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与漠北皇室勾结的大邺权贵不止王竑一人,甚至在他上面还有地位更高的人物,我不能贸然亮明身份,否则一定会被王竑的靠山偷偷灭口,那我与言和的苦心筹谋就全都白费了。”
  “难怪你这十年来坚持要留在西北,不管我怎么写信劝你都不肯挪动……”
  吕尚书仿佛明白了什么,又急急问:“那你们这次为什么会答应回京?是西北那边……都解决了?”
  吕临垂下眼低声道:“事关机密,请恕儿子暂时无法相告。今日实属情非得已,儿子才不得不现身。”
  许言和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用力握住吕临手臂,语气焦灼:“宗哥儿被贼人掳走了,对方指名道姓要见你……”
  “不用了。”
  身后响起一道凉凉淡淡的女声,“宗哥儿没事,是我骗他说要玩一场官兵抓贼的游戏,让乳母带他出府躲起来了。”
  真吕临霍然转身,神情复杂地看着她:“青溪……”
  范青溪立刻打断,“别叫我的名字!”
  她站起来,随手将怀里的木盒子往外一丢。
  盒盖打开,里面滚落出一根鲜血淋漓的小指。
  吕冲硬着头皮上前捡起,只觉手感不对,捏了两下,低呼一声:“是蜡做的!”
  他松了口气,喃喃道:“太好了,宗哥儿没事就……”
  话说一半又忽然顿住,眼睛蓦地瞪大。
  不,不对啊,假如吕临和许言和在十年前就互换了身份,那宗哥儿……是谁的孩子?
  吕尚书显然也想到了这个要命的问题,眸光从二人之间来回扫过,脸上浮起一丝纠结,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都不说话是吗?”
  范青溪上前一步,看着面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嘲讽地扯了下嘴角。
  “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最终还是许言和顶不住压力,率先开口,“青溪,我……”
  啪!
  范青溪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许言和想追上去,刚抬起的脚步又在半空顿住。
  火辣辣的脸颊仿佛在无情嘲笑他:你算老几?你以什么身份去追他?
  “父亲,是我……对不起青溪。”
  吕临垂下眼,语气低沉,“当时情况危急,我根本不敢让第三个人知晓身份,等青溪来到西川县,见到的已经是言和了。”
  许言和沉默不语,脑中浮现出十年前他在驿馆接到范青溪的那一幕。
  出身高贵,温柔姣美的年轻妇人下了马车,摘下帷帽,心中充满与新婚丈夫重逢的喜悦,破天荒地不顾世俗眼光,不顾礼法规矩,如回巢的鸟儿一般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夫君……”
  许言和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好久之后才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叫了一声夫人。
  他自信自己这个“吕临”能瞒过县衙所有人,却不敢对上范青溪憧憬期待的双眼。
  他借口公务繁忙,大半时间都宿在前面官署,对范青溪的主动示好百般推脱,不敢与她亲近。
  直到那天他有事回了一趟后院,无意经过范青溪的房间,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床边,孤零零地垂泪。
  ——年轻的妻子不明白丈夫为何突然变了心,对她冷若冰霜,不假辞色。她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环境恶劣的西北,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唯一能依靠的丈夫都不见人影。
  “是我……劝言和与青溪做了夫妻的。”吕临声音低哑,“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一旦让王竑发现言和背叛了他,他和青溪都会有杀身之祸。”
  “宗哥儿,是我们的孩子。”
  许言和也开口,“我必须要让王竑相信,我不但顶替了吕临的身份,还霸占了他的妻子,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报复的快感,对我卸下防备。”
  吕尚书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指着两个“儿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骂谁。
  “父亲,都是儿子的错,是我与青溪有缘无分。”
  吕临再次跪在吕尚书面前,“但青溪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一意做‘吕临’的妻子,为他打理后宅,教养子嗣……请您千万不要迁怒于她。“
  吕尚书呼吸微微沉重,默然不语。
  直到一个小丫鬟跑来哭着喊:“老爷不好了,大少夫人她,她投缳了!”
  许言和瞳孔一紧,立刻想也不想地追了出去。
  ……
  后院,西厢房。
  范青溪闭眼躺在床上,脖颈间隐约一道深红色勒痕。
  ——她踢翻凳子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小丫鬟,及时呼救将人救了下来。
  已经得知孙子无事,真正的长子也平安归来,吕母坐在床边,拉着范青溪的手,一边哭一边骂跪在榻前的吕临与许言和。
  “你们男人一个个口号喊得响亮,自以为是忠君爱国,可曾想过我们后宅里的女人?青溪她一个好好儿的京城闺秀,为了丈夫在西北苦熬十年,结果呢?谁允许你们不声不响就给她换了个男人???”
  吕母越说越生气,扬手高高抬起,又在看到吕临脸上那一大块疤时颤了颤,最终只是拍在他的背上。
  “混账东西!你对得起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求娶回来的媳妇儿吗?”
  吕临沉默不语,任凭老母亲一通数落,最后拉起他伤痕遍布,粗糙变形的右手,泣不成声。
  “儿啊,你寒窗苦读十几年,我不图你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只盼着你平安顺遂,无病无灾……你这双手本该是用来写文章的啊,怎么会把自己磋磨成这个样子?”
  一想到她最优秀最骄傲的长子,隐姓埋名在漠北十年,整日与那些牧马放羊的胡人为伴,还要学着他们的粗鄙凶残,只为换取一丝信任……
  吕母既为他骄傲,又止不住的心痛如绞。
  她抹了一把眼泪,认真看着二人:“我不管你们那些朝廷机密,我只问一句话,你们的身份还能不能换回来了?”
  吕临和许言和对视一眼,正要开口,又被吕母打断。
  她强硬地一挥手,“我不管你们哪个是我儿子,但我只有一个大儿媳妇,那就是青溪!”
  “母亲……”
  范青溪悠悠醒来,恰好听到这句话,挣扎着起身扑到吕母怀里,“母亲,儿媳有一事相求,请您成全……”
  吕母捧起她憔悴的脸,好言好语地劝慰着:“青溪,你想说什么就说,母亲都答应你。”
  范青溪视线掠过床边的二人,只一眼便淡淡收回,轻声道:“儿媳想带着宗哥儿,搬回城东的陪嫁宅子去。”
  吕母一口应下,“没问题,那本来就是你的宅子……”
  说完又后知后觉到一丝不对劲。
  范青溪抬起头,又缓缓地,语气坚定地重复一遍,“是只有我们母子两个搬回去。”
  吕母仿佛明白了什么,忐忑地问:“青溪,你是想……和离吗?”
  不怪儿媳会有这种念头,换做是她,吕母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两个男人。
  而且若是儿媳真要追究起来,这算不算是她们吕家骗婚啊?
  吕母忍不住瞥了许言和一眼,神色纠结。
  太难了,虽然名义上范青溪和吕临才是夫妻,但真正和她生活了十年的却是这位许公子,就连宗哥儿也是他的儿子。
  “母亲,宗哥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就算吕家不认他,他也是我的骨肉。”
  仿佛猜到吕母的心思一般,范青溪开口,“我不管他们男人有什么伟大事业,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生生地养大孩子。”
  说罢,她坐起身子,径自越过吕临和许言和,缓缓走出了房间。
  “范……青溪姐,你没事吧?”
  刚到院中,就被沈令月和燕宜拦下,二人脸上俱是关切。
  沈令月还很机灵地改了称呼。
  范青溪脸上浮起一点淡淡的笑意,“你们还没走呢?”
  沈令月看了燕宜一眼,神色狡黠,“可能是我们藏得好,吕尚书想清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咳咳,虽然她怀疑是真假吕临通了气,默许她们俩留下来的。
  毕竟她和许言和算是半摊牌的状态,估计他们也想弄清楚,自己的伪装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
  燕宜认真地看着范青溪,“如今真相大白,但说来说去都是他们的错,你是无辜的,不该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对对对,青溪姐你千万不要犯傻啊,怎么能寻短见呢?”
  沈令月着急地附和,“大不了……大不了你就当是死了一个丈夫,又嫁了一个而已,什么一女不事二夫都是屁话,朝廷现在都不提倡贞节牌坊了!”
  范青溪对上二人真诚的神情,脸上笑容又深了几分。
  她微微俯身,用只有她们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别担心,我是装的——不这样闹上一回,他们怎么会轻易放我和宗哥儿离府?”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pxu.html" title="豆包好吃"target="_blank">豆包好吃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