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岳溶溶笑道:“顺利,拿了一大笔赏钱呢!”
甄溪拧她一下:“你就知道银子!”
岳溶溶揉着被拧的手臂,无声抗议,转就听到一旁的小声议论:“里头那位脾气大得很,难伺候得很,架子十足,得一个一个筛选。”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绣娘哭着跑了出来,任含贞慌忙拦住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她说我是狐媚子!”
众人皆惊。
张婧凉凉道:“这已经是被赶出来的第七个了。”
一时间还未进去的剩下的七位绣娘,不由有些愣怔,其实这些贵族小姐有些脾气是自然的,被挑手艺也就罢了,怎的就骂人狐媚子了?还哭得这样伤心?
话音刚落,就听到那绣娘哭着说:“我只是看了她表哥一眼,一时,一时忘了回神,小姐就气得拧我,骂我狐媚子!”
岳溶溶笑弯了眉眼,促狭地睨甄溪:“原是个和你一样爱拧人的主儿。”
“去!”甄溪瞪他。
听到有人问:“那位贵人就没替你说几句话?”
她抽噎着:“没有,他只问小姐手疼不疼。”说完,她哭得更凶了。
周围安静的只有她的哭声,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有诧异也有羡慕,岳溶溶却不露痕迹地扯了下嘴角,是冷的。
那样的贵族,哪里会在意她们。
紧接着,又一位绣娘出来了,脸色通红,似激动,又似难以置信,人也结巴了:“是,是他,竟然是他!”
“谁?”
还不等她回答,掌柜的着急忙慌地出来了,凝重的目光在她们之间逡巡一圈,在岳溶溶脸上停了一瞬,思忖片刻,最终为了保险起见,看向了任含贞:“含贞,你进去,你可以她们之中手艺最好,也最稳重的,别让我失望。”
任含贞谦虚地一笑,微微行礼,举步向前。
“瞧她那样子,好似已是她囊中之物了!”
钟毓道:“谁叫人家手艺好呢。”
“那我们能回去了吧,挺冷的。”岳溶溶哈着冰冷的手指,只想回绣阁暖和暖和。
甄溪拦住她:“别啊,我还想看看是谁这么金贵呢!”
还以为任含贞进去要很久,谁知不消一会,她就走了出来,众人吃惊一瞬,就见任含贞神色有几分古怪,不知是害羞还是难堪,阵红阵白的。
“溶溶。”
掌柜的在廊下朝她招手,岳溶溶微微一愣,钟毓推了她一下,她才走了过去,这时任含贞维持的微笑也有了一瞬僵硬。
岳溶溶本想询问两句,谁知任含贞径自走下了台阶,经过她身边时,她似乎看到任含贞嘴角的一丝冷意,她晃了下神,约莫是看错了。
掌柜的已经在一旁催促。
掌柜的也算见多识广,应酬贵族也是如鱼得水的,她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着紧,莫不是位公主郡主?
好奇间,岳溶溶已经跟着掌柜的进了堂屋,自然没有听到院子里,方才说不出话的绣娘克制的惊呼声。
在绣娘的惊呼声中,任含贞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冷着脸站在一旁,抬头朝正堂看去。
刚进正堂,岳溶溶就听到掌柜的极尽讨好的声音说道:“小姐,这位是岳绣娘,绣工也是一流的。”
岳溶溶抬眼看去,对方的目光也正从一幅绣作中看过来,两人四目相接一瞬,皆是一愣,岳溶溶就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腔猛地一震,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是她!怎么会是她!竟然是靳棠颂!曾经受到过的羞辱排山倒海而来,震得岳溶溶太阳心生疼。
“哪儿来的下贱东西,也敢妄想我表哥的正妻之位!”
“我表哥不过是一时无趣,与你解闷,你不会真以为我表哥会带你回京明媒正娶入宗室吧?”
“妻?谁承认了?无媒苟合,等同花娘。”
尖锐的声音游荡在岳溶溶耳边,一瞬间与面前靳棠颂的脸重叠在一起,她蓦地攥紧了手指,强压住狂跳的心脏。
第2章 示威 裁剪婚衣
岳溶溶死死攥紧手指,抑制着心底传来的钝痛,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会是她!靳棠颂眼中亦满是惊诧,怔怔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岳溶溶,倏然掉头往后看去。
岳溶溶也顺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咚”的一下,像是一只猛兽突然撞进岳溶溶的身体里,瞬间就泄去了她方才才蓄起来的强劲,太阳心震得生疼,模糊地看着男子坐在太师椅中,岿然不动。
他长腿交叠,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眼也未抬,却矜傲肃冷的叫人不敢造次。
那年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坐在杭州最大的一家酒楼的包厢里,那日她被纠缠上来的狂徒逼得无路可走一眼望进包厢,就看到一众觥筹交错的公子哥中如众星捧月的他,闲适地坐在那,端着酒杯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有种谈笑风生平定千军万马的气势,本能的求生欲让她冲了进去,转头就对着身后狂徒强装镇定:“我是他的女人你敢碰我?”
热闹的包厢顿时鸦雀无声,连气氛都凝固了,十六岁的岳溶溶张扬明媚,素来不知怯弱为何物,此时却也是不禁心头一颤,缓缓转过脸去,就看到沈忌琛坐在那,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像是有万丈星河,似笑非笑。
往事如风,岳溶溶觉得眼中寒风凛冽,刺得酸涩。
掌柜的见她失了魂,怕她惹恼了贵人,慌忙扯过她的手臂,着她回神,却不想往日里最是伶俐的岳溶溶竟丢了魂似的撞上他的手臂。
偏偏他抬眼正看向沈忌琛的方向,今日从进了这堂屋坐在那冷漠寡言,一眼不抬像尊佛爷的沈忌琛,竟然掀眼看了过来,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精锐冷冽的让他莫名心中一寒。
他双肩一抖,慌忙站直了躬身作揖:“侯爷,小的失仪。”
沈忌琛并未理会,看也没看岳溶溶一眼,好像她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靳棠颂轻慢地瞥过岳溶溶瞄了一眼陈列的绣品:“这里哪些是你的作品?”
掌柜的见岳溶溶不答,偷偷拱了她一下,谁知她倒好像生了倔性,就是不语,他心头一急,忙是陪笑上前:“新月,靳小姐,署名新月,便是她。”
云锦苑的绣娘为豪门贵族刺绣,手艺好,难免有些名头在外,旁人都用了本名,岳溶溶不想张扬,在上京招惹是非,便用了“新月”一名。
靳棠颂有些意外,朝偏厅看了一眼,沈忌琛面色沉静喝了口茶,她稍稍放了心,转头冷嘲热讽:“这手艺也能进你们锦绣楼的云锦苑了,看来锦绣楼也不过徒有虚名啊,还是说……她是靠着关系进来的?”
这言下之意就有几分暧昧,掌柜的脸色一滞,岳溶溶更是脸色一白,时隔三年,她依旧随意两句话就能羞辱她,当即冷然道:“我的手艺如何,明眼人自然有分辨,但想来靳小姐是看不上我的手艺了,既如此,我便告辞了。”
“啪”的一声,靳棠颂推到了一幅绣品,怒喝道:“你好大的架子!”
掌柜的着急忙慌:“靳小姐息怒,息怒,她是从小地方来的,又成日里待在屋里做活,没见过什么世面,小姐金贵,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这两句话说的靳棠颂身心舒畅,轻嗤道:“下等人就是下等人,永远都是小家子气。”
掌柜的连连附和,岳溶溶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却意外对上沈忌琛的目光,他不知何时看过来的,对着这里一场闹剧无动于衷,那双漆黑的凤目幽沉极了,岳溶溶的心忽然提了起来,正要移开眼,却见沈忌琛缓缓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身来。
不知是年岁渐长,还是如今气势早已不同于当年的少年郎,那股张扬轻狂的少年意气被掩埋,就连眉眼的清朗也褪去了三分,多了几分沉稳凌厉,不必外露的怒气,只淡淡一眼,已能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他的起身,生了暖炉的堂屋都逐渐冰冷起来,掌柜的更是身子僵直等着他发话。
岳溶溶蓦然攥紧了手指,压下心头的张皇,倨傲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
靳棠颂不禁也紧张起来,她一改嚣张,几乎有些怯弱地避开沈忌琛看过来的目光,似乎想要解释:“表哥,我……”
沈忌琛在她身前站住,抬手拂开她鬓边因发怒黏住的发丝,语声微凉:“选不中就选到你满意为止,何必与旁人动气。”
靳棠颂松了一口气脸色潮红,欢喜地抬眼,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那表哥你帮我一起选。”
旁人?岳溶溶觉得眼睛有些酸别过眼去,方才她竟然还存着希冀他会替她说两句话,可笑,在靳棠颂和她之间,他从未选过她,从前是,如今……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正好看到甄溪朝她做鬼脸被钟毓扯过耳朵去,她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不轻不重的一声笑,衬得堂屋分外安静下来,沈忌琛的手微顿,目色瞬间沉了几分,掌柜的如临大敌挡在岳溶溶身前,讨好道:“不知靳小姐是要做什么样式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