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郡主吃点野果吧,这果子没读。”
府卫递过来几颗黄澄澄的果子,沈元惜一看,是野枇杷,于是果断拿了两颗剥皮放进嘴里。
果肉的汁水在嘴里炸开,含糖量极高,甜的却不太明显。
解渴倒是真解渴,几个果子吃下去,干渴了一天一夜的嗓子也舒服了许多。
她摇醒元冬,给小丫头也塞了几个,又对着府兵道:“趁着天还亮,多采集一些,不知道叛党有哪些同谋,咱们尽量进城,路上可能就指着这些野果子充饥了。”
“果子放久了容易坏,摘了三四斤,能放两日。”府卫早料到她会这么做,将背囊打开,给她看里面装着的果子。
不止野琵琶,还有李子、山莓等常见的野果。
沈元惜捻起一颗个头不大的李子,拇指用力捏开剃了核才咬下去,酸甜中带着一丝苦涩,倒也还能入口。
经过大半日休憩,两匹马也恢复得差不多,可以继续赶路了。
这次沈元惜留了个心眼,将“夜行衣”全都丢了,骑着马走正常的道路。
昨夜里黑灯瞎火的,追杀的叛军绝不可能看清他们的样貌,甚至可能连他们是几个人都不知道。
毕竟昨晚都被当城逃兵了。
沈元惜不指望这么简单就能让那些人放弃追杀,但总能在这些人回过味来之前,迷惑他们一阵子。
此刻队伍里的两个姑娘就是最大的障目叶。
沈元惜在心里祈祷,希望叛军能慢一点发现,最好等他们渡过淮水到了安全地带再反应过来。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一直到了淮河南岸的临水郡,都没再碰到过追兵。也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真的没回过味来。
又是接连着赶了一日一夜的路,期间只在一处废弃的荒庙停了片刻,马累死了一匹。
但好在此处距离元冬父母家不远,几人牵着仅剩的一匹马步行,总算在凌晨时找到了记忆中的那个村子。
疲惫的四人叩响了木门,里面人以为是抢东西的,元冬爹拎着棍子就出来了。
看到女儿的那一刻,他揉了揉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六娃?”
“爹!”
门被打开,元冬见到熟悉的亲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元冬爹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闺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沈元惜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几日未洗漱,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身狼狈,大半夜的像极了索命的女鬼。
元冬爹都有些不敢认。
“贾叔,是我。”沈元惜张口,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
“元姑娘,还真是您!”元冬爹一脸惊讶,“您这是?”
“被追杀至此,有些狼狈,让您见笑了。”沈元惜没打算隐瞒,就如实说了。
“追杀?!”
听到这个词,元冬爹下意识上下扫了一遍自家闺女,元冬抽噎着小声说:“我没事,就是好怕呜呜呜呜……”
隔着衣服没看出什么伤来,元冬爹这才放下心来,一边侧身让开路,一边朝屋里喊了声:“他娘!闺女和元姑娘来了!”
“叨扰了。”
本就是来投宿的,沈元惜没有客套,躬身福了一礼便进去了。
贾家哥嫂已经在县里买了宅子搬出去住了,这村里翻盖的小屋平日里只有元冬的爹娘夫妻两人住,大半夜见沈元惜一身狼狈的带着元冬和两个护卫来了,元冬娘也不多问,从席上爬起来就直奔厨房烧水煮菜。
疲惫的四人进了屋,元冬爹赶紧拉了凳子给几人。
“贾叔也坐。”
在女儿伺候的主子面前,他不免有些拘谨,沈元惜发了话才肯在桌边坐下。
见他一脸担忧,沈元惜主动解释:“南方有人佣兵占城谋反,朝廷还不晓得。”
“造反?”元冬爹大骇:“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寻常百姓不关心谁做了皇帝,只担心自己能不能吃饱穿暖。但,普通人,总是畏惧战争的。
沈元惜示意他安心:“赈灾军谋反,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地动时没来得及迁居被赶回去东洲人被困在里面了,现在城中又生了瘟疫。”
三言两语下是无数惨死的冤魂。
“呼~幸好当初跑得快!”元冬爹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神情。
庆幸完,又担忧起留在东洲的亲戚邻居。
“那留在里面的人,还能活吗?”他问:“这又是地动又是造反又是瘟疫的,得死多少人啊!东洲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称一句人间炼狱不为过,留下的人凶多吉少。”说完,沈元惜敛眸盯着木桌上的纹理,手指不自觉的在上面轻轻叩着。
另一边元冬娘已经烧好了饭菜端上桌,吃了几天野果的四人早已饥肠辘辘,给块粗面馍都能啃下去,更别说放了腊肉的蒸饭了。
元冬端起碗就往嘴里扒,显然是饿得狠了,吃相很是不好看,沈元惜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但肯定比元冬好不到哪去。
大半夜的不好太麻烦人家,沈元惜便让贾家两口子去歇息了。
吃饱喝足,临休息前,沈元惜问府卫:“你们二人、还有被叛军射落马下的二位壮士,叫什么名字?”
“奴才钱楚。”
“卫七,死的那两位弟兄一个叫韩军、一个叫卢建成!”
沈元惜俯身便跪:“请受小女一拜——”
“郡主使不得!”钱楚立马要扶着她,卫七也忙道:“奴才们都是死侍,为主子卖命是应该的!”
“我知道。”
但你们的命也是命。
沈元惜固执的向二人行了大礼。
第80章
次日晌午, 准备启程继续赶路时,元冬爹瞧着几人犯了难。
他私心是想让元冬留下来的,追兵大概瞧不上他们这种小人物,呆在家里总好过被人追杀得狼狈逃亡。
淮北现在也不见得就太平。
沈元惜也是这么想的, 便直接道:“元冬留在这吧, 不必跟着了。”
元冬当即不乐意了, 泪眼婆娑道:“姑娘不要我了吗?”
“你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等事情办完了,我再回来接你好不好?”
“我不怕危险, 我只想跟着姑娘。”
沈元惜准备的一肚子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得咽了回去, 强硬道:“你跟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钱大哥和小卫两个人保护我一个人, 总会更趁手些。”
她都这么说了,元冬也不好再坚持,失落的撇撇嘴, 将装好的干粮背囊递给沈元惜。
“乖, 等我回来接你。”沈元惜揉了揉她脑袋。
马只剩下一匹, 三人共乘不太现实,于是沈元惜便掏钱找老乡买了头骡子。
渡河时未免生事,沈元惜没有招摇,上得是一艘载了许多人的民船。
人多眼杂, 若是出了事一定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 没那么容易。
怀揣着这个想法上了船,三人难得放松了片刻, 拉了椅子坐在甲板上闲话家常。
“二位是怎么愿意做死侍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卫七:“奴没有父母,被贪官诬陷偷盗, 幸得七殿下相救才没有被打死在公堂上。”
钱楚抿着唇不语,卫七连忙替他答道:“钱哥是被老娘拉扯长大的,老娘病了,只有死侍的月银才能看得起病。”
钱楚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钱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沈元惜问。
钱楚不太会说话,有些不好意思,“治不好的,只能靠药吊着一口气。”
那就是绝症了。
沈元惜陷入了沉默。
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尚且有不治之症,更别说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了。
气氛一时凝噎住,正当沈元惜思考要不要再找点话题的时候,就见钱楚突然面色一变,猛地向她这边扑过来。
措不及防,沈元惜直接重重摔在了甲板上,背后磕得生疼,估计擦破了一大片。
但她顾不上疼,因为有一根袖箭射出来的短箭她身体钉在了身侧的甲板上。
如果刚才没有钱楚扑倒她,这支箭钉穿的就是她脖颈了。
卫七反应也极快,立即就冲了过去将行刺的人按住了。
客船的甲板上人不算少,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船家的注意,被团团围了起来。
沈元惜看着地上那支箭,心有余悸。
“怎么了怎么了?!”小个子船长急吼吼地拨开人群冲进来,就见一位瘦弱的女客被两名大汉按在船板上,嘴里还塞着布,应当是为了防止咬舌自尽。
旁边还立着一个眉眼艳丽的姑娘,气质拔群。
那矮子船长到底是个人精,一眼便瞧出来她才是做主的人,立即凑上前陪着笑道:“这是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是有人行刺?”
沈元惜朝他施了一礼,瞥了眼指着被卫七钱楚按在地上的女人,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人便是刺客,已经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