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抑扬顿挫的。
  庄和西很喜欢,就翻来覆去让她又点了好几次头才终于长按按键停止,然后拖拽着连接线,将ru/qin过何序的东西拖出来扔在地上,换成她更喜欢的她和更让她煎熬的控制与纠缠。
  转眼三月底,草都长上来了,《山河无她》在停工三个多月后重新开始拍摄。
  因为天气陡然变热的缘故,拍摄现场叫苦连天。
  禹旋的戏份刚一结束就跑来树荫下,抢了何序给庄和西准备的小风扇往脸上怼:“呦,还能制冷,你在哪儿买的?”
  何序:“那个红色的电子猫。”
  禹旋:“?”
  懂了。
  禹旋吹着凉风,舒服地往椅子里一靠,偏头看着何序——三十多度的天啊,这家伙跑来跑去竟然没出一点汗。
  禹旋嫉妒了,瘪瘪嘴说:“小海鲜,你的心可真冷啊,这么跑都不热。”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有时候不经意的一个字眼能在另一颗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何序抱着保温桶的双手抽筋似的抓了一下,笑着提提短袖领口:“我是现代人,穿得少,就不怎么觉得热。”
  禹旋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长袍短褂:“有点儿道理。”
  “唉,你那保温桶里是什么?”禹旋探头,“好吃好喝还不长肉的东西吧?给我来点。”
  何序不止没给,还把保温桶抱紧了:“我只准备了和西姐一个人的。”
  禹旋:“她今天能忙死,顾不上吃。”
  何序:“吃一口也是吃。”
  禹旋:“。”
  禹旋再次在心里感慨,找替身(老婆)还是得找十年老粉,意志太坚定了。
  刚感慨完,副导演疾步走过来说:“何序,和西姐还在改妆,时间比较长,你来拍几个远景,不然等会儿太阳斜过去就穿帮了。”
  何序不假思索:“好。”
  何序马上去换衣服准备,到了现场才发现要拍的远景是骑马。她下意识往后退,撞上副导演。
  “怎么了?”副导演看着何序煞白的脸问。
  何序张口无声。
  副导演已经把头低回去,继续翻看拍摄进度表,没发现何序的异常。她越翻眉头皱得越紧:“和西姐的任务太重了,今天已经拍了三个衔接镜头和两个特效,还剩两个主镜头和一个sequence。今天肯定大夜班了。”
  何序脱口道:“不行,她刚熬了一个通宵,身体吃不消。”
  副导演合上拍摄进度表,快速道:“那你就抓抓紧,把这几个远景替她拍好,她只管自己那部分能轻松不少。”
  “快!”副导演拍了下何序肩膀,先去准备。
  何序站在原地,感觉站在一间看不见的房子里,四壁极速向她压来,天花板低垂如巨兽的咽喉,要将她吞没。她眼前花白片刻,抬手握住胸前的项链。
  “何序!”副导演喊人。
  何序松开手,大步往过跑——上千人的骑兵方阵以何序为首,她不能退缩更不敢退缩,和西姐已经努力十一年了,就算这次依然拿不到奖,也绝不能是因为被她拖了后腿。
  何序把呼吸沉下来,压着心脏。
  “啪”,场记打板。
  何序立刻将身体前倾,抓紧缰绳策马疾驰。现场烽烟四起,到处都是火光和马蹄声。陡然一名士兵被弓箭射落,何序下意识往过瞥,看到马蹄直直从他脸上“蹋”了过去。
  一瞬间,恐怖的记忆席卷而来。
  何序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黑暗从瞳孔深处迅速往外蔓延,像黏稠沉重的沥青一点点爬上她的双眼。
  “冯宵,”庄和西指节捏得发白,眼底暴戾无声,“马上让他们停下。”
  冯宵没觉得哪儿有问题,想问庄和西怎么了。
  庄和西在她开口之前命令:“马上!”
  几乎是庄和西话音落地的同时,现场传来一阵骚乱,有人说何序坠马了,有人说马惊了。
  庄和西眼底的暴戾强压成冰,不顾身体条件限制往过飞奔。
  到了之后发现何序没坠马,马也没惊,他们只是互相被吓到了,现在马在原地焦躁地踏步,何序抱着马脖子冷汗淋漓。
  庄和西无法形容自己听到“何序坠马了”那一秒的心情,她往过跑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想象不到后果,也感觉不到腿疼。现在慢步往前走,她才后知后觉刚才跑得太猛,残端应该破损了,伤口疼得尖锐。
  她无动于衷地继续往前走,站在马前摸摸何序的头,柔声说:“你真是属兔的,一眼不看就乱跑。”
  看来只是一条解不开的手链远远不够管控她的行为,她得另外再想办法。
  庄和西心想。
  不过那是后话了。
  现在,庄和西手掌相对拍了拍,伸向何序:“抱你下来?”
  第36章
  招引小孩儿的常用动作。
  就算是后来长大了,妈妈和方偲每次去车站接她放假回家,也还是会同时这么拍一拍手,看她会先过去抱谁。
  她每次都抱两个。
  每次她们两个都很开心。
  何序回忆着那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画面,眼泪失控地往下掉。她刚才真的怕死了,马突然开始发狂的时候,她都已经想象出自己头骨被踩碎的画面了,好恐怖好恐怖,她浑身都是僵的,冷汗现在还在快速往出冒。
  “和西姐……对不起……”
  她还是克服不了。
  怎么都克服不了。
  拿那么高的工资,但什么都做不了。
  歉疚、无力交织着恐惧,快把何序吞没。
  庄和西只是无视周围所有异样的目光,直接将手伸到何序腋下用力一托,把她抱下来紧紧拥在怀里,一手来回抚摸她颤抖不止的脊背,一手扶着她满是眼泪的脸靠在自己颈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想哭就哭,但不能出声,周围都是外人。”
  庄和西这么说不止是因为她不允许任何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听到何序的哭声,更因为何序顶着“庄和西专属替身”的名头却连马都不敢骑的话一旦传出去,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换人,比如解约。
  这些事现在由昝凡和星曜最终决定, 何序的合同签在那里。
  庄和西忽然想到的这点,随之而来的被动感在她身体里迅速滋生,她抱着何序,眼底的柔情渐渐变成浓墨在瞳孔里翻涌加深。
  她想把决定权攥在自己手里不是没有办法,但需要一点时间, 还需要一个契机。
  现在没到,就只能委屈何序先把哭声忍下来,以后随她怎么。
  这个“以后”她已经记在心里了,不会太远。
  庄和西收拢思绪,旁若无人地抱着何序安抚她。
  何序只是怕马,不是拎不清的人,她几乎是在庄和西说出那句“周围都是外人”的同时就反应过来了,但因为眼泪实在收不住,才在庄和西脖子里停了一会儿。待情绪稍有稳定,她立刻从庄和西怀里退出来说:“和西姐,我刚才失误了,重来吧,我……”
  “你的妆造谁负责的?”庄和西打断。
  何序一愣,说了个名字。
  庄和西:“衣服干干净净,鞋底没血没泥,头发束得一丝不苟,你是来打仗的,不是来逛街的。”
  副导演被说得脸烫,连忙上前解释:“就是个大远景,看不出来什么区别。”
  庄和西转头看过去,眼神冷得副导演汗毛倒立:“6到8的视觉清晰度,你告诉我看不清楚主角的妆造?”
  副导演无地自容,羞愧得抬不起头。她投机取巧只是为了赶时间,没其他想法。
  冯宵过来之后气得当场把副导演批了一顿,让她马上带何序去改妆。
  庄和西:“不用改了,时间已经浪费了一半,再浪费今天谁都别想休息。”
  冯宵立刻听出了庄和西的言外意:“你拍?”
  庄和西:“有问题?”
  冯宵:“我肯定没问题。”她巴不得所有镜头都由庄和西亲自完成,但,冯宵视线掠过庄和西左腿,声音低下来,“行?”
  庄和西不说话,直接上马。
  已经彻底回神的何序忐忑不安仰视着她:“和西姐,真的可以吗?”
  她好像看出来了。
  和西姐刚才突然把矛头指向妆造和副导演,肯定有她确实做得不好的原因在,其次应该是为了找一个合情合理的,所有人都能听到的理由让她不再上马。
  她的细致、袒护……
  是袒护吧。
  让她羞愧的同时,心跳不受控制地在胸腔里加速,那里又热又胀,像小雨后的盛夏,潮湿闷热得让人呼吸不畅。
  庄和西坐在马上,俯瞰着何序:“过来。”
  何序立时神经一紧,面露惧色。
  庄和西抬手:“缰绳在我手里,放心过来。”
  何序就过来了。
  庄和西拍拍她头,拇指不动声色地把沾在她眼尾的一点泪光抹掉,弯腰在她耳边说:“还有八个小时十点,到时你就知道我可不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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