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尤凤年一路跑到了花园里,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被人跟踪,只是站在一棵巨大参天的老榕树下不停转着圈。
  “系统,系统你快出来,为什么我的身世会提前曝光?现在东乡侯府完蛋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尤凤年一下一下捶着树干,“你说过我是气运之子,未来会连中三元位极人臣的,系统你快说句话啊!”
  裴景淮听得云里雾里,“他是失心疯了吗?为什么管一棵树叫‘西桶’,难道树还会说话不成?”
  沈令月瞳孔地震。
  妈耶,原来老乡竟在我身边!
  这货不会是传说中的男频科举文大男主吧?还自带系统?
  怪不得桑家全家跟中邪了似的,全力托举一个毫无血缘的便宜外孙,原来是剧情大神在发力啊。
  ……等等,难道真正的尤凤年早已在八年前那场时疫中病死,现在这个芯子跟她和燕燕一样,都是外来的?
  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就又爹又油,还对桑文鸢生出觊觎之心……内里指不定是个几十岁的油腻老宅男呢,yue!
  不过他现在都这样了,名声烂到地心,就算是少年天才又如何?
  做官最要紧的就是名声(划掉)
  ……反正桑家绝对不会让这个白眼狼有机会翻身的,否则桑老大人这几十年不白干了?
  沈令月兴趣寥寥,对裴景淮摆摆手,“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二人回到院中,宾客已经走了大半,只余满地狼藉。
  东乡侯夫妇都已经被陆西楼铐上了,两个人还在疯狂对骂,逼得陆西楼不得不翻出两条帕子给他们堵嘴。
  太吵了。
  沈令月笑嘻嘻地凑到太夫人身边,“祖母,今天这场热闹看的还满意吗?”
  太夫人强作矜持,抿着嘴角,“还行吧。”
  沈令月不说话,就一直盯着她,大又圆的杏眼眨呀眨。
  太夫人败下阵来,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好看,太好看了。”
  她伸出手指头挨个点了一圈,“配合的都不错,等回了侯府,人人有赏!”
  裴玉珍捂着被尤念娇抓伤的脖子,不服气地抗议:“那我要最大的那份!凭什么老大和老二媳妇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我还要亲自上去动手啊?”
  太夫人哼了一声,“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都想把你换出去,打架都打不赢,没出息。”
  ……
  是夜,一辆马车无声地停在东乡侯府对面。
  桑知秋下了车,怀里抱着一个半人高的长条木盒,推开半掩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东乡侯夫妇被锦衣卫抓走,偌大侯府瞬间树倒猢狲散,许多下人连夜逃跑,各寻生路。
  白日里还人声鼎沸,热闹繁华的东乡侯府,一瞬间就衰败下来。
  桑知秋一路向前,她没有再戴着那顶长长的碍事的幕篱,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黑夜里依旧闪闪发亮的眼睛。
  偶尔撞见几个四处翻找财物的下人,对上她淡漠的面庞,都纷纷惧怕地避开。
  她在侯府最深处一座院落前停了下来。
  房门大开,里面烛火荧荧,一片明亮,却没有下人敢来此处翻找财物。
  因为这里是东乡侯府尤氏的祠堂。
  她打开木盒锁扣,里面静静躺着一张颇有年头的古朴长弓。
  她将它拿起,握在手中,试着拉了一下弓弦。
  第一下没拉开,弓弦滞涩,仿佛有千钧阻力。
  但她并不气馁,一下又一下,终于能将弓弦拉满,松开手嗡地一声,余韵颤颤。
  桑知秋唇边浮起一抹自得的微笑,恍惚间又回到了闺中无忧无虑的时光。
  整整十五年,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她曾经也如文鸢一般活泼爱笑,射箭投壶样样精通,而非心如槁木,腐朽无波的守寡妇人。
  这把弓是她的陪嫁,曾经被她拉满过无数次。
  成亲之前她便听人说过,东乡侯世子是个爱游玩,爱打猎的。
  所以她带上了这把弓,或许还幻想过成亲以后,能和夫君一块出城骑马行猎,也算琴瑟和鸣。
  可是新婚半个月,就传来他因追赶猎物,不慎坠崖的噩耗。
  担心婆婆会触景生情,她收起了这张弓,藏在箱子最下面,再也没有拿出来。
  手臂有些酸痛,她暂停了练习,开始给弓弦做保养。将袋子里面的白羽箭取出来,一根一根检查过去。
  力气恢复了。
  桑知秋站起身,弯弓搭箭,瞄准大开的祠堂内,架子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牌位,突然松手。
  咻。
  哗啦啦——
  挤挤挨挨的木头牌位接连倒下,连绵不绝。
  咻。
  这一箭瞄准左边的烛台。
  咻。
  这一箭打翻案上的香炉
  咻。
  这一箭钉在上方高挂的匾额。
  祠堂不久前才重新刷过桐油,打翻的烛台骨碌碌倒地,先点燃了地上的牌位,紧接着是神龛前的蒲团,重重叠叠的纱幔。
  火势越来越大,直到照亮了东乡侯府半边天。
  也照亮了桑知秋的眼睛。
  她微笑着,抬手轻轻按住胸口。
  真好,这团火烧起来了。
  第60章
  几日后, 京城外十里,折柳亭。
  沈令月和燕宜,桑文鸢一起来送别桑知秋。
  桑文鸢满脸不舍:“小姑, 尤家已经被除爵了, 大家都知道你才是受害者, 为什么非要离开京城呢?”
  小姑被困在那吃人的侯府整整十五年,连出门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她还没能和小姑多相处几天, 还想带着小姑去吃京城里好吃的馆子,逛好玩的铺子呢。
  桑知秋笑着摸摸她的头,“我并非畏惧人言,亦不是逃避遁走。正因为我在尤家蹉跎了太久, 才更想要走出去看一看更广阔的天地。”
  桑文鸢扯着她的衣袖,期期艾艾:“那,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桑知秋冲她眨了下眼睛,神色间仿佛重回少女时代的灵动俏皮,“放心, 小姑一定赶得及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亲自送你出嫁。”
  桑文鸢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又让桑知秋答应,一定要经常给家里写信报平安,不要去那些人迹罕至的危险之地。
  前者桑知秋自然一口应下,而后者嘛……她隐秘地翘起唇角, 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方向,朝沈令月和燕宜郑重拜谢。
  沈令月连忙将她扶起, 随着桑文鸢的称呼。
  “桑姑姑,道谢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若易地处之, 难道你会袖手旁观吗?”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的巴掌大的物件递过去,“这个是我和大嫂为你准备的送别礼。带上祂,玄女娘娘会保佑你此行平安顺利,逢凶化吉。”
  “玄女娘娘是哪位神祇?为何我从未见过书中有记载?”
  沈令月和燕宜交换了个眼神,笑眯眯道:“玄女娘娘就是保佑我们女子的神明啊,好多姐姐拜了玄女娘娘,最后都心想事成呢。”
  桑知秋好奇地揭开红布,里面是一个桃木雕成的人偶。
  木雕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圆润,上色也过渡得十分自然精妙。
  人偶梳着女子的发式,衣着却很奇特:半边是红绿彩绘的纱衣罗裙,半边是银光粼粼的护身战甲。
  桑知秋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连连点头,眸中光彩流转。
  “心怀慈悲,刚柔并济,文能琴棋书画,武可上阵厮杀,这位玄女娘娘真是妙极。不过……为何没有雕画出五官?”
  沈令月想起自己拿着燕宜绘制的设计图去找沈明达“高级定制”的时候,二哥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燕宜微笑,轻声解释:“因为玄女娘娘本无相,祂可以化身成我们身边的任何一个模样,救己,也救人。”
  桑知秋似有所感,“我明白了。”
  她把红布重新包好,珍而重之地放进随身包裹,对三人点了点头,“就送到这里吧,我只是出门散散心,兴许几个月后就回来了呢。”
  沈令月眼珠一转,“桑姑姑,你知道云韶女学吧?那里肯定很需要你这样学识渊博,德才兼备的博士……”
  桑知秋眼底漫上笑意,“巧了,同安公主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我还是想先出门转一转,兴许能在外面发掘几个读书的好苗子呢?”
  她回头招了招手,一名三十出头,身形结实精干的妇人将停在远处的马车赶了过来。
  她肤色微黑,眼神却警锐有力,握着缰绳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坐在车辕上腰杆挺直,下盘很稳。
  “父亲替我雇佣了这位付娘子做护卫,她是镖局出身,武艺高强,我们相伴而行,足可保证安全。”
  桑知秋上了马车,隔着车窗与三人挥手作别。
  她生在秋天,也在这个秋天放下过往,轻装远行。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如今她也该亲自出去走一走,用她的眼睛丈量这山河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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