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除却长相的确有些妖,人品倒是看不出问题。
  “殿下安好。”
  杨宽侧身让出位置, 沈元惜却转过身,敲了敲蹲在地上不明所以的阿木, 无语道:“可以起来了。”
  “啊?”
  “啊什么啊,叫你阿木果真没叫错。”
  “你知道阿木是什么意思?”阿木露出来的半张脏兮兮的脸露出震惊的表情。
  沈元惜扶额,将人拽起来匆匆回到方才休憩的地方,赵晴婉等人丝毫不见焦躁,想来是和元宝打过照面了。
  阿难见沈元惜回来,跌跌撞撞地从大石头上爬下来抱住沈元惜的腿,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望着她,也不说话。
  沈元惜心软,一把抱起了他,转身朝着元宝介绍道:“这是阿难,是……”
  说到这时她顿了一下,随后略过介绍身世,面不改色道:“以后跟着我们一起。”
  阿难觑着元宝神色,紧张地攥住沈元惜衣袖。
  元宝也抬头打量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家伙,旋即露齿笑道:“好哦,咱们元家也算是添丁了吧!”
  “这丫头,学会个词就乱用。”赵晴婉打趣她。
  元宝吐了吐舌头,伸手要抱阿难。
  阿难趴在沈元惜肩上,小声道:“脏。”
  沈元惜失笑,把阿难放在了元宝怀里,语气温和:“没事,大家都很喜欢你。”
  阿难有些无措,他黝黑的小手抓到元宝的领子,留下一个脏兮兮的小掌印。
  元宝没看见似的,一手抱着没什么重量的阿难,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掏出油纸包裹着的糖块填进阿难嘴里。
  阿难先是酸的小脸皱成一团,又舍不得吐,含了一会儿,带着特殊的果香的甜才在嘴里蔓延开来。
  沈元惜一瞧见那黄色的糖块,就猜到是什么了。
  她在京城扭伤脚那阵子,闲来无事捯饬了许多零嘴,元宝刚拿出来的糖块就是,用许多种鲜果榨汁加上甘蔗汁熬成,外面裹了一层酸粉。
  总之味道怪得很,但酸粉融化后,里面的糖块的确比普通饴糖好吃得多。
  元宝随身带了不少,分给众人,就连付正都被塞了几块。
  “我一大老爷们,吃什么糖啊。”付正挠挠头,沈元惜没有接话,元宝笑眯眯道:“尝尝嘛,好好吃嘞。”
  经她这么一打岔,众人赶路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官兵身上背着朝廷谕令,前往赈灾,一刻也耽搁不得。但杨宽等东宫侍卫专程来此正是为了接应沈元惜,见元家一行人平安无事,他们的任务才算完成了一半。
  需得早日护送着几人进京。
  官兵随行者中有军医数人,沈元惜不动声色往其中一人手中塞了块碎银子,将阿难抱到了那人跟前。
  “这孩子流离辗转,在拍花子手中受了不少罪,劳先生帮忙瞧瞧。”
  老大夫跟着沈元惜到一旁,将手搭在稚儿脉上,沉默片刻,忍不住捋了捋胡子,道:“可有纸笔,老夫需要开一个方子。”
  沈元惜闻言,面露难色,怔愣一瞬,忽而想到些什么,转身从行囊中翻出宣纸与炭笔,递给医者。
  “这,怎么用?”
  沈元惜索性将纸铺在一块还算平整的路沿石上,手执炭笔:“您说,我来记。”
  大夫一愣,随后说出了几味中药的名字,怕沈元惜来不及记,因此语速极慢。
  令他惊讶的是,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懂得却不少,其中几味名字略有些生僻的药材,她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快速写下几个大历没有出现过的字符。
  不似错别字,更像是一种简化后的写法。
  记好了方子,沈元惜又将纸交给医者过目,确认了没有什么错漏,才把宣纸折成一块手掌大小,塞进了衣袖。
  杨宽在一旁目睹了全程,方才见沈元惜手执炭笔的姿势,就觉得格外眼熟,又见她折纸时的习惯,顿时恍然大悟。
  东宫那位殿下,也有这个习惯。
  寻常人叠书信纸笺只朝着一个方向,偏三殿下自又是便特立独行,喜欢横叠竖叠交错。
  想到这,杨宽只当元家这姑娘是刻意模仿,心里又有了些不悦。
  原以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与从前东宫那些有几分颜色的宫婢没什么两样。
  杨宽提起嗓子咳了一声,公事公办道:“在下尚有公务在身,不好耽搁太久,元姑娘,该起程了。”
  沈元惜还想叫医者替付正家的瞧瞧,一路上也吐了好几回,如今却不好再耽误别人差事。
  马车停在路边,沈元惜也不多问,一手抱着阿难,抬步上了第一辆马车。
  令她意外的是,车里不少空无一人,而是早早有人等在了里面。
  “民女衣冠不整,让太子殿下见笑了。”沈元惜微微俯身,太子连忙扶起她,温声应道:“姑娘不必多礼,一路可还平安?”
  “尚算平安。”沈元惜坐在了太子身侧,隔出了一人的位置,让阿难坐下。
  “这位是?”太子瞧像身旁的孩童。
  “拍花子手里救下的孩子。”沈元惜简单解释了句,便不再说话。
  马车缓缓移动,管道平坦,少有颠簸。
  太子见沈元惜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主动找话:“这孩子瞧着有些面善。”
  说着,他顺手抱起了阿难。
  “殿下万金之躯,不可。”
  “无事。”太子伸手去够马车中间的八宝小柜,从抽屉里拿出蜜饯果干递给阿难。
  阿难不敢接,小小的身躯僵住,一动不动的,求助的眼神望向沈元惜。
  “吃吧。”
  得了沈元惜肯定,阿难才接过果干,小口小口吃起来。
  宫里的果子自然与外头的不同,酸杏子嚼在嘴里,口齿生津,刚好能压下马车摇晃带来的恶心。
  沈元惜也捏了一块放在口中嚼着。
  太子又道:“姑娘还不晓得孤的名字吧?”
  “储君名讳,民女不敢冒犯。”沈元惜淡淡回答。
  “无妨,孤告诉你。”随后太子贴到沈元惜耳侧,低声吐出两个字。
  沈元惜耳垂漫上淡淡绯色,面色依旧不改:“殿下,这并不好笑。”
  “孤骗你作甚?我真的叫谢琅,芝兰琅轩,元姑娘莫不是想岔了?”
  沈元惜还真想岔了,这种情形下说出,很难让人不多想。
  谢琅瞧着她耳垂红得滴血,忍不住低笑出声。
  马车外,杨宽耳力过人,自然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这位太子殿下,当真是一点也不避着人。
  虽说储君身边少不得女人,但三小姐还未过门,他便这般光明正大与的旁的女子暧昧不清。
  真是一点也没把国舅放在眼里。
  若非三小姐中意,大可让皇后过继一位听话的,这位置又哪里轮得到他来坐。
  杨宽瞥了眼那辆马车,没有说话。
  谢琅就是在示威。
  他胎穿到这个世界来,表面风光无限,其实过得并不得意。
  母亲与皇后是亲姊妹,却在后宫中针锋相对,外祖在时尚且因为母亲膝下有一子一女而不得不一碗水端平。
  但自从舅舅承袭了爵位后,甚至动过让姨母过继皇子的蠢念头。
  血亲之间的羁绊很神奇。
  吴国舅既能为了同胞姊妹放弃有血缘外甥,也能因为幺女的喜欢背叛亲姐。
  谢琅自诩比常人多活了一世,最是瞧不上这等蠢人,亦不能忍受仰这等人鼻息。
  他这几年稳坐储位,从来都不是因为外戚。
  父皇子息不丰,却也有数余皇子,但这其中能堪大任的着实少得可怜。
  谢琅是这二三者中最出众的,自认为没有对手可以超越他,可就是这样的他,连喜欢一个女子的权力都没有。
  自吴三小姐那日在东宫见着了沈元惜,国舅的书信便一封接一封的递到他桌案前,信中言语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摆起了老丈人的架子训斥储君。
  蠢得无可救药。
  谢琅眸色晦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而后敲了敲马车窗框。
  立时有一人驾马凑了上来,低声问询:“殿下,有何吩咐?”
  “杨宽,孤用着很不趁手。”谢琅语气无波:“调他返回赈灾,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侍卫应了声是,随后策马远去,追上队伍最前方的杨宽。
  沈元惜一副吃到了大瓜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见谢琅瞧她,立即道:“民女什么都没听到。”
  谢琅噗嗤一笑,“孤又不会吃人。”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话,上一次,沈元惜的身后藏着一个朝夕。
  “能不能让我知道你的名字?”谢琅试探着询问。
  “太子殿下说笑了,民女的名字,您不是知道吗?”
  沈元惜看不透这人,不肯透露身份,再者,她身怀养珠系统,很难不招人觊觎。
  同为穿越者的谢琅是她在异世唯一的慰籍,也可能成为她青云路上最大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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