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男人又报了个价格, 生怕沈元惜不同意似的,紧接着补充道:“鱼死网破你也没有好下场,十二万金是最高的价格了,我们可以派一队骑兵假装绑架掳走了那个人。”
  沈元惜故作为难, 托腮思考。
  “你也不想回到大历就被治罪吧, 如果他是被我们掳走的, 你‘拼死保护而不敌’, 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沈元惜陷入了沉思,那男子趁热打铁道:“十二万黄金, 可是你们大历半年的税收, 就算你会吐珍珠, 也要好几年才能赚这么多钱!”
  “那就合作愉快吧。”
  双方达成共识, 沈元惜如愿拿到了十二万两黄金,由于无法兑成钱票,足足用了七八十辆马车才拉完。
  为了不引人注目, 金车是夜间悄悄从私库出发的, 借助二王子的暗道, 避过了玉门关的大历官兵审查,悄无声息的分别从七八处关卡入境,运送到沈元惜指定的几处钱庄,余下的由元宵在京中接手, 存放在京郊庄子上的地窖中。
  沈元惜悄悄将这七八处关卡记了下来, 打算回去借谢惜朝的手写份奏折上报。
  离开吐谷浑地界时, 二王子亲自送行,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愿意跟着你冒险?”
  “当然是……”沈元惜剧情左臂晃了晃,洁白的腕间半截编成情丝样式的红绳格外醒目。
  她轻声道:“你猜啊~”
  婉转的声音消散在大漠风沙里。
  二王子低声用成语骂了句:“蛇蝎毒妇!”
  他以为沈元惜听不见, 没料到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多谢夸奖。”
  沈元惜说完,莲步轻移上了马车,随着车夫一声斥马,一行碧影渐渐淹没在滚滚黄沙之中。
  与此同时,吐谷浑王庭的私牢之中,陈述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那张熟悉的面庞,目眦欲裂。
  他被骗了!
  这个女人丝毫不在意殿下身处险境,她眼里只有钱,为了钱,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陈述攥拳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取出袖中冰片放在少年人中,少年嗅了嗅,果然清醒。
  他好看的杏眸中尽是茫然,不解的看着陈述,“我这是在哪?你是何人?”
  “臣乃大公主亲卫,特来助殿下逃出生天。”陈述抱拳。
  少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而另一边,赶了一段路的沈元惜一行人来到石城,寻了家还算干净的客栈休憩。
  前脚刚坐下,就听到门口有人:“元惜!”
  沈元惜回头,果然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谢惜朝看不懂她脸色似的,自顾自坐到对面,身后还跟着背着行囊的阿木。
  “如果我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早就到龟兹了。”沈元惜直直看着谢惜朝,面无表情到:“是马车丢了还是马累死了?”
  谢惜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去吐谷浑做什么,为什么不带我?”
  得,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沈元惜目光转向阿木。
  见沈元惜看自己,阿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解释道:“你下的药不够,他前日就醒了,非要来石城,我打不过他。”
  “你别看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谢惜朝不爽。
  “呵呵。”沈元惜回以冷笑,起身上了二楼房间。
  “你去哪?”
  谢惜朝着急忙慌追上来,差点被猛地甩上的房门拍到鼻子。他轻轻推了一把门,发现已经被闩上了。
  “元惜,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房门里传来疲惫的声音:“我累了,隔壁房也空着,你和阿木凑合挤一宿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谢惜朝这才罢休,推门进了隔壁房间。
  眼下天已晚,大漠落日伴随卷着烟尘黄沙的晚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根本无暇去欣赏景色。
  为防止一觉醒来满床都是沙砾,沈元惜关紧了窗,犹嫌不够的卷了抹布塞严实缝隙,丝毫不给沙尘卷进来的机会。
  明明已经累得连饭都不想吃,但躺到床上的时候,沈元惜又莫名其妙的睡不着,脑海里全是被留在吐谷浑、身价十二万黄金的那个人。
  少年是汉人与鲜卑人混血,生在大历西境,常年混迹西域各国,年纪轻轻走商经验丰富。
  正因如此,沈元惜花钱才请了人随队。
  途径阳关客栈时她忽然心生一计,与少年商议过后,选择让他代替谢惜朝留在吐谷浑为质,至于能不能逃出来,就生死有命了。
  相应的,沈元惜会付给他在大历的妹妹一笔巨额报酬,并承诺护她一世无忧。
  说白了就是拿命换亲人一生富贵,你情我愿的事,却让沈元惜心里不安得紧。
  她无法做到弃人命于不顾,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少年身形面容都与谢惜朝相似,换上锦衣,束发戴冠,没见过谢惜朝的人绝对看不出任何马脚。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吐谷浑王庭从阳关客栈得到的情报画像,出自沈元惜之手。
  她借助客栈的鲜卑人细作之手,成功将画像混进了情报之中,让这场狸猫换太子的戏显得更为逼真,甚至能骗过陈述。
  因为只有这样,这位和西公主亲卫才会全力助他逃脱。
  此事天衣无缝,甚至连沈元惜身边的元宝,都以为谢惜朝被她留在了吐谷浑。
  明日小丫头见到谢惜朝,又要追着问了。
  想到这,沈元惜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
  石城内没什么高档客栈,沈元惜选的这一家已是最能入眼,隔音却依旧差得可以,甚至连隔壁房间的人起身倒杯水都能听都没听得清清楚楚。
  谢惜朝这会子在房间喝了几次水,走了几步路,沈元惜听得如数家珍。怪的是,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沈元惜眼皮渐渐沉重,没有熬太久就进入了睡眠。
  次日,不出意外沈元惜醒得极早。
  外面天刚泛起鱼肚白,由于窗纸不透光,塞得严实了,房间内一片昏暗。
  沈元惜醒时摸着黑,以为还是半夜,却没有缺觉的疲惫感。
  摸索着点了灯,掀开窗子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竟是一夜好眠。
  西域偏僻小城没有打更人,不知具体时辰,街道上小贩还未出摊,客栈这个点更是没有任何吃食。
  沈元惜昨日就没吃晚饭,赶路的消耗不小,经过一夜,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正思忖着是熬到小贩出摊还是将就着啃些干粮,房门突然被叩了叩。
  “谁?”沈元惜警惕。
  门外是少年清朗的声音:“我看你昨天晚上累得厉害没吃东西,就没再打扰你,刚刚我借客栈厨房煮了一锅素面,我能进来吗?”
  此时沈元惜肚子很没出息叫了一声,按这客栈的隔音,大概被门外人听了个清楚。
  气氛一时凝滞。
  “进来吧。”
  最终是沈元惜扛不住,举旗投降。
  出行前,沈元惜随身带着的全是体积小又能顶饱的干粮,确实防得了突发状况,但口味单一到西行这半个多月险些把沈元惜吃吐。
  原因无他,西域实在太干了,肉干果干葡萄干,就连抗寒又抗旱的萝卜放外面一晚上没收,第二日都能干到皱皮。
  啃了多日干到崩牙的馕,此时一碗带汤的素面对沈元惜的吸引力丝毫不亚于蚌池捞上来的母贝中开出来一颗龙眼那么大的无瑕有核珍珠。
  沈元惜拉开门闩,果然看到了谢惜朝端着两碗面站在廊下。
  托盘中的碗面汤色橙黄清澈,约莫是干蟹吊的汤底,面条粗细均匀,却不似外面随处可见的风干挂面,像是现和面拉出来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面上飘着的翠绿的菜叶,是新鲜的。
  这在满地黄沙的大漠可太罕见了,只有周边诸国王庭的贡菜车经过时,才能花高价买到一点。
  而运鲜蔬的车队为了保证蔬菜新鲜,会选择在夜间赶路,运往于阗的菜车只有在凌晨时才会经过石城外十几里的一条小道。
  谢惜朝为了这两碗面,算是费尽了心思。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更多的是生气。
  一个人打半夜的跑到十几里外蹲守,只为了买这一点新鲜蔬菜,沈元惜也不知该说他痴还是蠢,万一有心之人知晓他在此处,以商队的人马,根本防不住周边小国的轻骑。
  谢惜朝见她沉默,以为是不爱吃,急道:“没胃口吗,要不要吃点甜瓜?”
  沈元惜接过托盘放在房间内的方桌上,问他:“这菜是你买的?”
  “我出去时正巧碰上镇子上有几个人在外面买菜回来,就花高价从他们手中买了点。”谢惜朝一副邀功的神情:“怎么样?几天没见到鲜蔬,是不是特别馋?”
  沈元惜:……
  亏她还担心。
  “你到底吃不吃?”谢惜朝问。
  “吃。”
  沈元惜将一碗面端到面前,夹起一筷子吸进嘴里,也不嫌烫,一会功夫就连汤带面收拾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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