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上京城可是个虎狼窝,姑娘可千万要小心,别真被豺狼虎豹拆吞入腹了。”
  “这就不劳陆老板担心了,小女心中有数。”沈元惜知晓他没有恶意,朝他盈盈福了一礼,算是搭顺风船的道谢。
  过了水路,还需坐一段马车,但到了这,沈元惜就要和镖师分道了。
  好在和陆浔顺道,一起赶路总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
  进了河东地界,见到了熟悉的景致,沈元惜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刚穿越时正直暮春,如今已然入秋,道路两旁的草木开始枯败,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别过陆浔后,沈元惜依照记忆,独自找到元宅,轻轻叩了叩门。
  “谁呀?”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元惜忍不住鼻头一酸,温声应了句:“是我,我回来了。”
  “姑娘?”元宵打开门闩,神情激动,嗓音也忍不住拔高了一个调:“姑娘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赵晴婉便匆匆推开房门出来看,手上还攥着一只蘸了墨的笔,看样子应当是在整理账簿。
  “阿姐。”沈元惜立在门口,唤了一声。
  她背着行囊,一身风尘仆仆,因画舫上那一遭绑架,身上的衣衫都皱了不少。
  赵晴婉立刻放下手中笔,快步走到门前看着她,嘴硬依旧:“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也太不不知轻重了吧。”
  “不放心你们,本想赶着中秋回来看看,只是路上耽搁了。”沈元惜话说得轻飘飘的,也只有出过远门的才知晓这一路艰辛。
  赵晴婉虽嘴上不饶人,身体倒是诚实得很,一边支使的几个小丫头去烧菜,一边数落沈元惜。
  饭桌上,赵晴婉在几个丫头期待的目光中问了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姑娘这次回来,还走吗?”
  “我在东洲待不了多久,京城那边一堆事呢。”沈元惜夹了一筷子虾仁,边吃边答:“我在京城盘了家店面,在芙蓉街。”
  “芙蓉街?那地方挺好,一整条街都是胭脂水粉成衣,在那个地方开家首饰铺子的确不错。”赵晴婉眼神很是意外,原以为沈元惜进京只是押送凤冠,没想到竟又开张了一家铺子。
  旁人初到陌生环境,适应不过来的大有人在,这姑娘脑子活络,合该是天生做生意的料。
  “是啊,新店开张,我总要多顾着些,怕是要在京城待到年底了。”
  沈元惜言笑晏晏,神情也不自觉软了许多。
  第40章
  元记珠宝自那日被何家人打砸过后, 一直是闭门谢客的状态,如今当家人回来了,自然要去看看。
  沈元惜拎着钥匙,起了个大早去开店门, 在铺子附近见了个鬼鬼祟祟的玄衣人影, 当场就叫家丁把人拿下来问话。
  不问不要紧, 这一问, 就连沈元惜也被震的不轻。
  这人不是何家派来捣乱的,也不是替河东那几家同行盯梢的, 而是七皇子府的人。
  元宵没见过什么贵人, 骤然听到“七皇子”这个称谓, 吓了一跳, 有些担忧的拽了拽沈元惜的袖角。
  不单她心里没底,就连沈元惜心里也没底。
  此去上京,她只路上顺手捡了个七皇子伴读, 连这位“英年早逝”的殿下影儿都没见着。
  不排除有人假借皇子之名在外生事的可能, 想到了这, 沈元惜多了几分警惕,“抱歉,我不认识你家殿下。”
  “殿下如今已安全脱身,此番只是派属下来谢姑娘救下朝夕公子, 姑娘不必害怕。”
  “那正好, 朝夕在上京棠花巷子的宅子里, 叫你家殿下把他领走吧。”沈元惜不着痕迹的试探,目光直直看着这位自称七皇子府侍卫的人。
  “殿下自顾不暇, 姑娘莫要为难下官了。”玄衣侍卫拱了拱手,低头回避沈元惜的目光。
  殿下曾交代过, 此人心计城府不亚于东宫那位,若万不得已,可以实话实说。
  那玄衣侍卫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知沈元惜竟摆摆手,放他走了!
  不是沈元惜相信了他的说辞,而是懒得管了。
  朝夕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接连暗杀两位朝廷命官,通缉令却在前些日子被撤了,想来也是有人从中斡旋。
  既然连累不到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元惜索性不再过问,反正有她赚钱,家里也不会缺那一口饭吃。
  心思再重,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总能掰直的。
  沈元惜承认她对朝夕有过片刻心软,也清楚,面对这样自幼在阴暗的环境下长大的人,不能付出太多感情。
  因此她总是理智的与他勾心斗角,理智到她自己都害怕。
  有时候沈元惜也质问过自己,至于如此吗?一个孩子而已。
  但朝夕一次有一次的试探都像是在坚定的告诉她,至于。
  自从那两起命案之后,沈元惜对朝夕的防备一直很重,朝夕也不出她所料,面对她事每一句话甚至每个表情动作,都带着刻意的迎合,演技不可谓不精湛。
  若非沈元惜防他,说不准还真被他骗过了。
  说不定,朝夕口中冷漠的父亲、阴狠的兄弟、早逝的生母,都编出来博她同情的。
  可沈元惜还是忍不住心软。
  原因无他,概因沈元惜成长在一个健康的家庭中,小时家中虽不富裕,父母却从不吝啬爱意,她与弟妹也是手足情深。
  父母给她的爱不是被时间冲淡的,而是在十八岁那年因为意外戛然而止的,那时已经成年的沈元惜尚有余力走出悲痛,可一双弟妹年纪尚小,骤然经历这么大的变故,性子难免会有些别扭。
  朝夕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很像她的弟弟妹妹。
  即便是演的,也的的确确演到沈元惜心坎了,她很难不心软。可若他说的都是真的,沈元惜甚至不敢想,他经历过什么,才会造就现在这个性子。
  相处下来这些时日,沈元惜对朝夕总是狠不下心。
  钥匙钻进锁孔轻轻一旋,铜锁顿时落了下来。
  沈元惜推开铺子门,里面的陈设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自何家来闹事伤过人之后,沈元惜便书信回去勒令任何人不准再去守铺子,万事以人为重。因此店铺内没人整理,依旧是一片狼藉的样子,何家那日砸成了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
  损失早已报了官府,沈元惜在这镇着,量也没有人敢再来闹事,故而她叫人来收拾了一番,准备重新开张。
  铺子的事沈元惜全权交给了赵晴婉,自己则带着元宵径直去请了东洲那几户鱼塘主到酒楼一叙,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买池子。
  不是租赁,是买,且开的价格极高。
  当下就有人禁不住诱惑,直接吩咐人回家取了地契,当场签字画了押。沈元惜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就地结清钱款,丝毫不拖泥带水。
  有太子殿下鼎立支持,沈元惜手中资金充裕,一口气买下三十多亩鱼塘,都是之前看过的。
  原本一木匣子的银票也变成了厚厚一叠地契,整整齐齐的装在原来的木盒子里。
  匣子是由元宵一路捧回去的,下了马车也不愿放下,抱得死紧。
  沈元惜打趣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要不要搂着?”
  “姑娘!”元宵推她,“这里面可都是地契,那么多银子买的呢!”
  “好好好,这些地契以后就放你房里了,若是丢了,我可就唯你是问了?”沈元惜笑她没出息,看也不看一眼那装了三十多张地契的盒子,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就回房补眠了。
  这几日她睡得很不好,眼下乌青已经重到脂粉都盖不住了,顶着这副尊容出门办事,实在是不合适。
  沈元惜本以为能一觉睡上五六个时辰,但夜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她。
  “姑娘快醒醒!”
  是赵晴婉。
  沈元惜顿时没了睡意,匆匆披了件大氅便起身开门。
  “怎么了?”她问。
  赵晴婉一向稳重,能让她深夜叩门打扰自己休息,一定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初秋的夜已经很凉了,沈元惜披了薄绒氅衣,依旧被凉风刺得一哆嗦。
  但此刻她顾不了这么多,忙将赵晴婉拉进卧房问道:“出事了?是水塘那边还是珠宝铺子?”
  “是铺子,王掌柜一个人在那边守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人抹了脖子扔在路上,被更夫发现时,已经没了。”赵晴婉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显然是哭过的。
  毕竟共事了这么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沈元惜心里也不舒服。
  “可有报官?”
  “衙门卯时才有人,姑娘要不要派人先去敛了尸体?”赵晴婉小声闻讯,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复,她不接:“姑娘若害怕,大可不必亲自前去,吩咐别人去就是了。”
  “暂时不要收尸,挑几个胆子大的守好现场,万一凶手折回来毁尸灭迹,也好有个防备。”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