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忌琛握住靳棠颂的手,冰冷的声音幽沉道:“裁剪婚衣。”
岳溶溶倏然回眸,沈忌琛也正看着她,乌沉的眸光冰凉如水,岳溶溶扫过他们相握的手,快速移开。
呵,他们,终究还是要成亲了啊......有什么好意外的,她该意外他们竟然晚了三年才成亲,没有在她和沈忌琛和离的第二天。
那时候靳棠颂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我和表哥十几年的感情,你以为你越得过我去吗?你不过是我不在时的调剂品罢了。”
掌柜的拍马屁的功力自成一派,连珠冒泡似的祝贺语层出不穷,可沈忌琛的脸色却越来越寒。
岳溶溶看着掌柜的嘴巴叭叭个不停,却一个字也听不清,耳中嗡嗡的。
沈忌琛大概也听烦了,微微蹙眉,掌柜的立即识相地闭上嘴,堂屋又终于安静了下来,沈忌琛手臂微抬,修长的手指轻慢指点岳溶溶,低沉醇厚的声音徐缓:“就她了。”
平静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却是不容置疑。
掌柜的蓦地诧异,方才靳小姐觉得任含贞还不错,侯爷说“再看看”,现下竟钦点了?他既惊且喜,连连作揖:“谢侯爷抬爱!”
靳棠颂诧异地看着沈忌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张了张嘴,而后抿紧,扬起一个弧度,挽住沈忌琛的手:“表哥怎知我想选她?”
掌柜的惊喜:“二位当真是心有灵犀。”
岳溶溶心头一梗,望进他那双幽深晦暗如深海的眸底,终于抓回了一丝理智,嘴角缓缓弯起一个弧度,笑意渐渐攀上眼角,优柔的声音清泠泠的:“我的手艺可是很贵的。”
掌柜的猛地一僵,差点冲上去死死捂住岳溶溶的嘴,费劲地扭头,看到沈忌琛阴沉的脸结成寒冰,他一股劲的筛糠,僵着笑脸打圆场:“嗳唷!瞧她都高兴糊涂了!”
沈忌琛连看都没有看掌柜的一眼,只是冷凝地看着岳溶溶,就在掌柜的以为岳溶溶即将大难临头时,却听到沈忌琛冷冷问道:“要多少?”
那隐隐克制着怒意的语气让掌柜的一晃。
岳溶溶微微蹙眉,似乎当真在想要多少银子,半晌盈盈一笑:“我还没想好。”
掌柜的快昏倒了,沈忌琛压抑着怒火冷冷道:“那你慢慢想。”沈忌琛转身离开,一刻也不想多留,寒风拂起的斗篷像是甩在掌柜的脸上的巴掌。
“侯爷您慢走,您慢走。”
靳棠颂瞪了岳溶溶一眼,气的转头就走。
院子里的那些绣娘眼见着沈忌琛从堂屋走出来,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个个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又见他气势冷冽不敢造次,脸都涨得通红。
竟然是沈侯爷!
唯独钟毓在愣怔后别过脸去,甄溪兴奋地扯她的衣袖,激动地低呼:“是沈侯爷,竟然是沈侯爷!这你都能沉住气?”
钟毓平静道:“万佛寺的和尚说我今年需得六根清净,方可平安一生。”
甄溪咬牙:“狠心的丫头!”
岳溶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血色殆尽,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心也麻木了,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刺耳的高喊,她惊得回神,捂了捂耳朵。
“臭丫头!你能耐了!是不是想害死我们锦绣楼!你知不知他是谁!望京门里镇国公沈家嫡长子!沈家知不知道?我朝的金疙瘩!开国第一功臣府,授封一等公爵!历代皇后皆出自沈家!当今皇后便是这位爷的同胞长姐!他的母亲是大长公主!他年纪轻轻屡建奇功,十八岁那年更是以身犯险荡平杭州寇乱,皇上亲封武靖侯!”
掌柜的如数家珍,这种家世便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听了也得抖三抖,他目的不过是叫她怕,叫她低头,谁知这岳溶溶听后,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哦”,他气顿时不打一处来,还不待发作,身后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喧闹。
院子里的绣娘们听到声音全都冲了进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岳溶溶:“溶溶,你把侯爷得罪了?”
一转头又将掌柜的团团围住,忙问:“掌柜的,侯爷来做什么?是要做什么绣品?选定人了吗?”
掌柜的不堪其扰,岳溶溶趁机往后退,转头突然对上任含贞的目光,她静静站在门边,在岳溶溶看过来时,微微一笑。
靳棠颂已经碎步追上沈忌琛,在他上马车前喊住了他,沈忌琛转身,见她欲言又止,凉声道:“若是无事,你先回去。”
靳棠颂故意使小性:“我不要岳溶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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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挣扎着突出重围:好险,差点小命不保!
溶溶:掌柜的我想......
掌柜的:闭嘴闭嘴!我不听我不听!
第3章 选择 溶溶,你去。
沈忌琛握住缰绳的手微滞,回眸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薄唇抿成一条冷厉的线,冷冷看着靳棠颂。
靳棠颂只觉喉头发紧,却还是鼓足勇气,着急又祈望地紧盯着他:“难道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她冲动之下就要脱口而出的话都在沈忌琛凉凉暼过来的目光中戛然而止了。
“你今日话太多了。”
靳棠颂好看的脸蓦然一白,她不想去想这句话的深意,快速别过脸去,抑制住快要涌出来的眼泪:“对不起。”
沈忌琛脸色微有缓和:“送表姑娘回府。”
已经有老妈子和丫鬟上前恭敬请靳棠颂上马车,他则一跃上马,策马而去,只留给她一个瑰伟的背影。
“表姑娘,马上要成亲了,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呢。”老妈子扶着她的手乐呵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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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都城内能打马而行的人屈指可数,繁华的长街赫然见到一匹骏马纷沓而来,马背上的郎君惊为天人的模样却肃冷的让人莫敢仰视,宽敞的长街所有人都自觉地往两边退去,不是怕被马冲撞,而是怕冲撞了马背上的贵人。
“是哪家的小爷,这样威风赫赫?”
“这样年轻,又得打马而行,你猜是谁家的?左不过望京门里那几家的。”
一时百姓激动的窃窃私语都随着马蹄扬起的灰尘讳莫如深的消散了。
一盏江南,乃是上京最负盛名的酒楼,名字雅致,场所更是清幽,清幽雅致间却又尽显贵气富饶,沈忌琛一跃下马,顿时有几个小厮上前,一人牵住马,一人扶住沈忌琛,还有两人分列两侧躬身行礼。
沈忌琛径直进了酒楼,掌柜的亲自前来打招呼,他骄矜自持地点头,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照常朝二楼最东头的雅间走去。
能进一盏江南的人,非富即贵,寻常百姓不得而入。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头传来悠扬的乐声和欢快的笑声,沈忌琛推门而入,解下斗篷丢给一旁随侍的婢女,正在翩翩起舞的姑娘立时停住了舞步,一边行礼一边往旁退去。
“嫖姚来了!”
嫖姚,是沈忌琛的小字,乃先帝所赐。
雅间里的三位公子哥韩子羡,郑旭朝和贺敏轩与他年岁相当,四人一同在望京门里长大,十八岁那年又同去杭州参军,关系亲近且密切,唯有一位娇美的姑娘,叶姝意颇为意外地看着他:“嫖姚你不是去锦绣楼了吗?怎么......”
沈忌琛坐到居中的位置上,冷淡道:“去锦绣楼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吗?”
“呃......”叶姝意被问住了,奇怪了,她皱了皱眉,思忖了好一会,才试探道,“锦绣楼的绣娘手艺如何?”
沈忌琛接过贺敏轩递过来的酒杯把玩,淡淡道:“棠颂满意就成。”好似与他无半点关系。
叶姝意的眉心更皱了,这是没见到,还是见到了当真不在乎了?
年前她因修补祖母的遗物百花争艳绣屏,意外见到了岳溶溶,心里一直打鼓,不知该不该告诉沈忌琛,最终她没有明说,只是在半月前,刻意在他面前拿出了那幅绣屏,让丫鬟在他面前无意透露了岳溶溶的名字......
她记得他听到这个名字面色骤冷,却怔怔站了半天。
翌日就自请出京去办贪官去了,半个月都没有消息,她以为他早已不在意了,谁知昨日才归,今日就听说他陪着棠颂去了锦绣楼......
忽然下巴颏儿一痛,叶姝意的脸被板转过去,对上一双不悦的眼睛,是她青梅竹马的新婚夫君韩子羡,正皱着俊秀的脸不满道:“你只能看着我,嫖姚也不行!”
叶姝意脸上一红,一旁静默的三人嫌弃地白了韩子羡一眼。
沈忌琛望着手里空了的酒杯一时怔忡,一股甜腻的香味直窜鼻中,艳丽的舞姬攀上他的肩,他嫌恶地推开,目色淬了冰,吓得跌坐在地的舞姬僵住了身子。
气氛一瞬冷凝,贺敏轩赶忙上前拉走了舞姬:“沈侯爷不解风情,小爷疼你。”
不解风情吗?叶姝意想起当年她去杭州探望韩子羡,第一次见到了岳溶溶,十分娇甜地摆弄着她新买来的各色香粉,涂一点在手腕,笑语嫣然地问沈忌琛:“这个好不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