池一个修习了百年之人说的满脸通红。
凌池急忙把指环放下,眼神飘忽,顾左右而言他,“裴师弟刚回来呀,这是千机师叔托我为你捎来的药,我想起门派里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师兄真是大忙人,遥遥百里奔驰过来,不仅是送药给我,还闯了我的门,进了我的厅堂,戴了我的物件,连一句说法都不留下就要走,这怎么能行呢?”
凌池有错在先,虽然被人抓了个正着,但也偷盗未遂,他好歹也是掌门大师兄,已经摆谱多年,自然不会对这个刚进门派几年的毛头小子认错。
他梗着脖子道:“是你门没关好,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儿,便进来看一看,碰了那个指环也是无心之举,你莫要仗着青明道人喜欢就咄咄逼人。”
一提到青明道人,裴子濯的脸瞬间变冷,“你这是敢做不敢当了?”
凌池在长老掌门那一向装的极好,他是最不怕对簿公堂的,而且若论修为而言,自己肯定强于裴子濯,便有恃无恐道:“就是做了又能怎么样,青明道人对你已是厌弃,还有谁会为你撑腰?我真搞不懂你这样一个修习几年的草包,凭什么配得上这满屋子的宝贝?”
“凭什么?”裴子濯突然笑了起来,他站直了身子,缓步走到凌池身前,眤着他道:“凭你天资愚钝修习百年还是筑基,而我已是金丹。”
“你?!不可能……”
话音未落,他便被裴子濯从门里一掌拍出,凌空飞了几十里才重重落下。
他被呛了满嘴的土,狼狈不堪,蓝袍正中还被打出个明显的掌印,裴子濯竟真的是金丹修为!
凌池吃了哑巴亏,他双眼被怒气充得血红,咬牙道:“裴子濯!总有一日我要将你扒皮抽骨,解我心头之恨!”
若是能在这梦魇里打人,沈恕八成冲上前去将凌池暴打一通,这人见利忘义,口蜜腹剑,歹毒非常,实在可恨!
未等沈恕隔空挥舞完拳脚,四周景色就再度一变。
雪漫山野,暖阳当空,在一片氤氲之下,有一潭泉水,此时冒着滚滚热气,隐约看到泉中正有二人泡汤。
沈恕一眼便认出这是癸水殿外的地灵泉,心中有些诧异,这梦魇怎会落在此处?
没等他想明白呢,泉中便传来一道熟悉到让他不能在熟悉的声音,“子濯,好热啊。”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可怎么现在听起来竟有些黏腻,好似在撒娇?
沈恕拨开雾气,快步上前一看,登时瞪大双眼,脸红耳赤,血气上涌,心中警铃大作!
他怎么坐在裴子濯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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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必更!
第53章 白发
梦魇里的日光一片赤色, 被这氤氲的雾气折射后变得越发粉红,丝丝缕缕地洒在半空,更显二人之间的气氛纠缠暧昧。
沈恕自认醉酒, 但绝对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他愿以师父之名发誓, 自己那日绝没有在泉水里裸/着半身还与裴子濯贴得那么紧过!
这绝不是正确的记忆, 这一定是梦魇之中所杜撰出来的!
完了, 他面上一羞,心头不免哀怒,就这幅模样不得被裴子濯一个巴掌扇出去。
虽说是梦魇,但他也为里面即将被揍的“沈恕”感到羞愧。
可等着,等着, 等眼前雾气都已渐渐散开, 裴子濯却还没有伸手打他。
沈恕好奇心作祟, 他拨开雾,探头朝里看去, 这一看,立刻瞪出牛眼, 眼珠子都快落地!
裴子濯竟张开双臂, 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他见裴子濯竟探出头来亲昵地蹭了蹭“沈恕”的脖颈, 嘴角带着笑意道:“热就不泡了, 我带你出去。”
被抱住的“沈恕”在裴子濯怀中显得无比瘦小, 他连连摇头道:“不行,我还没传你心法呢。”
裴子濯抬起眼, 目光里的情谊都要溢出来,“那你说,我听着,你说什么我都听。”
沈恕听着这腻人的情话浑身打冷颤, 面色扭曲,五官都拧在一起,暗骂裴子濯病得不清!
你这祖宗要是真这么听话,他现在早就完成任务,回天任职了!
未等他发完牢骚,就见对面的“沈恕”也不对劲,他转过身去,双手环住裴子濯的脖子,吹着他的耳朵道:“那你抱紧我,我怕水。”
沈恕眼前骤然一黑,他倒退五步,环顾四周,拼命打量着周围有没有什么缝隙能冲出去。
地灵泉处,水声一阵一阵的清脆响起,裹挟着二人咬耳朵的腻话,刮的沈恕耳膜穿孔,羞愧地无地自容,不禁连声问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这段梦着实没什么营养,沈恕干脆闭目塞耳,咬牙撑过这段漫长,心中不断警醒自己,今后一定要多注意言行举止,万万不能给四方阁丢人!万万不能!
这半刻钟属实难熬,得亏是魂魄入梦,不然沈恕一定挠秃一片头皮。见眼前白光又至,他如解脱一般忙冲着光芒而去,逃命似地跑出这令人羞耻的场面。
再度现身,眼前已不是青天白日,而是黑云压城,电闪雷鸣,飓风猎猎,煞气漫天。
沈恕刚一站定,眼前突然一道煞气炸开,震得半空中的仙门百家双脚一软,纷纷后退。
这煞气漫天的不周山实在是太过熟悉,不正是昨日发生的那幕!
沈恕刚见识过地灵泉里的里杜撰,心中隐约觉得不妙,这个梦魇里八成也会出幺蛾子。
他当即拔地而起,径直飞跃云层,当空立在二人身边。
裴子濯瞳孔赤红,操纵着煞气弹指挥间,周身的陷阱阵法山崩地裂,修士们溃不成军,而自己则攥紧万事绫,谨慎地盯着他。
此番仍如记忆中那般清晰,未有任何更改。沈恕蹙起眉头,一眼不眨,心中警惕非常。
这次看得仔细,又以旁观者的角度再看这一幕,才清晰地看到原是十拿九稳的裴子濯,却仍是半侧着身子,将他整个人都护在身前,生怕他被游散的煞气所波及。
沈恕微抿双唇,盯着裴子濯的侧脸,心尖好似被一根羽毛轻柔地挠了一下,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慢慢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