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
耳边都是村人议论的声音,柳谷雨觉得累,腰累、手累、脖子累,他时不时直起身悄悄歇一会儿,可看秦容时和秦般般两个比他年纪小的都还割得认真,只好又弯下腰继续忙。
这活儿真的累人,他宁愿摆摊一天!
柳谷雨暗搓搓想。
另一边的秦容时偏头看了一眼,碰巧看到柳谷雨揉了揉发红的手心,然后试图把镰刀换到左手再割,可换过去又发现左手确实不如右手灵活,又撇撇嘴悄悄换了回来,假装无事发生。
秦容时默默勾了勾唇角,正要出声喊柳谷雨去田垄上歇一歇。
刚张开嘴,崔兰芳挽着一个竹篮子快步走了过来。
已经长成一只大狗的来财奔跑在前面,跑了两步就停下来扭头等崔兰芳,见崔兰芳赶上又扭过头继续跑,就这样一路跑跑跳跳,终于到了稻田。
有人说道:“柳哥儿、秦小童生,你们娘过来了!”
说话间,崔兰芳已经走了过来,她提了提手里的篮子,冲田里喊道:“都上来歇会儿吧,我煮了南瓜绿豆汤,喝一碗消消暑气!”
听到崔兰芳的声音,柳谷雨重重松了一口气,下一刻立马丢掉手里的镰刀,三步并作两步跑上田垄,一把抱住崔兰芳。
“娘!我太爱你了!”
崔兰芳被他逗得直笑,又笑又觉得不好意思,忍不住戳柳谷雨的脑门,没好气道:“都多大的人了!般般现在都不会抱着娘撒娇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篮子里取出空碗,又把瓦罐里的南瓜绿豆汤舀出来。
柳谷雨可不客气,直接端了第一碗,舒舒服服喝了一大口。
“爽!”
再看秦容时和秦般般,也走了上来,地里只剩陈三喜还在割稻子。
这孩子就爱客气,崔兰芳连忙又喊道:“三喜,快上来歇歇吧!不急这一会儿!”
听到这句,陈三喜才握着镰刀走过去,接过崔兰芳手里最后一碗绿豆汤,道了谢后一口喝了半碗。
周围的人则蹲在田垄外,掐了一截稻穗,用食指、拇指捏掉谷皮。
“哎哟!好大!”
“是啊!比我家大好多!圆鼓鼓的!”
“这肥真有效啊!柳哥儿,你家这到底用了什么肥啊?效果这么好!”
人们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柳谷雨一边喝汤,一边竖起耳朵听,等他喝了两大碗喝爽了才对着众人说道:
“各位叔婶不用着急,上肥的法子我会告诉给村正,到时候大家都可以来学。”
听了柳谷雨的话,围着看热闹的村人们又惊又喜,还有几个不敢置信地问道:
“真的假的?”
“柳哥儿,真教给我们啊?”
柳谷雨继续说:“没错,都教给大家。不过得按着我的法子来,要是没学会瞎搞,又或者贪利改了肥料的比例,最后烧坏了田,这些我可不负责啊。”
众人都说:
“应该的!应该的!”
“是是是,谁家要是耍赖讹上你,那我们都是不依的!”
“哎呀!柳哥儿,你真是个好人!好心肠嘞!以后谁再说你不是,我肯定甩他大嘴巴子!”
“没错没错!”
喝够了汤,四人又下了地,围着看热闹的村人等不及了,又听说柳谷雨愿意教给他们肥田的法子,好几个自愿下地帮忙。
有的拿着镰刀下地割,有的搬来禾戽帮着打谷。
要不说人多力量大呢?一口田,才下午就全割完了、打完了。
都不用柳谷雨忙活,一个个都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稻谷的重量,已经帮着把打好的谷子装进麻袋里,搬来杆秤称重。
只有村正家才有杆秤,因此也惊动了陈桥生。
“四、四百斤!”
“是四百一十八斤!”
“我的天!”
这话一出,就连村正也惊掉了烟杆。
他本来还懒洋洋坐在树下,把烟杆倒过来往石头上敲,想敲掉里头的烟渣子,听清话后一激动撑手站了起来,震惊问道:“多少斤???”
女婿方武也来了,激动地搓手,答道:“爹!有四百多斤!”
陈桥生直接推开方武,握着烟杆走到杆秤前面,盯着衡量的砝码发呆。
……真是四百多斤。
陈桥生下一刻欣喜若狂,盯着柳谷雨问道:“柳哥儿!听他们说,你愿意把肥田的法子教给大家?真的假的?”
柳谷雨道:“当然是真的。咱都是一个村的,我肯定也盼着各位叔婶儿好啊!”
陈桥生又激动了一阵,蹲在杆秤前好半天没能回过神。
上河村人户不少,有家里条件优越,住得起青砖瓦房,还能花钱送儿子读书的;也有家中贫苦,一两亩瘦田糊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但这肥田的法子出来,以后大家都能吃得上饱饭了!
想到这儿,陈桥生更是心潮澎拜,眼睛里已经涌满泪水了。
村人们也激动高兴,这时候又高兴又热情,忙着把秦家收上来的稻子运回家,又在门前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今天一家子都劳累了,崔兰芳简单做了晚饭,早些吃了早些休息。
夜色深浓,风清月皎,柳谷雨洗漱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洗了头发,此刻就坐在床边擦头发,用帕子慢慢拧干。
柳谷雨晚上很少洗头发,因为古代没有吹风机,洗了头发很久都不干。但今天太累了,又在稻田里忙活大半日,晒了一天的太阳,头发又脏又油,他实在忍不了了。
就在擦头发的时候,房门忽然被叩响了。
家里只有崔兰芳或秦般般会到他的屋里来,因此柳谷雨连头都没抬,一边摁着脑袋一通搓,一边说道:“门没上闩,直接进来吧。”
话音落下,门外似乎安静了一瞬,下一刻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柳谷雨赤脚坐在床上,拿着帕子包着头发一缕一缕擦,两只脚左晃晃右晃晃。秦容时进来就看到柳谷雨顶着一个鸡窝头,还拿着帕子继续糟蹋自己的头发。
“嗯?怎么不说……”
进来的人一声未发,柳谷雨这才惊奇地抬头看,又问道。
“二、二郎?”
“你怎么来了?”
秦容时视线低垂,目光里染了几分笑意,柔和如一片柳絮软软落在柳谷雨身上。
他说道:“你的手磨伤了,我让般般做了些药膏,敷上了好得快些。”
柳谷雨挑挑眉毛,翻开手掌查看,果然看到手掌心红了一大片。
他笑了笑,调侃道:“你小子还挺细心的!”
秦容时没有说话,手里拿着一只小药碗走近,直接伸手翻开柳谷雨的手掌,然后捏着洗干净的竹片刮了绿色药膏厚厚涂到柳谷雨的手上。
他低着头认真捈药,又轻声说道:“还剩一亩地没有割完,明天我和陈三喜去割就好了,你和般般在家歇着吧。”
柳谷雨歪头笑,故意搞怪地翘了翘手指,哼声说道:“怎么?嫌我拖后腿啊?”
秦容时抬头看一眼柳谷雨,又默默将他翘起的手指摁了下去。
他说:“你的手都受伤了。”
柳谷雨把往左偏的脑袋又歪到右边,然后继续翘剩下的几根手指,“小伤,明天就好了。”
秦容时停下捈药的动作,抬起头不咸不淡看他一眼,反问道:“然后明天又添新伤?”
柳谷雨耸耸肩没有说话。
秦容时低低叹了一口气,又垂下头检查柳谷雨涂了药的手掌,见没有问题才站起身。
他最后说道:“听我的。”
秦容时表情平静,眼神却格外严肃认真,像个大人。
柳谷雨忍不住笑,频频点头说道:“好好好,听你的。”
秦容时不由蹙眉,觉得柳谷雨顶着一个乱糟糟的鸡窝脑袋,自己都没笑他,他竟然还反过来笑自己。
他又看了柳谷雨一眼,走前只说道:“早些休息。”
柳谷雨没有回答,只翘着兰花指提了提被子,又拍了拍被褥,作出马上睡觉的动作。
秦容时被他的动作逗得弯了弯唇角,扭头出了屋子。
等人走后,柳谷雨才笑着自言自语:“这个臭小子,还挺贴心的……”
说完他又按了按枕头,翻身想要躺上去,下一刻却从枕下抽出一根长布条。
嗯?
柳谷雨立刻抬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又忘了戴抹额!
“诶,这小古板今天怎么没反应!”
柳谷雨又是一阵自言自语。
第二天,秦容时和陈三喜齐力收了另一亩田的稻子,然后好好歇了一日。
这两天,村里好多人听到秦家粮食收成四百斤的消息,全都跑来打听,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