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套上寝衣,大小竟然意外的合身,就连料子都是她常用的苏锦,约莫之前住在这儿的友人女眷,和她爱好相似。
  她起身开门,玉鹤安立于廊下,换了件月白的袍子,被她弄出的水渍消失了干净,双手端着木盘。
  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雨了,雨滴从檐下瓦片滴落,连成珠线。
  她扶着门框:“阿兄,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不是让你别泡太久吗?”热气还在她的头上蒸腾,扶着门框才堪堪站稳,玉鹤安喉结滚动。
  二人同时出声,一时又沉默了,她想让出位置让玉鹤安进来。
  刚一挪动,手肘被握住了,扶着她绕过回廊,她的右腿颓势愈发明显,鞋底踩在湿答答的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鞋尖沾到水泽,留下湿痕。
  她小腹一紧,连日被压制住的燥热,猛地反扑,她挣扎开了扶着手臂。
  “怎么了?”玉鹤安垂眸盯着她。
  “阿兄,我东西落下了,我回一下耳房拿东西……”她羞愧地低着头。
  “我扶你。”
  宽大的手掌挨着她手臂的一瞬间,她本能地一哆嗦,廊外的雨势小了些,一滴滴往外吐着水。
  “不用了。”被碰到了,难受只会是她。
  她提着裙摆,慢腾腾地往耳房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些,不被瞧出异样。
  进了耳房,在那堆湿透的衣衫里,终于找到了蓝色香囊,被水打湿后,原本浅淡的香味变得浓郁,很好地抚慰了躁动。
  太奇怪了,她得去看看薛神医,她是不是得什么不治之症了。
  缓和了半刻钟,燥热总算平息了些,她将香囊揣在袖兜里,特地往里塞了塞,确保不会被发现,慢悠悠往寝房里去。
  “东西找到了吗?”玉鹤安坐在小几前,侧头盯着她。
  她没由得一阵发虚,离玉鹤安越来越近,她被按在小几前,那股被压下的躁意,又有冒头的趋势。
  “先喝了。”白瓷碗递到她面前,她双手捧着抿了一小口,辛辣刺鼻,暖意席卷全身,慢吞吞喝了一小半,她实在喝不下了,她将瓷碗推回了小几,“阿兄,我喝不下了……”
  “嗯。”骨节分明的手拿起瓷碗,仰着头,喉结滚动,一口将她未喝完的姜汤喝了。
  那是她喝过的。
  玉鹤安显然不介意,若是她说倒显得她很在意了,她抿了抿唇,低下头。
  转而她就说服了自己,玉鹤安也淋了雨,喝点姜汤又没什么。
  玉鹤安蹲在她跟前,指腹顺着脚踝、小腿肚子往上爬,将裤腿往上撩,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右腿小肚子处只剩下两个红色的小点,膝盖处青青紫紫的一大片。
  他本以为祖母就算知晓玉昙的身世后,也不会罚她。
  可是不仅罚了。
  玉昙也真跪了,幼时她跪祠堂的模样,他又不是没见过,每次都是跪得歪歪扭扭,跪不过半刻钟,就蜷缩在蒲团上打盹。
  “放松点……”
  宽大的手顺着她的小腿肚往上,温热的掌心擦过,她忽而想起这里,被更热更软的东西贴合过,那股子燥热升腾了起来。
  药膏在掌心捻开,揉搓开后,再覆上了膝盖,一点点揉着淤青。
  “会有点疼,揉开了会好快些,忍忍。”玉鹤安低着头,她只能瞧见他的发顶,还有光洁的额头。
  好像她只是在外面闯了一件小祸,玉鹤安还是那个赶来帮她收拾烂摊子的兄长。
  “阿兄。”
  “嗯。”膝盖处揉搓的力道轻柔,没有停歇,也没有抬头瞧她。
  “阿兄,祖母知道了很生气……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有缘由的……”声音却慢慢小了下去。
  因为她剧情里,她窥见了她身份暴露后,就会被赶出侯府,会被囚禁,会被世人唾骂,落得惨死。
  她就不敢说了。
  她想赖下去,只要能躲在侯府,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
  可欺骗隐瞒成了宋老夫人厌弃她的根本,又变成了被赶出侯府的缘由。
  她陷入了闭环的漩涡里,找不到最好的办法。
  “嗯,别想太多,住在这安心养伤,你最近受伤颇多,改日得去庙里求神,祛祛晦气。”玉鹤安放开她的右腿,转而去揉左腿,动作轻柔。
  好在还有玉鹤安对她如初,还当她是他妹妹般。
  “我在这里,叨扰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他调任了,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先把腿伤养好,前些日子我见你走路都不太对劲。”
  “可以一直住这吗?”她低着头,有点难为情。
  她对玉鹤安一直都是蹬鼻子上脸。
  若是能待在这儿,肯定比她一人独自待在桐花巷好。
  “一直待在这儿,你是不打算回侯府了?”
  “阿兄,我还能回去吗?”一瞬间点燃了她所有希望。
  玉鹤安将药瓶放在外边架子上:“当然可以,祖母不过是一时没想清楚……过些日子就好了,左右不是换个身份的事,别太忧心了。”
  她简直不敢信这是玉鹤安说出口的话,好像她还能回到侯府一般。
  “阿兄,别哄我了,我知道我做错了……”
  错得很离谱,但若是让她从头来过,估计还是会如此,根本没有解法。
  她原以为玉鹤安会大发雷霆,宋老夫人会护着她,没想到现实却是反着。
  “快去歇着吧……”玉鹤安指了指内间的床榻,大娘一早便将内间收拾好了。
  “阿兄,你会怪我吗?怪我瞒着你,为人不坦诚。”忍了半晌,她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忧虑的问题。
  玉鹤安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一寸寸扫过,深刻地打量,她不由得一阵阵发虚。
  为什么要问?
  她不是最会粉饰太平吗?
  指腹揉着她的头顶,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会。”
  在等到答案那一刻,心底更多的谜题冒了出来,玉鹤安的反应太奇怪了。
  没人会愿意受到欺骗。
  “为什么?”
  杏眼里的水痕还未褪完,眼底的困惑藏不住,湿漉漉地,像被抛弃的小狗,找不到同伴,急得团团转。
  终于有豺狼靠近了,她就是怯生生地将爪子放上,小心谨慎地试探,天真的以为终于找到了同伴,能够结伴同行。
  因为什么?
  玉昙从来藏不住事,从见到梧娘起,或者是在李府落水时,见他的眼神怯怯,他就察觉出了异样。
  故意不去查,是怕自己克制不住妄念。
  现在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想留玉昙在身边,换一种身份留在他身边。
  被赶出侯府正好,昭告天下,他们本就非亲生兄妹,理应在一起。
  “以后就知道了。”
  有力的手已抚上了她的手肘,将她扶着往里间走,寝衣料子软薄,温热的掌心仿佛直接抚上了她的小臂,她浑身一激灵。
  方才揉膝盖时,还有疼痛压着。
  被香囊压抑的燥热一下子反扑,小腹的坠痛感又来了,她深吸好几口气,才能堪堪稳住身形。
  太奇怪了。
  等过几日,膝盖好些了,一定得去薛神医处瞧瞧,配点其他药方,治治这奇怪的毛病。
  不过十几步的距离,磨磨蹭蹭走了半晌。
  “是不是腿疼?”
  玉鹤安低着头询问,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侧,似火苗舔舐着,内心的燥热越燃越高,要将她鼓吹成一个滚涨的皮球。
  “不是让你别强撑吗?”
  宽大的手挪在腰侧,一手抄起腿弯,将她稳稳抱起,抱在床榻上。
  她小腹似被灌满了水,被玉鹤安抱着时,酸胀感加剧,她想逃避,想挣脱。
  又想腰侧的手再用力些,挪到小腹处将水挤出来就更好了。
  好在这一过程没持续太久,玉鹤安将她放在床榻上后,放下青色纱幔后,便起身去外间收拾了。
  她连忙扯了被子将自己的身体死死盖住,蜷缩了进去。
  躺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缓解燥热和酸胀,她将藏在袖子里的香囊翻了出来,味道已经不如方才般浓郁,嗅了好一会儿,燥热总算缓解了些。
  小腹处的酸胀却难消退。
  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纱幔,她慌忙将香囊往枕头下塞,他手里握着一个蓝缎包裹着小汤婆子,将汤婆子递给她。
  这个天她早就不用汤婆子了。
  “杳杳,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肚子疼……”
  一下子她明白了,玉鹤安是误会她来葵水了。
  她将汤婆子放在小腹上,那股子酸胀感没能减轻,反而因为玉鹤安在,更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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