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布鲁斯摆手的动作停滞了。
他幽幽地看着小孩，吃了一口饭，沉默。
在这片沉默里，赛里斯问：“但我有个问题，你打得过他们吗？”
布鲁斯更沉默了。
他一把将小孩的脑袋按下去，冷酷地下达了命令：“吃饭。”
赛里斯努力想逃脱布鲁斯的手掌，但五岁的身体太难用了，最后他放弃地趴在桌子上，说，那我有个提议。
布鲁斯果断地说：“你不准提。”
赛里斯伸出一根手指，说：“很简单，我去当诱饵，找到他们的老巢，就可以——”
布鲁斯说，够了。
年轻时期的蝙蝠侠第一次露出不快的、审视的，仿佛厌恶什么东西的表情。但那不是针对面前的小孩。
他问：“谁让你这么说的？”
赛里斯尝试读布鲁斯的情绪。比蝙蝠侠好读，至少没用漆黑的头盔挡住。
他姑且将布鲁斯的反应理解为……认为有人操控了一个年幼的孩子、来到自己身边，并且不惜以这种方式获取信任的反应。
赛里斯想，他应该向布鲁斯重申、强调、解释清楚一件最重要的事。
外表年龄在五岁的小孩说：“布鲁斯，除开我们的关系，我也是昂贵的实验材料，制造我的人不会用我来冒这种险。是我本人在向你提出合作——不是为了顺从你的意志，只因为这也是我想做的事。”
他很贵的。
不然猫头鹰法庭为什么不多做几个，不然为什么乔斯琳·霍恩会找那么多年的实验体，不然为什么那次o·w·l·s模拟里刺客联盟会千方百计地找到他？
能让他冒险的始终只有他自己。
【你们对视。】
【在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你发现，他对你背后有人操纵这件事更确信了。】
【你叹气。】
【你想，能不能快点让这副身体长大啊，五岁对你来说太不方便了，如果是十二岁的你，只要表现得足够特殊与成熟，就会被当做半个成年人看待。】
【布鲁斯说别开这种玩笑，我不想听到这种话，就算你去了，也——】
【你从容摸出定位和窃听器，说到时候就用这个，随时能知道我在哪里。】
【布鲁斯：？】
布鲁斯·韦恩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你，自己来找我，带了这种东西？”
赛里斯说对，出门的时候觉得会有用，就走孤儿院的渠道拿了几个小玩具。
布鲁斯忽然醒悟，开始摸自己身上。
他翻完衣领翻口袋，一边翻一边问：“你就是这么追上我的？！”
赛里斯愣了一下，才回答：“没有，跟踪你用不到这个……”
布鲁斯的动作忽然停住。他刚才是不是……微妙地被五岁小孩给小看了？
【布鲁斯不容置疑地打回了你的提议，但他也没有全盘否定，他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定位放在帮派成员的身上？】
【你回答，如果被发现了呢？只要稍微有点专业知识或者谨慎习惯的人，就会发现粘在身上的小东西……所以还是让自己人混进去更保险一点。】
【他看你的表情有点奇怪。】
【他说：你是不是有点太高看他们了？】
怎么这么高看他们，同时又小看我啊？布鲁斯有点生气。他打不过那群人，只是因为对方人多啊！
小孩好像没什么常识，布鲁斯想，准确来说是有“知识”，却缺乏实际的考量，就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模样一般。
赛里斯反应过来了：“啊……这里不是哥谭。”
哥谭的罪犯都被蝙蝠侠或者同行们整怕了，在干大事的时候都会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沾小东西，不然？不然不是进医院，就是被绑成粽子享受蝙蝠车专座的哥谭警局快送服务。
布鲁斯说：“哥谭也不。”
赛里斯：……
哦，这个时期的哥谭也不，因为现在还没有蝙蝠侠，也没有那些大名鼎鼎的精神病反派。
布鲁斯站起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起他到现在都没问这个问题，小孩自己也没说。
赛里斯还在回忆这个时期的哥谭，听到布鲁斯的问题，他问：“你能给我起一个吗？”
布鲁斯问：“你没有名字？”
赛里斯说：“有，实验计划的名称就是我的名字，‘ryan计划’。”
【布鲁斯不太赞同。】
【虽然他问了你的名字，但始终没有用“瑞安”来称呼你。他把你留在旅店，让你哪儿都别去，就在这里等他。】
【他出门的时候不太放心地看你，也许他以为你会偷偷跟上？不，这点自知之明你还是有的，战斗？五岁的身体能干什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跑不过就装哭然后等待机会。】
【第二天，第三天，你没等到布鲁斯，反倒是旅店的老板娘有点担心。】
【第四天，有人来找你了，不是布鲁斯。你听了几秒就翻窗离开，即使只是一楼也狠狠摔了一下。】
【你望着根本不高的窗户，有点无奈。】
太难了，这个时候的身体做什么都很难，以后还是让代理系统上线吧。赛里斯拍掉身上的树叶和灰尘，转身离开。
他从报纸上找到了滨海地区的帮派事故，又在黎明时分找到了正在海边灯塔上的布鲁斯。
他敲门的时候布鲁斯非常警惕，但他一开口，布鲁斯就光速开门了——也不管他是不是被人威胁来的。布鲁斯看到他，先是一句：“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过——”
“有人找到旅店了，我又不想变成用来钓你的人质。”赛里斯把好重的手提袋递给布鲁斯，“给你带了点应急药物。”
布鲁斯没立刻接，他就把东西放在地上，自己干脆坐在了布鲁斯脚边。
“你怎么了？”
“累。走不动了。”
他可是走了半个城区过来的，期间还要躲人……在刺客联盟训练的时候都没这么累。
【那天你们坐在灯塔上看海。】
【你问布鲁斯，解决了吗？布鲁斯说没有，他一个人无法解决一项已经成型的产业，但他还是救了几个人。】
【你说已经很好了，布鲁斯，未来——“你会找到压制罪恶的方式，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他低头看你。】
【你在低头啃面包，注意到他的视线，你也抬头看他。他想说什么呢？】
【布鲁斯说——】
“分我一个。”
年轻的蝙蝠侠（未就业）伸出手，跟五岁小孩要面包。
他还强调：“两天没吃饭了。”
不是他想抢小孩的东西，他只是真的饿了。
赛里斯也不吃了，把剩下的两个半面包都塞给了布鲁斯，就这么看着布鲁斯吃东西。
布鲁斯在看海。
“所以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来找你。”
“就这样？”
“就这样。”
赛里斯觉得有点困了，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是身体困的，不是他的问题。
他说：“放心，我对韦恩的财产没有兴趣，就算你是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我也可以养你。”
而且你现在不也差不多吗，布鲁斯，非要这么环游世界，出了哥谭几乎没人认识你。
布鲁斯低头看，正好看到小孩偷偷打哈欠的一幕。他自己受伤，小孩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臂和腿上都是擦伤，可这个五岁的孩子就跟感觉不到痛一样，一直在跟他闲聊。
他把小孩的小胳膊小腿抓起来，先检查了一下，然后转头去找没用完的消毒水。
“干什么？”
赛里斯困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布鲁斯说你现在看上去才像个小孩。
赛里斯躺在潮湿的木地板上，说：“如果我找到你的时候就表现得‘像个小孩’，先抱着你哭一下两下的，你也不会这么怀疑我。”
他坐起来，对布鲁斯说：“但我不想欺骗你。”
那没有意义。是什么样子就以什么样子去见面，反正……布鲁斯迟早会知道。
星光投下淡影。
“你真没有名字？”布鲁斯问。
“叫我瑞安吧。孤儿院登记的也是这个名字。”赛里斯回答。
布鲁斯说他想想。
“真的要想？”
赛里斯看到布鲁斯专注的神情，看到那张带了淤伤的侧脸，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这不是在给小猫小狗起名字，他和布鲁斯的关系是“未定的父子”，如果布鲁斯要起这个名字，那将意味着——
负责。
布鲁斯说：“你不能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其实是有的。
赛里斯想，用了很久的名字、代号，未来的家人和朋友，数不清的牵绊，他都有。但那些都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东西。
在这个世界，他姑且算是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