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先生们走了,徐行脸上的不悦完全外露,不加修饰。
他坐到书桌前翻开书本开始阅读,又阴阳怪气地说道:“秦同窗要搬就快点儿搬吧,免得太晚了吵着人休息!”
晚?
哪里晚?
按之前上课的时辰算,这时候还没下学呢。
谢宝珠剜他一眼,然后就撩着袖子对秦容时说道:“我帮你搬!你东西都在哪儿?我帮你收拾!什么破地方,咱还不愿意待呢,脏了我的鞋底板!”
他说做就做,直接走到另一张书桌前开始收拾上面的书卷、笔墨纸砚,一边收拾还一边瞪身边的徐行,眼刀子往他肩膀上扎,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大窟窿。
偏徐行也是个皮糙肉厚的,被谢宝珠剜了好几眼也毫无所动,稳稳当当坐在那儿继续看书。
看谢宝珠开始忙活,李安元也撩袖子帮忙,还说道:“我也来吧,我也来吧。”
两人帮着把秦容时的东西都收拾好,秦容时想起身帮忙还被谢宝珠按了回去,戏说:“你可别逞强了,小心真成个瘸子!”
秦容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只能看着两位同窗忙活,沉默半天才开口说了一声:“多谢两位同窗了。”
谢宝珠和李安元都没再说话,各自忙着收东西,秦容时的东西不多,两人很快就收拾好,然后扶着秦容时离开这间住了不到两个月的寝舍。
门关上后才听到里头传来摔书本的声音,显然是徐行在表示不满。
谢宝珠眼睛一瞪,撩着袖子就要冲回去,嘴上还愤怒道:“嘿!摔桌子摔书给谁看呢!老子给他脸了!”
李安元忙把人喊住,小声道:“还是先把秦同窗送回房间吧,他的脚还伤着呢,不能多站的。”
听到李安元的话,谢宝珠重重吐出一口气,又转身走回秦容时身边把人扶住,憋着气说道:“行,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不急这一两天。”
谢大少爷的法子简单但解气,不过是出钱喊上两个无赖打手,在徐行归家的路上套上麻袋揍一顿。
最好是趁着天黑看不清人的时候动手,也不往要害打,专挑皮肉厚实的地方猛捶狠踹,打得人鼻青脸肿才作罢。
徐行猜到是他,但苦于没有证据,拿谢宝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谢宝珠揍了人,气也顺了。
再说回现在,他和李安元送秦容时换了寝舍。
李安元是个爱干净的,屋子收拾得规整,每日都要清扫,地板上一丝灰尘都见不到。
他扶着秦容时进屋,拖出自己的椅子搀人坐下,又羞赧地挠挠头,说道:“这就是我的寝舍了,秦同窗别嫌弃。”
秦容时环视一周,干净整洁,他微笑点头,答道:“李同窗将屋子收拾得很好。”
谢宝珠这还是头一次来李安元的寝舍,看哪儿都觉得稀奇,最后盯着一个针线篓子笑道:“李安元,你可真贤惠!”
李安元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发着红,但说话却大方,毫不扭捏地承认了。
“这是我替明德院的学子做的足衣,一双能赚十五文呢。”
足衣,即袜子。
谢宝珠这位连袜子都不用自己洗的大少爷啧啧称奇,他还扯着自己的衣裳,指肩膀上破开的口子说道:“这里能缝吗?最好是缝得完全看不出补丁!”
“这衣裳是我娘今年新做的,她这个月月底要和我爹来福水镇盘账,要是看见我衣裳破了,肯定骂我!”
那破开的口子是刚才在后山上,抱着秦容时从马上摔下去,被地上的砂砾磨破的。
李安元凑了过去,踮着脚往谢宝珠肩膀上瞧,还真认认真真翻着破开的衣裳料子研究起来。
他说道:“能补,就是麻烦。看在谢同窗的面子,我只收你二十文。”
谢宝珠:“给!小爷给你四十文都成!”
两人说说闹闹,秦容时也看着他们说闹,脸上浮起轻松的笑意。
他从前对着谢宝珠和李安元偶尔也会笑,但笑得敷衍客套,这回却是实实在在出自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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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四毋,摘自《论语》。大概意思是行事客观,不主观臆测;不绝对肯定或否定;行事灵活变通,不固执己见;不自以为是,尊重他人意见。可以理解为鹿鸣书院的校训。
2还是摘自《论语》。
第72章 山家烟火72
换了寝舍不用再和讨人厌的徐行共处一室, 就连秦容时都觉得轻松许多,不用时时刻刻假笑。
虽然李安元每晚上都熬得很晚,抄书写信完后还要看书、做夫子留下的课业, 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两个用。
他还自告奋勇替秦容时打饭、背书包, 把同窗爱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了,李安元还是时时刻刻不忘赚钱大业,对着秦容时数次强调:“秦同窗,你的伤还没好, 所以我这段时间给你打饭都是免费的!”
言下之意,你要是脚伤好了, 再要喊我打饭可就要收钱了!
同窗归同窗, 好友归好友, 赚钱归赚钱,一码归一码啊!
秦容时头一次遇到比柳谷雨还爱钱的人,还觉得挺有意思。
自那以后,谢宝珠也很少成群结伴出去玩乐,往李安元寝舍走得越来越勤快。
“秦容时!你哥夫真是个天才!他脑子都是这么长的, 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已经过了酉时, 谢宝珠早早吩咐了书童去柳谷雨的摊子上买吃食, 等下学后就送到书院门口。
书童进不来书院, 他就乖乖在山脚下等着,手里拿满了东西, 全是食摊上买的吃食, 身前还背着一个小包袱, 里头趴着一只半大的猫儿。
猫儿闻着食物的香味就不乐意睡觉了,喵喵叫着爬出包袱,攀着翡翠的胳膊往手上去。
翡翠两只手都占满了, 根本腾不出第三只手对付这只猫崽子,只能急得原地跳脚:“哎呀!大王!大王!你不能吃啊!”
猫大王可不听,哼哧哼哧往手上爬,张嘴就想咬装着热乎烤肉肠的油纸袋。
眼瞅着一口要咬下去了,突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一把拧住猫儿的后颈皮。
“嘿,反了天了!老子的饭都敢抢!”
他一把揪起猫崽儿,急得小家伙儿蹬腿“咪呜”叫,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突然出现的谢宝珠。
翡翠的肩膀立刻垮了,干嚎道:“少爷!您可来了!”
再不来,我也忍不住要吃了!
翡翠心里犯嘀咕。
谢宝珠没多说,一把将猫崽儿放在肩膀上,一手拿着东西往书院去,走之前还反手丢给翡翠一只钱袋。
“瞧把你馋的,行了,自个儿吃去吧!别说少爷不给你饭吃!”
说罢,他带着猫、吃食回了书院,直奔秦容时和李安元的寝舍去。
翡翠在身后撇嘴,嘀咕道:“都这个时候了,柳老板都收摊了!不过……”
说到这儿,翡翠又掂了掂钱袋,脸上露出笑。
“嘿,够我下趟馆子了!正好少爷不在,也不用照顾猫主子,去饭馆吃顿好的!”
谢宝珠并不知道小书童的想法,他飞快进了寝舍,脚还没迈进去先喊了起来。
“秦容时!你哥夫真是个天才!他脑子都是这么长的,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李安元已经打了饭回来,今日厨房蒸了鲈鱼肉,还有清炒菜心和酱焖豆腐。
两人已经吃上了,但听到关键字眼的秦容时还是立刻停下动作扭头看了过去。
谢宝珠自己是个饕餮馋鬼,就以为别人也是饕餮馋鬼,见秦容时看过来还嘻嘻笑道:“嘿!一说你哥夫的手艺就马上转过来了!秦容时,你小子也很想吃吧!”
谢宝珠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现在和秦容时、李安元混熟了,不再左一个“秦同窗”,右一个“李同窗”假客气,都是直呼其名。
他甚至还给李安元取了个外号,叫“圆圆”。
谐音“元”,又似个女孩儿的小名。
谢宝珠常说李安元心灵手巧,人又贤惠可靠,若是女孩儿,只怕提亲的门槛都被媒婆踩烂了。
“圆圆”这名儿衬他。
他倒是还想给秦容时也取个,可只要一对上秦容时那张冷淡平静的脸,嘴里有一百个外号也不敢说出口了。
谢宝珠先把手上的吃食全放到桌上,再把老老实实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猫儿抱下来,也放了下去。
过后才抻着脖子去看两人的饭食,见到酱焖豆腐立刻就乐了,笑道:“秦容时,你哥夫今天也在卖豆腐,叫什么‘铁板豆腐’,闻着可香了!你尝尝看!”
谢宝珠住在进士巷,院子里有一个烧饭的中年哥儿,还有一个洒扫婆子,再有就是从小伺候他的小书童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