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八狗笑嘻嘻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这时两个差役冲进城墙的凹处,乞儿们吓得都往外面跑,两个差役在里面寻了一个遍,也没有寻到朱大头的儿子。
  其中一个差役上前,看着八狗:“朱大头说你绑了他的儿子,你说,人到底在哪里?”
  八狗一脸不屑地看着朱大头,别过自己的脑袋:“官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还说他打过我呢,喏,看到没,这么大的疤就是他打的,若不是我命硬,早就死了。”
  朱大头看到那个大疤,眼神一闪,他记得前些日子的确打了八狗,或许就是因为这,他才要报复自己。
  差役们见多了人,朱大头一个眼神,大概就明白了,只怕是两人生了龌蹉,这小乞丐生了怨气,这是要报复,便苦口婆心地说道:“八狗,我告诉你吧,以往你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刚来的县老爷是从临安府来的,那可是不讲情面的,杀人是要偿命的。”
  八狗却丝毫不害怕:“官爷,我说了,我没有绑陈大头的儿子,我发誓,若是真的绑了他的儿子,不得好死。”
  这下,差役们只能看向朱大头:“莫不是搞错了,再在城中找一找。”
  朱大头气得牙痒痒的,看着八狗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掏出平安锁,怒斥道:“今日是你来找我的,给了我这个平安锁,让我替你办事,是不是?”
  八狗撇了撇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这时,不远处的卤货铺子里突然人声鼎沸,不一会,人群从那铺子里出来,热闹非凡。
  “爹爹!”一个虎头虎脑的娃娃牵着一个妇人往这边跑来。
  朱大头立马松开了八狗迎了上去:“憨憨,媳妇!”
  八狗冷哼一声,看向差役:“我就说我没绑他儿子吧,最近这卤货铺里有个老头每日说书,去看热闹的人多得很。”
  差役们也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八狗的肩膀:“我们让朱大头给你道歉。”
  八狗撇了撇嘴:“无所谓,我们是乞儿,无爹无娘,无靠山,谁都能来欺辱。”
  几个差役看了看城墙的那凹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去寻了朱大头说话。
  朱大头一手抱着自己的儿子,一手揽过自己的媳妇,泪流满面:“你们真是吓死我了!”
  好不容易等他情绪平复了,差役把他拉到一边说:“虽然八狗是乞儿,但是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地污人,这些孩子本来就可怜,你去给人道个歉,再给几文钱让他买些东西吃。”
  朱大头这才抬目看向靠在城墙上的八狗,朝他走了过去。
  第10章 没办成
  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的一场风波吓掉了朱大头半条命,他终归是大人,虽然知道被八狗摆了一道,还是得拉下脸面。
  “喏!”朱大头解开自己的钱袋子递了过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怀夕姑娘的身契,我也的确去帮你问了,她是官奴,身契不在谢府,在县衙,若是在谢府,我还能想想办法,在县衙,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八狗没有接朱大头递过来的钱袋子,听了他的话,眼神一暗,转身往城门外去,摆了摆手:“那就算了!”
  朱大头拿着钱袋子愣在原处,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八狗与往日有些不同。
  不论怎样,今日总算是有惊无险,他愿意放下身段同八狗说和,主要是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是这小子继续怀恨在心,再来这么一遭,自己这条命估计就保不住了。
  天越来越黑了,城门马上就要关了,朱大头转身把钱袋子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差役:“今日劳你们白跑一趟,这钱就当我请官爷喝酒。”
  几个差役也不客气,接过钱袋子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风沙越来越大了。
  东樵子背着一个褡裢,身旁跟着一个小萝卜头,两人赶在城门关前出了城,脚步匆匆地往南山观去,等走到半山道上,看到了一个身影。
  “八狗哥!”豆子惊喜地跑了几步,追上了八狗,见他蔫头耷脑的:“怎么了?你不是说今日要去办一件大事吗?”
  八狗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想着得了怀夕姑娘的身契,只要把那身契烧了,怀夕姑娘就是自由身了,不必只能被困在南山观,可是,哎!
  “没办成!”八狗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
  这时东樵子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啧啧啧,两个年轻娃娃,倒是比不上我这个老头子了。”
  因为怀夕太能吃了,东樵子藏的粮食都被搜刮干净了,虽然有王全接济,但是这么多张嘴,也不能趴在别人身上吸血。
  这些日子,东樵子就去王全的卤货铺子里说书,每日不仅能挣几个铜板,也能赚些吃食,也算是有了进项。
  如今入秋了,乞讨也不像别的时节那么容易,更何况,郑县里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都已经搬走了,剩下的也都是苦哈哈的底层百姓,自己家的人都吃不饱,哪有什么善心去给街上的乞儿。
  豆子现在倒是和东樵子搭伙了,东樵子说书时,他就忙着收客人的打赏,然后替东樵子端茶送水。
  回到南山观,东樵子把褡裢里的东西倒出来,不仅有点心花生,还有肉干和一小袋粮食,最重要的是今日得了五个铜板,他倒是不藏私,全部都送到怀夕的面前:“今日收获颇丰,姑娘都收起来。”
  怀夕拿起点心就吃,冲着旁边的罐子扬了扬下巴:“豆子,钱放到罐子里去。”
  清冷的南山观一下子就热闹了。
  八狗忙着添柴加火,东樵子开始煮粥,豆子寻了些干菜丢进破陶罐里。
  香气很快就在庙观里蔓延开来。
  白日里他们都去了山下,怀夕睡得昏天黑地的,此时饥肠辘辘,有什么就吃什么。
  一旁的八狗却看得有些心酸,怀夕姑娘什么都不挑,比他们这些乞儿还惨,最可怜的还是奴籍。
  豆子见八狗一副悲伤的模样,安慰道:“八狗哥,别难过了,你到底要办什么大事,要不明天我帮你?”
  八狗看了怀夕一眼,垂头没有说话,用木棍挑着柴火。
  怀夕莫名其妙地被他看了一眼,拍了拍手上渣子,说道:“什么事?扭扭捏捏的。”
  东樵子也看向他:“你今日干什么去了?”
  被三双眼睛看着,八狗只能说道:“我想着姑娘每日只能待在观里,就想着要挟朱大头把姑娘的身契拿回来,那样姑娘就不是奴籍了,哪里都能去得。”
  东樵子瞪大了眼睛,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些?
  豆子也恍然大悟:“那朱大头给了你姑娘的身契吗?”
  八狗眉头微皱:“当然没有,不仅没有拿到姑娘的身契,我还听说,姑娘是官奴,身契在县衙里。”
  “啊!”豆子有些着急:“那怎么办?”
  东樵子一脸沉思:“若是官奴,那就真的没有办法,除非是立了大功,衙门里免除奴籍。”
  八狗挠了挠脑袋:“立了大功?姑娘救了我,算不算是大功,若是算的话,我明日就去衙门里。”
  “嘁!”东樵子冷哼一声:“救你算什么立功,得了吧,别添乱了。”
  “粥好了!”怀夕探身看了看破陶罐里翻滚的粥:“我觉得这南山观挺好的,并不想去别处。”
  东樵子赶紧给她舀了一碗粥:“对的,我也觉得南山观挺好的,外面其实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好。对了,王全今日家里有事,他就不来了。”
  “嗯。”怀夕点了点头,端起粥就开始喝,其他人也跟着喝起粥来。
  外面狂风大作,气温陡降,等到大家吃完饭,竟然开始下雪了,幸好他们准备的柴火多,一整夜火都不曾熄过。
  ......
  天光大亮,满地白雪。
  谢予羡躺在床上,屋里烧了暖炉,他靠在大迎枕上看着吴雪见梳妆打扮:“今日大雪,要不日子往后面挪一挪?”
  吴雪见今日穿得十分素净,一件宫缎素雪绢裙,衬得她气质清冷,梳了惊鹄髻,发间点缀了珠花,倒的确是烧香拜佛的体面,她略施粉黛,明明与往日没有什么两样,今日的眉眼却格外飞扬:“既然已经定了今日去拜佛,怎可说变就变,若是惹怒了菩萨,倒是我的过错了。”
  谢予羡笑了笑:“那你路上小心,今日老师做寿,我不能不去,终归是最后一回了。”
  吴雪见十分的通情达理:“应该的,你是要入朝为官的,那些言官们可盯得紧呢,稍有不慎就会被弹劾。”
  “我也是这样想的,老师做寿,若是我不去,日后只怕会成为把柄,只是委屈你了。”
  第11章 摒尘
  银霜遍地,天寒地冻。
  吴雪见穿了一件月牙白的斗篷,穿过长长的廊庑,风吹得她的衣角翻飞。
  千云疾步才能跟上她,心中忐忑不安,虽然小姐的脸色依旧同往常一样,但是这疾行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她的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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