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今宵将他的幽怨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别扭,便又将视线转回,小小仰起脸看他。
眼前人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将她睨着,乍看像是生气得紧,细细一瞧,又能从他那双温润的眸子里看到眼波流动,如山间烟云,绕林而转,缠绵得令人着迷。
有些日子没见,他好像瘦了一点。
也不知是公务繁忙,还是心绪不佳
。
她没有哄他的打算,还倒打一耙:“谁让你告诉关老师你是我男朋友的?”
沈修齐一听,更郁闷了:“我要不这么说,你觉得关老师会跟我走?”
今宵一时语塞,他好像......说得......也有点道理?
“那......”
她放轻了声音,往语调里悄悄添点儿哄:“那你能跟我说说是在哪儿找到关老师的吗?她当时正在做什么?”
沈修齐不理她,转身往方才坐过的圈椅走过去,悠哉游哉坐下,再懒懒抬眸瞧她,将这上位者的架子端得很稳。
他故意叹气:“你这时候才想起来有求于人是不是有点儿晚?”
今宵眉心往内一收,幽幽怨怨看过去:“那你要如何?”
沈修齐不知何时解了西服的扣子,这时候随意将手肘搁在圈椅扶手上,既有贵公子的雅,又有浪荡子的痞。
今宵又想起她那套失踪的saintlaurent,花了她六万多,就这么没了,有点心疼。
“过来。”
一听声,今宵匆匆回神,她不知沈修齐何意,便像只小白兔单纯地朝他走近,谁料刚一走进他的“势力范围”,她就被他伸手往前一拽,她重心不稳,惊呼着跌进了他怀里。
“你流氓啊沈修齐?”
沈修齐用双臂将她锁住,视线往门外一递:“你再喊大点儿声,好让关老师起来看看咱俩是怎么‘谈恋爱’的。”
“谁跟你谈恋爱了?你这人真是——”
她这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沈修齐反倒好奇:“我这人真是什么?”
今宵想骂他无赖,可又不能因他无赖抹去他今日的功劳。
今日若非有他帮忙,警方不会这么快调监控找人,北城这么大,仅凭她自己和疗养院那几个保安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她心里是无比感激的,嘴上却说不出来任何一句感激的话。
她不说话,抱着她的人便以为她默认,双臂自然往回一收拢,她猛地朝他贴近,差一点就要撞上他下巴。
心跳突然加速,她用双手推拒着,磕磕巴巴地说:“你,你别,别抱那么紧。”
“好,那我轻点儿。”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有一瞬的放松,可今宵依旧浑身紧绷,丝毫不见松弛的迹象。
这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迅速摒除脑子里的杂念,坚决不会承认自己想歪。
可沈修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也一点儿没打算放过她。
“是暖气太足了吗?怎么脸红了?”
今宵一时恼羞成怒,捏紧了拳头就朝他砸过去,“啪”一声,他干燥的手掌将她拳头温柔包裹,体温由表及里,烫得她往后一缩。
她想挣脱起身,却又听他换了很轻的声音询问:“好久没见你,让我抱抱好不好?”
今宵登时一愣,错愕着忘记了挣扎。
鬓边垂落的长发被他用手勾到耳后别住,视线开阔些许,她跟着一转。
眼前人迎着书房柔软的光,眼波如水,就这么静静与他对视时,那些可见的温柔便见缝插针地往她心头钻,钻得她心痒难耐。
停在她耳畔的那只手并没有收回去,一点阴影覆上眼睫,他疼惜地抚过她曾流泪的眼睛,轻轻问她:“今天哭了多久?眼睛疼不疼?”
她摇摇头,沉默不语,没有抗拒他的触碰。
很突然地,她想要脆弱一点,不必伪装自己很坚强,也不必顾着此刻是否体面。
她想要他的拥抱,想要依靠,可就在心内冲动上涌的瞬间,她又像被什么魔法定了身,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动作。
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她紧紧捻住毛衣边缘的手被他握进掌心,指缝一点点被分开,她才迟滞着回神。
指缝间的软肉在这时候突然变得很敏感,不过是肌肤摩挲而过,她却不受控制一颤,像过了电般,浑身酥麻。
她不知自己此刻模样,也不知沈修齐有多心疼她这样。
一见她眼底盈泪,他连呼吸都不敢重,生怕一点动静就叫她清泪涟涟,到那时候他又该如何去哄?
这一整日的担惊受怕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他记着关老师的叮嘱,望向她双眼告诉她:“我是在云潭公园找到关老师的。”
“云潭公园?”
今宵的记忆一下被拽回到曾经那些蝉鸣不绝的长夏,她小时候早起跟着爷爷奶奶看花看鸟,就是在云潭公园。
心头猛然一酸,她知道,关老师这是想今教授了。
万幸,关老师还不知道父亲的事,可她思念的人,也永远回不来。
一想到这里,她眼底的泪就开始往上涌。
沈修齐方才这话已经说得尽量轻尽量柔,可他仍旧像是敲开了结冰的湖面,冰面受力龟裂,冰到感觉烫手的湖水就这么源源不断往上涌,止都止不住。
他忙不迭替她拭泪,指腹刚刚触及潮润,她便迅速错开朝他肩膀而来。
沈修齐没想到今宵会主动来抱他,方才不知道该怎么去哄,现在也只能算是略得其法。
怀中小姑娘哭得一颤一颤的,一伸手就抓住了他衣襟,他还是第一次从今宵这里感受到牵扯的力量,果然是比他紧抓着她不放要轻松许多。
他的心跟着今宵悬了一整日,这会儿好似被她生生扯断牵引线往下坠,本以为深渊无尽,却不想落进一团蓬松的棉花糖里,轻盈绵软得不真实。
是有想多抱她一会儿的私心,可又怕她真把眼睛哭肿哭痛了,到最后还是他心疼。
他抬手轻轻拍着她背脊,哄小朋友似的开口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好不好?”
怀中人抽抽噎噎的,毫无停止的迹象。
沈修齐无奈,只好拿出杀手锏:“再哭我就亲你了。”
今宵一听这话,立马就噤了声,她这反应太迅速,叫沈修齐哑然失笑。
他低头去攫她视线,今宵百般回避着,手一抬便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痕,顺带把视线也遮挡。
沈修齐捏住她一双腕放下,又佯装怨气沉沉:“我要亲你这件事有这么可怕吗?吓得你都不哭了?”
今宵极力偏开脸,红着眼骂他:“流氓!”
她刚哭过的声音软软黏黏的,无论用多么过分的字眼骂人都毫无震慑力,反倒让耍无赖的人拿住把柄质问:“你就是这么对你恩人的?”一说他还委屈得很,“我在你这儿是不是讨不着一句好话啊今宵?”
今宵的情绪就这么戛然止住了。
她泪眼颤颤地看过去,却因朦胧不清的视线无法辨认他眸中幽怨究竟是真是假。
到底是她承恩受惠,她不能因他调戏就不认真感谢他今日付出,可仔细想想又觉得委屈,她也不想骂他的,是他非得招惹。
她那双湿润的唇瓣张了张,小小声应他:“我说了好话的。”
“什么好话?”沈修齐怀疑自己失忆了,“我怎么没印象?”
“我......”今宵眼睫抖了抖,细数今日与他仅有的几句对话,她心虚地应,“我说了‘谢谢你,湛兮’。”
“就这样?”沈修齐蹙着眉,“这叫好话?”
“......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颊还有湿润泪痕,表情更是一本正经,像经验老道的钓鱼人,扔个假饵下水就有鱼上钩,等鱼反应过来被钓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口气。
沈修齐甚至没来得及询问是什么礼物,今宵就紧接着说:“但是被我弄丢了。”
他被这话闹得哭笑不得。
思绪百转千回,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句:“什么礼物?在哪儿丢的?”
今宵如实告知,是在江澈家三公里外的商场,在一楼的咖啡店,是一套西服。
还解释:“当时是因为听到关老师走丢的消息我一下慌了,所以才顾不上这么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人都到小溪山了,那还是我精心挑选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捡走。”
沈修齐被她那句“是我精心挑选的”取悦到了,可他面上
不显,甚至还因她无意遗失礼物将眉心深蹙。
而今宵单纯,就这么被他轻易骗到了。
她骤感内疚,无意识伸手拽住了他袖口,几分忧心地问:“你不开心了吗湛兮?”
沈修齐将手腕一转,轻易将她手捉住。
他坦荡承认:“是,我一想到你为我精心挑选的礼物有可能被人拿走,甚至还有可能穿在别人身上,我这心脏就疼得直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