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她手里捧着关老师的记事本,泛黄的纸页写满过去的事,只在最后一页写着:“我的宝贝小元,明年春天,记得带上一束紫丁香来看我。”
五月末,雨霏霏。
她的丁香落了,春天,也结束了。
第76章 业障消无法挣脱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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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老师的葬礼办得很简单,一切依她心愿,在一个风轻云净的晴天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前来送别的宾客手里都带着一小束紫丁香,今宵穿一身黑,戴一顶网纱小
礼帽守候在关老师身旁。
她全程表现得很平静,面上表情不多,眸中光色仿若山间静潭,幽深,浓碧。若非窗外拂来一阵清风吹动她帽檐的紫色小花,她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什么神女塑像,没有一丝人气。
沈修齐帮着操办了葬礼,沈明彰,沈凝光夫妇都到场送别,沈泊真未能赶回,也托沈凝光送来关怀。
今宵一一谢过,心怀感激。
关老师下葬那天,天气依旧很好,明光万里,清风千丈,墓园的云杉簌簌响动,好似挽歌一曲,随风往天边送去思念。
从墓园回来,今宵独自坐在关老师生前写字作画的长案前,台面的笔墨纸砚都还维持着关老师习惯拿取的模样。
她提起笔,想要画下庭前的紫丁香。
那两棵丁香树,原是今教授为关老师种下的,这几年,他们二老天人两隔,如今,应是团圆了吧?
今宵手一顿,泪水洇开宣纸上的墨迹,她恍惚一瞬,好似陷入某种无法挣脱的循环。
父亲离世时,她便是这般。
像是突然缺失了不少感知,眼泪什么时候从眼眶淌下她也不知道。
从理智层面考虑,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好,低沉,颓丧,了无生气,她不该这样。毕竟生活还要继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她若长久沉溺于悲伤情绪,终将会被悲伤吞噬。
她都知道。
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到从前,每当她试图调动情绪去热爱自己的生活,专注自己的工作,沉浸与沈修齐亲密时,她都觉得好累,她的身体好像不堪重负,情绪一旦产生波动便是一次极大的精力消耗,她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也好像因此变得很麻木。
沈修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近日清瘦到薄如纸片的姑娘,只穿一条无袖软绸长裙坐在案前,右手执笔,左手平放于纸面,低马尾贴合脊骨,眼睫低垂,笔尖悬而未落,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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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外套,拎着手里的纸盒走过去,唤她:“宝贝,买了你喜欢的车轮泡芙,来尝尝好不好?”
今宵闻言,僵直的颈椎微微一动,发出久坐不动的咯哒声响,她搁下笔,起身时,低头摁了下眼角。
百般想躲,但她这小动作又如何能躲得过沈修齐的眼睛?
她侧身向他,没有上前,左手还扶着长案,像是不肯从这位置离开。沈修齐走过去,伸手轻抬她下颌,见她唇色泛白,他拧住了眉。
“又没吃晚饭对吗?”
今宵眼神闪躲,磕绊解释:“天气太热了,没什么食欲。”
他俯身吻住了她唇瓣,挑破她的伪装。
甜品盒被他搁在长案一角,他从后去握她的臀,掌她的腰,抚她的背。不过这些时日,她已消瘦如削,若再这般萎靡下去,是否春风过尽,她便如园中百花一空?
今宵软在了他怀里,呼吸短促,他怕她晕厥,放开了她唇瓣,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将她好好放在沙发,他吻了下她额头:“在这儿乖乖等我,好吗?”
今宵抬起一双轻雨朦朦的眼,抿住发红的唇瓣轻轻颔首。
他回到长案边,重新拎起甜品盒进了厨房。
取出餐盘将泡芙放好端出去时,她还维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一点未曾变动。
他坐进沙发,将她圈进怀里,用勺子挖了一点泡芙凑近她唇瓣。
“吃一点。”
她乖乖张口将泡芙吃进口中,抿一抿,就这么咽了。
他问她:“什么味道?”
怀中人懵懵地看他一眼,沾了奶油的唇瓣微微一颤,显然是说不上来,索性抬手推了推盘子:“你也吃。”
沈修齐无奈低笑,不再问。
奶油的香气在弥散,她杂乱的发丝轻轻拂过他下颌,他继续用勺子挖着奶油往她嘴里送,凝神看她时,忽地开口说:“月底酒店要开季度会议,我陪你参加。”
除了日常上课以外,增加今宵的社会性活动,是沈修齐近来最重要的考量。
她太孤僻了,他不愿见她将自己一点一点封闭。
她正是最好的年纪,合该享尽阳光雨露,自由热烈地绽放。
这样将自己关在家里,再美的花也会枯萎。
今宵愣了愣,若非沈修齐提醒,她都快忘记自己名义上经营着一家豪华酒店。
最近的日子过得太恍惚,她有好多事情都记不清楚,小组作业要弄错,提笔画画用色轻重都拿不准,甚至于今日出门时,连衣服都穿反,这些小事都做不好,她还能做好什么?
她垂眸,小声问:“我一定要参加吗?”
沈修齐将盘子放在边几上,双手扶正她的肩,抚着她侧脸与她对视:“不然呢?我可不是酒店的老板。”
今宵莫名感觉想逃,她垂着眼,手指捻着软绸裙摆,低低地说:“可那些报表我都看不懂。”
“是谁跟我说过要认真学的?”
今宵不动,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手上绞着裙摆,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沈修齐握住了她双手。
“宝贝。”
他气息深重,像在低叹。
“别害怕好不好?”
掌心的这双手在轻轻颤,他抱紧了她,忙安抚她:“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少了很重要的支撑,生活好像突然变得很难,可你还有我不是吗?你多看看我好不好?我一直在你身边。”
今宵往他肩膀靠,始终不言不语。
她感觉自己好累,身体好疲乏。
“月底随我去一趟妙喜寺,为你父亲办一场法会好不好?奶奶已经认可我了,也让你父亲认识认识我,好吗?”
怀中人不言语,只稍稍用力抱紧了他。
沈修齐在一瞬间感觉心脏刺痛,是他在想去年的今宵。
那时候他还未出现在今宵的世界,父亲骤然离世,她也不敢告诉关老师,那她又是如何度过那段孤独痛苦的时光?
一想到她曾独自站上那栋楼顶,他内心的恐惧便在一点点放大。
倘若她当时的退缩是因为关老师,那如今关老师走了,她又会如何?
他不敢想。
周五下午,沈修齐结束集团的事务驱车前往美院接今宵下课,刚将人接上他便接到闫美玲的电话,让他晚上回家吃饭。
他一口回绝。
近来这些日子今宵食欲不佳,他若不在,今宵根本不肯好好吃饭,他哪里能走?
闫美玲骂了他两句,挂断了电话。
窗外斜阳万重,今宵静静听完了全程,待他挂断,她徐徐开口:“你回去吧。”
正好红灯,沈修齐踩住了刹车偏头看她。
她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单薄清瘦,往日合身的裙装在她身上还显得空荡。
兴许刚好迎着夕阳,她苍白的面色
多了几分艳,那双眼睛也渐显生动,她说:“你也好长时间没回去了,爷爷奶奶肯定担心你,少陪我一顿饭没什么的,我会好好吃的。”
她还是那样聪慧通透,他方才明明什么都没说,还是让她猜到了心中所想。
他伸手过去捏了捏她发凉的指尖,说好。
他把今宵送到15号院,嘱咐珍姨盯着她好好吃饭,便开车回了老宅。
没成想路上接到一通紧急来电,他又改道去了301医院。
他从南门进,抵达病房楼前,几个出入口都有警卫值守。
他锁好车拿着手机走过去,警卫队长冲他打了个招呼,他颔首回应,乘电梯去了五楼。
一整层都归胡向荣使用,他刚出电梯便见到不少胡家人等在走廊。
有人迎上前来与他搭话,并叫他一声姐夫,他顿住脚步,双眼微微一眯:“抱歉,你叫我什么?”
许砚祺登时一愣,对上沈修齐寒如霜雪的目光时,莫名心口一凛。
看来传言这位沈三爷为一个捞女不肯接受胡家的联姻,竟是真事。
他笑笑改了口:“三哥,沈爷爷在休息室,我带您过去。”
沈修齐收了神色,跟着许砚祺往休息室去。
一路走到休息室,他也将今夜之事听了个大概。
胡向荣突发脑溢血入院,情况危急,随时有生命危险,目前正在接受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