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母亲,您在说什么?”孟嘉言满眼不解,顺着母亲的视线从窗户看过去,蓦地一惊,脸颊飞上了红晕。
  寝宫中坐着的正是沈忌琛,正看着桌上的一本书,灯光下清冷矜持,她的心不由轻轻而动,却没有失了理智,她拉着母亲退后,隐蔽在角落里,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孟夫人道:“待会房中的药香就会发作,你就进屋去......”
  孟嘉言眉心一皱:“您想做什么?”
  孟夫人低沉坚定道:“只要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一切便尘埃落定!事后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沈侯为了沈家和孟家的声誉也只能闭口不谈,风风光光将你娶进门!”
  孟嘉言瞳孔一怔,脸色“唰”的白了,紧紧攥紧了手指,强迫自己冷静,惊恐且愤怒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太荒唐了!您知不知道您在做什么!您要牺牲女儿的清誉!来成全这场联姻!”
  “这怎么能算是牺牲呢......”
  “如何不算!”孟嘉言悲愤地打断了母亲的话。
  “沈家和孟家联姻是大长公主亲口对母亲许下的!她看中了你做她的儿媳,委屈也只是一时的,孟家也会因为这桩婚事平步青云......”
  “我绝不会那么做!”孟嘉言斩钉截铁,“如此羞辱的婚姻,恕女儿难以从命!”
  孟夫人见女儿这般强硬,也急了:“情爱之事,你怎能如此清高呢!男欢女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母亲!”孟嘉言恼羞成怒,“这不是情爱!这是龌龊!是乘人之危!是有违风骨之事!”她正色道,“为达目的使一些手段是可为之事,但不包括将我的清誉和尊严踩在脚底下。”
  “您以为这件事今日之后就算尘埃落定了?以嫖姚的性子,您以为他会妥协吗?即便他顾及声誉,愿聘我为妻,女儿嫁过去了,您以为女儿会有幸福吗?这般屈辱的婚姻,女儿如何当沈家主母?如何在侯府立足!便是在大长公主跟前,女儿也再难抬起头!”
  孟夫人怔住了,她眼底开始慌张,孟嘉言软下语气,哽咽地问她:“一个得不到丈夫敬重的妻子,我该如何自处?母亲,您告诉我。”
  孟夫人心神动荡,嘴唇微微颤抖,心底冒起恐惧,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抓住孟嘉言的手都在发抖:“那现在如何是好?药效已然渗入肌理,如果不行房事会不会对沈侯身体有损?后果我们可是承担不起!还有,事后沈侯追究起来,这件事,谁来担责?”
  此时孟夫人真的怕了,一直在一旁听她们谈话的紫藤也慌了神,完全没了主意,倒是秋桂姑姑有经验,她忙道:“不如随便找个宫女过来......”
  孟嘉言却有了主意:“今早我去给梁贵妃请安,看到她在为难一个尚宫局的绣娘,叫任含贞,听闻她趁着送制衣的机会在皇上跟前献媚装柔弱,被梁贵妃撞见了,听说还惊动了皇后娘娘,与其随便找个宫婢,不如找她来。”
  孟夫人不懂:“这是何意?”
  孟嘉言皱眉道:“这毕竟不是光明之事,清白姑娘家未必愿意,可任含贞一心想攀龙附凤,有过前车之鉴,动机也说得过去,再来,寻常宫婢毕竟无辜,难保嫖姚调查后发现与宫婢无关,定会因此心生怜悯,反而留下后患,若是任含贞,事发之时梁贵妃定然不会留她。”
  孟夫人眼前一亮:“嘉言所言极是。”
  孟嘉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为她的行为找了个借口:“她惹恼了梁贵妃,在宫中已是待不长久,若此番有她的造化,也算是她的一条出路,有梁贵妃出面,即便事后嫖姚让她让进府,也不会怜悯她。”
  孟夫人极为宽心:“还是嘉言想得周到,秋桂,你立刻去找尚宫局的崔尚宫,她是我的娘家姐妹,定会促成此事。”她看着秋桂离开,又担心地握住女儿的手,“事后若是大长公主问起......”
  “母亲放心,大长公主那我自会去言明。”
  其实,她心里还有另一层打算,这件事她不怕沈忌琛查,最好查到她的头上来,母亲前日进了国公府是有目共睹之事,自然能牵扯出大长公主,那她没有依长辈的计划行事,将这件事的退路堵死,只会让沈忌琛觉得她识大体......
  她气定神闲带着母亲快速离开,却不防袖襕中的纸团掉了出来,她们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藏春坞,很快溶进了夫人小姐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惊喊起来,太监匆匆跑了过来,进了太皇太后的亭轩,“砰”地栽倒在地,滚了半圈,跪了下去,慌慌张张开口:“太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出事了出事了!”
  太皇太后和沈倾辞本就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此时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太皇太后厉声道:“混账东西!有话不会好好说!”
  太监压着颤抖的声音道:“苍梧宫出事了!”
  “什么!”太皇太后和沈倾辞顿时站了起来,沈倾辞道,“是嫖姚的宫殿!”
  原来那是先帝赐给沈忌琛的宫殿,先帝没有子嗣,当今皇帝乃是宗亲世子继位,先帝对沈忌琛极为宠爱,特赐了宫殿,他小时候经常在那小住。
  太皇太后大喝一声:“沈侯何在?”
  立马有人来报:“回禀太皇太后,沈侯方才已经离开。”
  太皇太后和沈倾辞脸色大变,沈倾辞连忙扶住太皇太后,一起往苍梧宫去,一面还在宽慰她。
  孟嘉言和孟夫人对了个眼神,孟夫人狂跳的心在看到孟嘉言镇定的目光时,才安定了下来,此时众人也都站了起来,跟着太皇太后一起去了。
  当太皇太后赶到时,苍梧宫灯火通明,皇上坐在正殿主位之上,脸色铁青,梁贵妃站在他身边,表情怪异,地上还跪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哭花了脸,显然已经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皇上见太皇太后来了,站了起来,请了安:“您来了。”
  “怎么回事!嫖姚呢?”太皇太后急忙问到。
  皇上看了眼太皇太后,又看向沈倾辞,沈倾辞一双明亮的眼睛灼灼盯着他,他正要回,一旁却传来一道强撑着的虚弱的声音。
  “皇祖母。”
  太皇太后和沈倾辞朝偏殿看去,就看到沈忌琛靠坐在罗汉床上,眉头紧皱脸色苍白,胸上已经被鲜血染红,太皇太后和沈倾辞脸色一白,几乎眼前一黑。
  皇上连忙扶住了沈倾辞,面色却是冷淡:“不必担心,嫖姚没事。”
  高院首正在给他处理伤口,太皇太后走了过去,坐在沈忌琛身边握住他的手,心疼极了,看向高院首:“这究竟怎么回事!”
  “回禀太皇太后,侯爷这是中了合欢香,药性极强,幸得侯爷意志强硬,通过伤害自己,硬生生抗住了。”
  太皇太后勃然大怒,怒而拍案:“哪个下作东西做的!”
  梁贵妃及时上前,给太皇太后奉上茶安抚道:“太皇太后您消消气,便是这个尚宫局的贱婢。”
  太皇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任含贞没有一点慈悲之心:“好大的胆子!主意竟敢打到沈侯头上来了!”
  皇上看向沈倾辞:“皇后,依你的意思,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沈倾辞冷冷道:“杖责二十,逐出宫去。”
  皇上眸光一定,心中一寒,梁贵妃却勾了唇角,不费吹灰之力除掉了一个狐媚子。
  立刻有太监上前粗鲁地架起任含贞将她拖走了。
  宫门外的夫人小姐们看着触目惊心,对任含贞嗤之以鼻,也大快人心,孟夫人紧紧握住了孟嘉言的手,心惶惶不安,孟嘉言知道母亲是在后怕,若是今日她依了母亲之言,或许现在被拖出的就是她,她反握住母亲的手,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振奋了孟夫人的心,她终于渐渐安定下来。
  宴会提前散了,高院首道:“侯爷体内的合欢香余毒已经清除了,胸上的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却要好好静养,近期都不能动武。”
  太皇太后立刻道:“嫖姚,你今日就住在宫里。”
  沈忌琛强撑着坐好,沉声道:“皇祖母,孙儿没事,待会我就回府了。”
  太皇太后急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何必急着回去!”
  沈忌琛淡淡幽声道:“嗯,若是不回去,我怕她会担心。”
  太皇太后心惊,急急看向沈倾辞,沈倾辞也怔住了,显然也不知情。
  “哪个她?”太皇太后急忙问。
  沈忌琛却轻轻一笑:“等日后孙儿带她来给您请安。”
  一时间,太皇太后不知是喜是忧,却看着一向矜持沉稳的孙儿,竟也会因为一个姑娘不顾自身而大动干戈,她震撼了,怪不得他今日一天都冷着脸。
  太皇太后知道他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谁也说不动,便让高院首跟着他一同回府,还叮嘱道:“这件事先别传到国公府去,惟熙体弱,莫要让她担心。”
  她到底还是最疼爱女儿的。
  众人应了,沈倾辞送太皇太后回慈安宫,服侍她喝了安神茶,才走出来,却见皇上站在院中,静静看着她,等她走近,他冷冷道:“朕今日才知皇后威仪,才知皇后担心一个人,紧张一个人是这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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