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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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小时前。
  霍姿在楼下喝完了三盏茶也没等到裴挽棠的指示,准备走。
  手机突然响了。
  裴挽棠说:“上来。”
  霍姿立刻过来书房。
  裴挽棠面色苍白地撑着书桌站起来,把车钥匙扔给霍姿:“一小时后,送我去个地方。”
  霍姿:“有什么事您交代我去办就行了,您安心在家休息,我……”
  “我只是腿疼,不是人死了。”
  “……”
  霍姿攥了一下身侧的手,快速拿起车钥匙下楼备车。
  裴挽棠洗澡换衣,再出现,除了左腿微跛,身上不见一丝脆弱感,去小竹山的路上,她的情绪也异常平静。
  霍姿就以为没什么大事。
  直到何序和谈茵几人说着笑着从山门口出来。
  车厢里的氛围一瞬间低到谷底。
  裴挽棠身体不适不能吹风,车里甚至打了热风空调,可看到何序那秒,她把车窗玻璃将到了最低。
  霍姿扶着方向盘,不回头都能感觉到来自后方的压力。
  何序走得越近,笑容越清晰,那种压力越重。她点头答应上谈茵车的时候,裴挽棠的情绪阈值到达顶峰。
  “哗——”
  车窗被升到顶。
  裴挽棠坐在黑暗里说:“下去叫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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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过来了,心呢?
  小竹山有鹭洲最野也最自由的风,吹过了,没那么容易忘,尤其是对一个曾经一心想要逃离这里、逃离她的人来说。
  裴挽棠撑不住似的身体微微后倾,右手支在身侧:“今天她抱你了吗?”
  裴挽棠的目光自下而上,声音比在楼下还要温和。
  何序却是心脏一紧,寒意从脚底直冲头脑。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何序攥着手心的汗说。
  裴挽棠手指在床单上规律地轻点:“谈茵,27岁,安诺医疗接班人,能力不错,人品不错,长相也不错,重点……”
  裴挽棠垂眼,扶起掉在右臂上的睡衣肩带,说:“为人情深义重。”
  何序在裴挽棠说出“谈茵”两个字的时候脑中就已经警铃大作,她不清楚裴挽棠查了谈茵多少,不明白她此举的意图,只是潜意识地否认:“我和她没什么。”
  裴挽棠:“那你和谁有什么?”
  何序:“……”
  她现在的生活除了裴挽棠没有第二个人,和谁都没有关系。
  但是裴挽棠似乎认定了她和谁有什么关系。
  混乱的思绪充斥着担心。
  何序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下。
  裴挽棠的头发从肩头掉了下去,露出脖颈,那里的皮肤是刚洗浴过的红色,血管若隐若现,一直延伸到锁骨。
  锁骨上有几道抓痕。
  何序不敢抓裴挽棠。
  那这些抓痕就只会是裴挽棠自己弄的。
  ——以前她腿疼受不了的时候这么抓过自己。
  何序乱如麻的脑子忽然有了方向般主动走到裴挽棠面前,弯下腰,小心翼翼靠过去亲在她锁骨上。
  有那么一个瞬间,何序觉得裴挽棠的呼吸消失了,锁骨变得更加明显,她就以为这方法再次奏效了,悬空的心脏慢慢往下落,吻也慢慢往下滑,极尽卖力讨好。
  可当她跪坐在地毯上,拨开樱桃树,摘下樱桃果,听到果肉被咬烂的水声时抬头,只能看见裴挽棠居高临下的眼睛,没有起伏,没有波动,连嘴唇抿合的幅度都是自然松弛的。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空闲的左手抬起她的脸,拇指抹着她嘴上的水痕,说:“今天她抱你了吗?”
  问题被重复。
  何序的侥幸被打回原形,心脏猛坠在地。
  何序扶在裴挽棠腿上的手抖着抓紧:“没,没有……”
  “没有你抖什么?”裴挽棠短促笑出一声,脸上什至没有出现笑容就变得冰冷。
  何序压在下方的腿突然痉挛,本能往后退,嘴唇还没完全离开裴挽棠手指的范围,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着头发抓回来,眼前一花,裴挽棠濡湿的手指强行挤入她口腔里,逼她将指肚上的液体彻底舔舐吞咽干净了,摸着她湿红的眼睛,说:“把衣服tuo了。”
  沾了别人气味的衣服,不管浸入泳池最深处多长时间,也无法完全清洗干净,那不如直接扔掉。
  裴挽棠手收回去,撑在身侧:“你知道垃圾桶在哪儿。”
  何序的冷汗顺着脊背滚下去,浸湿了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还扶在裴挽棠腿上的手缩了一下,起身脱衣服,脱完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在梳妆台旁边,镜子边缘倒映着何序痕迹斑驳的身体。
  裴挽棠抬手将扶回去的肩带又拉下来,比自然垂落的低得低,露出大半胸衣,包裹着弧线刚刚好的丰润和沟壑。
  几绺发丝搭在身上,锁骨明显,几秒后,裴挽棠说:“过来闻我。”
  从来没有过的要求。
  何序指尖发麻,空白的大脑催着她一步步走到裴挽棠跟前,弯腰闻她——下颌、脖子、耳后、肩膀、锁骨、胸口……
  每多在裴挽棠皮肤上多呼吸一口,何序的意识就淡薄一分,她起初没有发现,等鼻息间的香气彻底消失,她昏沉沉看到天花板上的灯光在旋转时,裴挽棠已经不见了,偌大卧室只剩她被一根发带缚着双手,绑在床头。可怕的骚/动感在她身体里攀升,血管像着了火,她整个身体都被欲.望裹挟着,剧烈地战栗。
  不对劲。
  不对劲……
  裴挽棠身上的味道不对劲。
  何序艰难地抬起眼皮,眼眶都像是烧着的,偏头看向阳台。
  裴挽棠一身整齐,叠着腿坐在圆桌旁,眼睛注视着房间里发生的每一幕,手里一支似曾相识的打火机,不紧不慢地开——合——开——合——
  蓝色火焰通过空气传导,继续烧着何序,像要将她活生生烧死。
  “裴……裴挽棠……”
  “咔。”
  打火机盖盖回去之后再没有被掀开。
  裴挽棠靠坐在椅子里,长发随着晚风,像淡墨山水画,像轻轻翻动的书页,像焦灼急迫的何序最佳的对照组,不慌不忙,端庄体面。
  羞耻感扑面而来,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
  持续不断地重复,何序只能想到道歉,但坐在桌边的人始终无动于衷。
  何序快崩溃了,手挣得发带“吱吱”作响。
  裴挽棠依然没有动作,无力感和焦灼感迅速吞没着何序。
  蓦地,电话在何序耳边响起,她转头看见屏幕上跳出谈茵的名字。
  急促的喘息骤然一顿,脑内轰然爆炸。
  裴挽棠走进来坐在床边,手指轻柔地刮过何序眼角,拿起电话说:“既然知道错了,那现在告诉我,喜欢她身上的香气,还是我的?你要她,还是要我?”
  何序张口结舌,不敢想象电话一旦被接通,她会失去什么。
  可能会一无所有吧。
  精神层面的,道德层面的。
  恐惧冰冻何序的血液,谷欠望翻江倒海。
  何序脱口道:“你……要你……你……”
  迫不及待的口吻。
  绝对的真诚。
  却被裴挽棠否定:“撒谎。”
  想要一个人,怎么会用惊恐的眼神看她,怎么会让脸上的红潮褪下去,怎么会利用她的软肋、痛苦来打击她、欺骗她。
  电话还在持续不断地响,裴挽棠看着屏幕里扎眼的名字,说:“何序,四年了,在撒谎这件事上,你真的屡教不改,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真的长住记性?”
  “……不会有下一次,”何序脸上都是细汗,不停地喘着气,“我保证。”
  “你保证?你难道不知道,你这张嘴对我来说,毫无信用可言。”
  “……”
  电话停了又响,裴挽棠手指按住接听键又松开,抬眼看着何序:“何序,知不知道一般小孩子犯错,大人都是怎么教育的?”
  何序眼睛里都是痛苦难熬的水汽:“……怎么教育?”
  裴挽棠挂了电话、关机,手指毫无征兆深入到何序激荡难控里谷欠望里勾压刺激,搅浑她的清晰,搅乱她声音,没告诉她,她也不知道怎么教育,她又没有小孩儿,但她想,对于屡教不改的,也许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撒再多慌也掩盖不住真相人尽皆知的事实,才有可能让她真的放弃这种打算。
  何序视线被眼泪模糊,水声顺着裴挽棠的手指不断往下流,她身体煎熬好像缓解了,又好像变本加厉,怎么结束不了,躺着、趴着、跪着、哭着、求着,她陷在这种无力又无法逃脱的处境里,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次日被印证。
  何序出门的时候,胡代说锁坏了,还没来得及换;她找手机的时候,胡代说手机坏了,给她一支新的——里面和从前一样,只有裴挽棠的、家里的和霍姿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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