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李三娘刚想再多记录几笔,就有人在诊位前坐下了。
  收了这女娘的挂号牌,李三娘就问:“娘子何处不舒坦?”
  头上斜插着一支银簪子,还戴了一朵花,身着上红下绿齐胸襦裙的女娘听了李三娘的问话,并不曾像其他来找李三娘瞧病的女娘那般,并没有带着羞意的低声回答,反而是没特意小声,很是自然的回道:“见过女医师,我是一家秀坊的掌柜,我叫殷萍,女医师唤我六娘就是了。”
  “殷六娘子是哪里不舒服?”
  “我年已二十三,自小葵水就不顺,看了不少医师,都未看好,还望女医师帮我。”
  “六娘子是几岁初潮?多长时日来一次?来时的量如何?是多还是少?可有小腹坠胀?或是疼痛?”
  殷六娘是自小看过不少医师的,自是明白这些问题是要给医师交代清楚。
  遂一一同李三娘讲了,“每月就要来一次葵水,每次量都不少,有时多的都下不得床来。”
  还没等李三娘问询,殷六娘看过的医师给开的药方什么的,她就自己从袖袋里拿了数张纸出来:“这是近几年看过的医师给我开的药方子,吃着倒也不那么腹痛了,但终是不能彻底缓解。”
  李三娘听了殷六娘说的,并结合那几张药方子,心里有了底儿,继续问:“娘子可曾婚嫁?”
  “十八那年出嫁,因两年不得有孕,便和离了,至今未嫁。”
  随后,李三娘就给殷六娘诊了脉,还让她到内里躺下做了腹部叩诊,排除一下其他问题。
  李三娘心里差不多可以确定殷六娘这应该是功血了,也就是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中医上称作崩漏。
  殷六娘的诸多症状都符合这个病症的表现,且看那几张药方也能看出,过去为殷六娘看诊的医师也是就此对症下药的。
  至于为何一直没彻底缓解,李三娘觉得还是殷六娘自身的问题,听她刚才所说,是一家秀坊的掌柜,瞧着殷六娘的外貌体态,也不是那般强健的样子。
  总之,先补气血缓解功血病症带来的过度失血造成的贫血;
  再调理月经周期,让她能够建立正常的月经周期;
  最后为了防止复发和让她能够过上正常健康的女娘的生活,自然是要她改变饮食习惯,适当锻炼,最好能养成定期进行体育锻炼的习惯,这样子才能达到临床上治愈的目的。
  “殷六娘子应是知晓你的症状就是崩症,”李三娘见殷六娘点点头,又继续说:“治疗此症的方子多是大同小异,我观给娘子开方的医师的药方没甚不对,娘子可是吃完了全副药后,还是未好?”
  “并未,吃了十多副后,因那医师离开了长安,也就未曾再找他开方,因此就没有继续吃下去。”
  “我的方法同其他医师并无不同,都是先帮娘子止血,再调理。若是娘子要在我这里看,可得听话要按时吃药来看啊?”
  殷六娘对着李三娘笑了笑,“不怕李医师知道,我是听了街面上说的李医师就是把歹人反杀了的女医师,才想着来找女医师看病的。我信女医师,这次必定听话,吃完全副药。”
  李三娘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因着这样的理由而来找自己看病,看来这殷六娘也着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娘了。
  “我给娘子先开个药方回去吃着,吃上七天,再回来找我。这吃药期间,娘子最好不要与人敦伦。”
  这次李三娘的话倒是让殷六娘诧异了,不过只是稍踌躇了一下,殷六娘就笑着回道:“哈哈,好的,我知晓了,多谢女医师。”
  至于李三娘为何叮嘱这一句,自然是看出了殷六娘虽然说自己至今未嫁,但绝不是没有与男子有亲密关系的样子。
  当然了,你情我愿的事儿,这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若是吃药的话,确实还是暂时不要有关系的好。
  所以,李三娘才多加了一句。
  临下值之时,高医师从屋子里出来,想要与李三娘他们四人商讨。
  过两日是万寿节,可放假三日,但是医堂要按着联盟的要求这三日也要开着的。
  所以,高医师是想商量一下这三日当值的人选。
  “万寿节那几天,必定数不清的人来长安,肯定会出些事儿的,磕着碰着的或是什么的,所以,按联盟说的,咱们这医堂这三日不得停诊。不过,到时每日有一人留下值守也就是了。”
  李三娘与唐明月对视一眼,前后开口:“我自愿留下。”
  “我也可以留下。”
  虽然只在这医堂呆了不到半月,但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的,比如唐明月与其娘子就住在离这儿一条街的民居,每日都可归家。
  而李医师和崔医师他们二人的亲眷却是在其他坊里住的,二人因着要当值才在永平坊赁了房子住,每次旬休二人都是要回家去的。
  再加上李医师和崔医师年岁都较年长,又是前辈,没得必要这个时候还要搞公平对决。
  高老医师看这个样子,也就直接说:“那好,你们二人一人一日,那剩下的一日?”
  李三娘和唐明月再次对视,李三娘想了想后:“第三日我们二人一人上午当值,一人下午当值就是了。如此,都能有机会在城里逛逛,看看这盛景。”
  说定了,也差不多到了下值的时间。
  第199章 缘
  与众人行礼后,李三娘就和秋香出了医堂的门,在门口等着李二兄来接。
  没一会儿,李二兄赶着驴子就来了,上了车,李三娘也没多说什么,进了车厢撩开帘子,往外看。
  好巧不巧,在出坊门排队的时候,李三娘看到了前头在坊门处与人说话的徐敬真。
  看到徐敬真,李三娘就想起当日为了救她,那个被徐敬真投掷出去,来打歪朝李三娘飞来的箭矢,而破碎的龟甲壳儿了。
  虽然李三娘是个唯物主义者,对于道家也是一知半解的,但这龟甲壳儿是道家占卜之时需要用到的器具这件事,李三娘还是知道的。
  并且,李三娘猜想,那只龟甲壳儿应该是对于徐敬真来说,比较重要的东西。
  队伍排到了近前,李三娘走出车厢给捕快递上自己和秋香的户籍贴时,一抬头正好与转头向这边看来的徐敬真,来了一个对视。
  待得验看完户籍贴,李三娘以为没机会同徐敬真说上话了,结果在出了坊门之后,却是听到了后面传来的叫喊声。
  离得近了,李二兄也听到了,这才在一旁停了车,李三娘下了车去看,确实是徐敬真追了出来。
  等徐敬真到了跟前,李三娘行了一礼,口称:“徐三郎君。”
  徐敬真还了一礼:“李三娘子。”
  李三娘自是看到了徐敬真身上的圆领官袍,“几日不见,徐三郎君竟是出仕做官了,怪不得那日竟是见着徐三郎君与金吾卫的兵士们一同前来。”
  徐敬真此刻突然有一种想要炫耀的心情,他展身抚了抚袖子,看了看李三娘脸颊和脖颈上那明显已经开始结痂的伤,“见到三娘子无事,我就放心了。不才,几日前参加了恩考,现下在兵部任职。”
  “如此,恭喜徐三郎君了。
  那日,多谢徐三郎君的救助。
  我当时瞧见郎君的龟甲应是碎裂了,都是为了救我,待得来日我再还郎君一块儿,了作歉意。”
  徐敬真想到了家里博古架上那个匣子里放着的,被他用手帕包起来,已经碎裂成大大小小十几块儿的龟甲壳儿。
  顿了一息徐敬真才回话:“三娘子多礼了。那日若是没有我出手,”徐敬真看向李三娘身后的秋香:“娘子身后的女武卫也早就在一开始就打歪了那支箭,是我多此一举了。娘子不必忧心,无妨。”
  李三娘看着坊门那处已经有人往这边张望了,知道徐敬真有公务在身,也没再纠结什么,“徐三郎君去忙吧,公事要紧,再会。”
  “三娘子慢走,再会。”
  虽然徐敬真说是不必对那破碎的龟甲壳儿有歉意,但是李三娘觉得毕竟确实是为了救她才弄坏了的,应是要赔人家一个新的。
  秋香看李三娘从跟徐敬真分开后,眉头就紧皱着,心里思考了几分,还是开口:“三娘子,那日我一直注视着娘子的,那箭来的第一时间,我就判定了方向,当时就直接甩出一只峨眉刺去,在我打歪那支箭后,徐三郎君的龟甲才在半路上再次截了那支箭。
  其实,若是没有徐三郎君的龟甲,那箭支照样射不到娘子身上的。”
  这个事儿,李三娘当时就在场,自然是看的分明,她不解秋香怎的又同她解释一遍。
  秋香看着李三娘脸上不解的神情:“所以,娘子不必忧心,那徐三郎君完全就是多此一举罢了。娘子不必心有歉意。”
  听到这儿,李三娘算是明白秋香解释这些的意图了,是怕自己心有歉意羞愧忧心啊。
  “哈哈,好秋香,我知。
  那日,本就是靠了你我才得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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