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恕眨了眨酸涩的眼,收回手掌,酒也清醒了一半。
这四方阁的心法需在受法人心静不稳之时才好传递成功,可这半坛桂花酿,险些让他忘了正事儿,只记得去惹恼裴子濯了。好在最终没耽误,如愿传了出去。
此一番耗费不少心力,倦意四起,他垂下眼,终于清醒的看到满目皆是水,自己全身早已浸泡在水中。
沈恕脸色一白,双腿随之一软,就要跪在地灵泉底,及肩的泉水眼看要将他吞噬,便下意识抬手拍水,好不惊慌。
腰间一紧,他瞬间被拉入一人怀抱,双手终于找到可以攀附的地方,如长了钩子一把紧紧挂在那人身上。
沈恕先是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用被水淹死,乐极也生悲,等全身上下的触感快速回笼,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赤/身裸/体的趴在了裴子濯身上!还是在二人都清醒的时候!
眼前有两条路,要么放开手,直面恐惧;要么讨好裴子濯,哄他拖自己上岸。总之,这么贴下去是要出大问题的……
沈恕权衡了片刻,还是不敢松开手,便遮住自己半张脸,悄悄抬眼向上看去,便撞上了裴子濯那双琥珀色的眼。
肚子里攒了半天的说辞被这一眼吓得忘了大半,他声音发涩,磕巴道:“子子……子濯,我我,我……”
“你怕水?”裴子濯双眼清明,注视着慌乱的沈恕,挑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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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引用和改编自
https://view.inews.���□.com/k/20201103a002bs00?web_channel=wap&openapp=false网址中,道教文化研究会内的解噩梦咒。
咳咳,改过了
隔日更新
第44章 一言为定
“不……不怕。”沈恕扒紧了裴子濯, 下意识地反驳道。
“我……有点累了,站不住脚,子濯你帮帮我, 带我上岸去。”
沈恕越说心里越没底, 最后将头垂了下去, 声细如蚊。
如此拙劣的辩解, 定会被裴子濯发现,果然做人还是要少说些谎话,他头脑空白,都不知该怎么去圆了。
风仿佛凝住了半晌,就当沈恕以为裴子濯会张口追问时, “哗啦”一阵水声, 打破了他的尴尬。
一双手在水底稳稳地拖住他的屁股, 步伐平稳地移动到岸边。
也就几步路的脚程,臀部微凉的温度令沈恕感到无比难捱, 一张白玉面瞬间涨成了红玛瑙。
他几乎缩成一团,心道真是报应不爽, 谁叫他先对裴子濯耍了流氓。人家以德报怨, 他哪里还敢声张。
近到岸边, 沈恕着急忙慌, 狼狈地爬上岸去, 飞快地捡起地上的衣裳,将自己包裹严实。
裴子濯搓了搓指尖, 柔软的触感经久不散,心中荡漾了片刻,抬眼就见那人手忙脚乱,便抱臂静静的瞧着。
他的目光发亮, 视线中充满了探究,可当沈恕穿戴得当转身之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眨,又变得清清白白,无波无澜。
沈恕生怕他想起什么,便急忙转移话题,将这心法的修炼诀窍如数告知,只不过隐瞒心法的来源,还叮嘱他遇事少生气,以免滋生体内的戾气。
从头到尾,絮絮叨叨了一炷香的时间,裴子濯静静听着,没表现出半点不耐烦。真是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如此配合,还频频点头示意。
被这人冷皮冷脸的对待惯了,突然换了副菩萨面孔,多少让沈恕有些心虚。
这人还是裴子濯吗?该不是被人夺舍了吧?
沈恕揉了揉鼻子,暗道人家配合还不好,有功夫疑神疑鬼不如赶紧趁着他心情好,哄他将正事办了。
“你的佩剑是存在山海宫了吗?”沈恕问道。
“他们说那把剑上沾着魔气,在我入焚魂塔时,就把剑毁了。”裴子濯云淡风轻道。
被毁了?沈恕愣着,身为剑修,他比谁都明白佩剑对修士有多重要!
不是所有的剑都可以为修士所用,这些剑多半都是从神机玄武阁里,经过百十年捶打煅出各色灵气,剑名属性皆登记造册,每一把都是世间难寻。
一旦剑修与佩剑结契,就不能轻易割舍。哪怕如他这般丢了佩剑,体内的剑魂仍在,只要剑身无恙,剑魂总有一日会带他找回白鹿宝华剑。
只怕有歹人强行将佩剑摧毁,那便是硬生生地剥离剑魂,宛如用利刃割肉,其苦痛非常人能忍。
沈恕回想起初见之时那几个山海宫的弟子的嚣张与狠辣,倘若自己再晚出现半分,那裴子濯……
虽然沈恕也是孤儿,但有幸在孩童时遇到师父,被捡回去在四方阁养得很好。
师父严厉但也慈爱,师兄跳脱但也友善。他这一辈子不争不抢,不缺吃穿,从没遇到过什么恶人,自然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总有人能对自己的亲朋心狠手辣,机关算尽。
他永远也无法体会施暴者,但看向裴子濯之时,竟觉得自己也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皱什么眉,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裴子濯从水中起身,裸/着半身坐在潭边,身上散着淡淡雾气,眼里含笑道。
方才在水下醉着看不真切,沈恕现下倒是能将裴子濯看得清楚,特别是他腰间处横着的一道青色的长疤。
沈恕心尖发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想安慰裴子濯,可眼前人好似早已看淡恩怨,自己无须徒增烦恼。
他心疼得不知所谓,难受得莫名其妙,胸口好似被石头堵住,便伸手揉了揉眼睛,抱膝蹲在裴子濯身前,看着他的眼睛,“或许我没有多厉害,但今后,我会护你周全。”
裴子濯轻笑了一下,心想这算什么,哪有人会信这般愚蠢的话。
但他抬眸,撞上对方坚定的眼睛,那双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
裴子濯缓缓放下了嘴角,心突然热了起来,好似冰心顷刻消融,竟怕那人收回承诺,他厚脸皮且幼稚地伸出小指道,“一言为定。”
沈恕破涕而笑,勾住他的小指,“一言为定。”
氤氲又温暖的潭水包裹着二人,一如心之所向。
如此坦诚相待了一回,沈恕也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比以往默契了不少,他回到癸水殿盘膝而坐,书归正传道:“子濯,寒栖剑剑魂已收,那佩剑万不可再落入他人之手。我总觉得婵山上那个黑衣人不会善罢甘休,迟则生变,我们须要尽快动身。”
除此之外,日后裴子濯修为得道,也要靠着法器渡雷劫,于剑修而言,哪有比佩剑更稳妥的法器呢。
裴子濯点头道,“我也有此意,可这天涯茫茫,想要找一把被魔尊藏起来的佩剑,难如海底捞针,好在……”
话还没说完,裴子濯像是被人打断了一般,歪头听着什么。未过半晌,便嘴角一勾,继续道:“好在我有幸认识了位朋友,他说愿意为我们指点一二。”
裴子濯摊开手掌,一个半尺高的瘦削人影便在他掌心显形。
不过那人抱臂而立,目露凶光,歪嘴不爽,看着怒气冲冲,随即破口大骂:“你当我是在放屁吗!?跟你说了多少次,剑的位置等会儿我私下告诉你!你还把我叫出来做什么?!披着羊皮的狐狸,在这给我演什么天真小白花!晦气!真晦气!”
“……”
沈恕:“……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周苍前辈果真性情。”
“……”周苍怒极,他自认自己算是关键的一张牌,谁料还没发挥作用,就被裴子濯当场掀出来了。
他憋着火气回头瞥了一眼沈恕,愣住,回头再瞥一眼,突然笑得谄媚道:“这位兄台是?”
“在下……乐柏山,丹霄。”沈恕磕巴了一下,他好久不见生人,险些自报了四方阁。
周苍眼里冒光,如同夜里的饿狼,他在寒栖剑里躲了几千年,早就不问世事,管你是出自什么山、自号什么道士,在他眼里只有有用和无用两回事。
比如裴子濯,便是有用;洞里的人参精,便是无用。
可眼前这人不同,这人筋骨轻盈,神清气清,相貌清丽,一眼便能看出此人底蕴非凡,近乎登仙。
此人非凡,怎会无缘无故与裴子濯搭上关系。
周苍眼珠一转,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便灵活地从裴子濯掌心跳下,落在沈恕膝上,笑面如花道:“我知道你,在剑魂里的时候,裴子濯便与我一刻不停的念叨你,其中酸腐不堪入耳。谁料今日一见,丹霄散人果真气度绝佳,难怪他这九尺男人哭急赖尿,生怕你一时激动就不要他了。”
裴子濯:“……”
沈恕:“???”
见裴子濯的脸越来越黑,周苍心中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他怕裴子濯找他秋后算账,便装模作样的圆道:“哈哈哈哈哈哈玩笑而已,是我夸张了。可你若不及时赶来,他怕真要哭喊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