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那我来换上它吧。”丹霄将村民扶起,脸上颇有些难为情道。
他看着丹霄抱起那殷红的嫁衣,兔子一般的躲进了如意柱后侧。那柱子宽大,直接将丹霄整个人都挡住了,只余下悉悉索索地换衣服的声音。
声音细微,却被空旷的破庙不断放大,猫儿一样抓着裴子濯的心尖。丹霄穿着嫁衣会是什么模样?
他想女人的衣服穿到男人身上必然古怪,可又想丹霄身量不大,腰身又细,皮肤细腻如脂,穿什么都应该不会难看。
只是,这衣服怎么换了这么久?
“子,子濯……”少年之声清朗,但此时听着竟有些黏人,他喊了几声不见人来,唤人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小,还带着几分羞怯,“我,我不会穿。”
裴子濯呼吸一紧,他几乎是两步冲到如意柱前。可脚步骤然一顿,他悬着颗心,在心里将清心咒念了个七八遍,愣是绷着根弦,不敢再进一步。
丹霄小心翼翼地从如意柱后探出头来瞧他,那双桃花眼波光莹莹好似能勾人,一张玉面粉红,连带着脖颈和半侧雪白的肩膀,怯生生求他道:“子濯,过来帮帮我好不好?”
弦啪的一声,断了。
裴子濯无声走近,琥珀色的眼眸格外深沉,将那人此刻的窘态一览无余。
眼前人粉白的脊背大露,在两侧手臂上挂着的红色嫁衣被拧成一团,搭在窄瘦的腰侧将他环绕在内,宛如凝脂白玉诞生于簇簇红莲之中般艳丽。
丹霄脸色越发绯红,垂着头不敢看他,嗫嚅道:“是不是很难看?”
裴子濯喉咙一滚,视线中紧紧地盯着丹霄,眼底蕴藏着危险好似能将那人吞下,“你转过来,我看看。”
他听见自己这般说,一面毫不留情地唾弃自己的无耻,一面又一眼不眨的盯着那人去看,看得人家局促难安,从脖颈红到了指尖。
“我帮你。”裴子濯说得道貌岸然,动作却迫不及待,一只手绕过腰侧,一只手揽住肩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总能“凑巧”碰到那人炽热的身躯。
冰冷的指尖划过光滑的脊背,烫得裴子濯的心尖抽动不停。他俯身拽过嫁衣,鼻尖嗅到了那人的脖颈,仍是那熟悉的雪莲花香。只不过这香气甜得噬骨,蛊惑着他凑上去吮舐这蜜意。
疯了,他绝对是发疯了。
裴子濯脑袋发热,他匆忙将嫁衣拉起,遮住这引人遐想的风景,手里的动作莫名快了起来,几下便帮丹霄将那外衣穿好。
眼前人被这红衣映得艳丽,虽未施粉黛,却顾盼生辉。明明已经将衣服穿好,却没能让裴子濯心里的澡热消退半分。
不仅如此,丹霄毫不设防火上浇油一般,探出他那双白嫩的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襟,仰首盯着他瞧,“我要出去了,你会来找我吗?”
丹霄的一双黑眸很亮,眼里好似藏有星海,他踮起脚凑近裴子濯,贴着他,看着他,舍不得他一般,小声道,“我很想你。”
裴子濯的心骤然停了一拍,他怔了片刻,听见自己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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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嘤~
第34章 重逢50%
在巴陵郡拜别小桃后, 沈恕沿路北行,依武陵仙君所指,翻山越岭, 直入漠北腹地, 寻那癸水殿所在。
漠北严寒, 一路上沈恕亲眼瞧着草木逐渐荒凉, 旷野寂寥,蕴藏着漫漫无边的冬意。
沈恕是没怎么见过雪的,以前住在四方阁,虽说处高山之上,仰首便见天穹, 但却不冷。只因山间灵气充盈, 以至于花开四季, 草木不朽。
他苦修几千年,虽得道飞升, 但却忽略了太多凡间的美景,无论是江南的温婉还是漠北的萧瑟, 他都没能见过。
此行匆匆, 他来不及感叹眼前景物, 一心想着与裴子濯早日碰面, 便脚不点地的翻过苍山。终于在一片枯黄之中瞧见一抹惹眼的翠绿, 而那翠绿正中便是翻起滚滚云雾的一眼温泉。
沈恕轻点草地,将手探入泉水中感受。泉口两丈余宽, 不算硕大,夹杂着几缕硫磺之气,也不惹人嫌弃。
泉水清澈见底,池低灰岩之下好似烧着炭火, 十足的热气从几处气孔中不时冒出,咕噜咕噜地吹出好多透明气泡,一并在泉面炸开,吐出这炽热。
汤泉吐艳镜光开,烟波浩渺仙境来。这泉水美得纯粹出尘,不似凡物。
沈恕愣了半刻,才将视线从这一方清泉里收回,这里想必便是武陵仙君所谓的火灵旺盛的地灵泉了。
只是……沈恕摩挲着指尖的泉水,感受着泉中流动的灵力,似是波涛汹涌,架势十足,却又好似一团力气打在棉花上,徒有其表。
怎会如此?他站起身,环绕着地灵泉走了一周,并未发现有何处被妖邪之力侵害。
沈恕不懂这是否便是灵泉的妙处所在,只能先按下疑惑不表。
癸水殿修在灵泉西侧,四方庭院,松木白砖,肃穆又冷清。
沈恕走近门匾前,抬袖拂去匾额上的沉灰,对着无主神殿端正的作了一揖,“在下沈恕,多有叨扰,万望见谅。”
而后才将遍地的枯枝挥开,将空旷的殿内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背对门槛盘膝而坐,双手垂下,调动起真气归源。本想静心静坐,可思绪翩翩,四处蔓延,无从停歇。
裴子濯若真的修为尽废,他要如何赶来位于漠北的癸水殿?若他有幸赶来,抵达之时并非子时怎么办?若是他用了神机巧术,已经早早来过这里,自己恰好与他错过怎么办?
沈恕难得把事情想得如此繁杂,愁得他心乱不已,像是拧了个结,就连真气都险些行错。
端坐苦等了两个时辰也没见天黑,沈恕倒有些坐不住了。他不甘于守株待兔,在心中也或多或少也对谷星剑的占卜存疑,索性抽出神识,摆下一躯壳留守殿内,自己又飞回了巴陵郡。
回想从他婵山归来那日,身体因强行冲开灵脉苦痛不已,有因其他琐事耽搁,叫他没工夫去细想其中的古怪来。
裴子濯既然要把祖巫交给驱魔龛,这天大地大的,为何要非要在婵山里施阵呢?
若沈恕没猜错,定是有人要挟裴子濯,筹码之一便是祖巫。幕后那人能将裴子濯重伤,想来也定是将祖巫捉了回去。
一介鬼将,还是一个被澎湃仙力暴击过,苟延残喘,不堪大用的鬼将,如今还能剩下了什么价值,值得幕后黑手如此大张旗鼓的要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好在他曾让左响将那件嫁衣藏好。如今总算是有迹可循,沈恕忙不迭地赶往左响所住之处。
可惜事与愿违,左响早已人去楼空。
沈恕在邻家打听到,左响自回来之后便一直神神叨叨,经常半夜跑出去,天亮才回来,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不够深,不够深。”
本以为他中了什么魔障,想寻机把他逮了,可还没等动手呢,左响就卷着行李跑了。
巴陵百姓猜他,是深知自己做了恶事,一是良心不安,二是怕他们肆意报复,便故意装疯卖傻,而后逃之夭夭。
左响这一走倒是干脆利索,唯独苦了沈恕。
巴陵郡的湖泊泉井数不胜数,按照左响那个只找最深的水的找法,得找到猴年马月。再者说巴陵最深的也不需要刻意去寻,直接沉到长江底不就好了。
沈恕一怔,心中悲哀道,该不会真的沉入江底了吧?!
长江水浪滔滔,蓬勃强劲如箭离弦。沈恕站离江水五丈远,都被这浪打岩石之声吵的耳鸣。
他抿着嘴,抻着脖子,瞧着那滚滚江苏,心里不由打怵。他当了几千年的旱鸭子,自然是因为怕这江水,若说这江面如镜,无波无澜,他都要掂量着要不要下水,更何况眼前这浩瀚如千军万马奔腾般的景色。
还没怎么样呢,单单瞧这江水,沈恕就捏了一掌心的冷汗。他从乾坤袋里拿出那颗避水珠,踱着小步,在离江面老远的地方晃悠来,晃悠去,就是不敢上前一步。
他叹了口气,心里暗骂自己怂包,跺了跺脚,打足了力气,朝前走了五步不到,便头晕眼花,泛起恶心了。
沈恕蹙眉忍着,又用那灌铅般的双腿踉跄了两步,终于敌不过心里的恐惧,停下脚步蹲了下去,将自己抱成一团,轱辘回山岩那侧。
山高厚重,沈恕蹲着一不大的岩石坑里,三面都有岩石挡着,他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猫在里面了好半天。
见他磨蹭,天边红日也不等他,急忙收工西下。
瞧着这天色渐暗,此时再不下江,之后就更不好下了。
沈恕认命一般垂下眼眸,正要起身,江对岸的高山之上“蹭”地一声,略过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