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222节

  周维方给他一脚:“你少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说话也没怎么藏着掖着,屋里听得是一清二楚。
  郑三妹手里抓着一把瓜子,问:“雁子,我老早想打听,你跟三方是怎么走一块的呀?”
  罗雁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摸着脸:“我们是一块长大的。”
  郑三妹讶异道:“那你打小就喜欢他?”
  罗雁猛地摇摇头:“他小时候可招烦了。”
  郑三妹自觉还是懂一点男人的:“小男孩都那样,喜欢谁都逗谁玩。”
  罗雁:“他是真的嫌我。”
  但那不完全是种单一的情绪,和那些友好相处的过往又不矛盾。
  郑三妹隐约听说过一些,压低声音道:“建军刚知道的时候吓一大跳,说你俩八杆子……”
  后半句多少有些不看好的意思,她赶紧吞回去。
  罗雁倒不介意人家这样说,只觉得在意料之中:“我一个妈生的哥哥都得缓好几天。”
  妹妹被发小拐走,几天能缓过来都很快,郑三妹瞧得明白:“你哥最疼你了。”
  她俩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传到外面更是影影绰绰的。
  但这句罗鸿就是听得格外清楚,插一句:“听见没有罗雁,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天天还跟我犟。”
  罗雁骂他:“非礼勿听!没礼貌!”
  罗鸿“针锋相对”吓唬她:“早晚给你嘴巴缝起来,看你多有礼貌。”
  谁怕谁!罗雁连哼三声,给客人续上一杯茶说:“也是最会气人的哥哥。”
  郑三妹笑出声,往院子里看一眼,觉得这风吹得实在厉害,提高音量:“建军,把姑娘抱进来,明天该着凉了。”
  李红玉正跑得高兴,哪里肯听话,罗鸿一抄手把黄来顺也带走她才愿意进屋,一人一狗在客厅里接着跑。
  这孩子,到底是在别人家,李建军维护性地先说两句:“皮得很,不知道多闹腾。”
  罗鸿说着“由她去吧”,招呼他坐下来喝茶,然后扭头一看周维方已经不见外地拿起杯子,说:“够不拿自己当客人的。”
  周维方现在就是有这个底气,连坐下来都能光明正大地挨着对象。
  罗雁给他一肘子倒没说什么,大家依旧三三两两的闲聊。
  过了会,李红玉开始犯困揉眼睛。
  郑三妹看眼时间,夫妻俩带着孩子提出告辞。
  客厅里就剩下三个人,罗鸿把电视打开,好像对电视剧有多关心似的。
  罗雁会意,偷偷扯一下周维方的衣角,示意他跟自己进房间。
  周维方憋了一天,到现在才跟她有一点独处的时间,下巴靠在她肩膀上蹭蹭:“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
  罗雁把手放在他后脑勺摸摸:“今天辛苦啦。”
  累倒是其次,周维方就是吃味:“吴婶说给你留了好对象,人家也是大学生呢。”
  下午好些邻居来帮忙,见了面自然就有些家长里短的话。
  不过罗雁没听见,这会好奇:“什么大学?”
  周维方一急:“什么大学你都不许喜欢他。”
  后半句又卖起可怜:“就喜欢我行不行。”
  早知道不逗他了,罗雁哄他:“我现在不就是只喜欢你嘛。”
  有这句,就够周维方心花怒放了。
  他道:“我也在看书,也在进步的。”
  一说到书,罗雁顺便问他:“看到第几页了?有没有不懂的?”
  周维方还以为她今天不会问,比小时候被老师打手板还紧张,小心翼翼道:“才看了半章,最近太忙。”
  读书这件事对每个人的排序不一样,罗雁也知道他忙,所以更加无奈道:“其实你今天不来也行的,嫂子都跟我说了,店里明明那么忙。”
  周维方牵她的手:“再忙,也没有你的事重要。”
  罗雁戳一下他的额头:“就你嘴甜。”
  周维方顺势亲她一下,靠得很近问:“甜吗?”
  罗雁故意别过脸:“就那样吧。”
  这样一来,周维方的唇几乎快贴到她的耳垂上,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低喃:“可是你的是甜的。”
  他现在在罗雁面前一直是顺着的,此刻却摆出一种强硬的姿态,迫使她跟自己对视。
  罗雁下意识地闭上眼,只觉得这一刻的他有点像小时候——霸道又恶狠狠。
  她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捏着他领口处的衣服。
  明明已经是气息交融,周维方犹嫌不够,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缩,两个人几乎是贴着的。
  罗雁到底还是不好意思,一只手挡在胸前,微微仰着脸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忽然问:“你会跳交谊舞吗?”
  啊?周维方亲亲她的指尖:“你想报名学校的舞会?”
  学校里认识的人那么多,罗雁才不想。
  她 道:“我想去舞厅跳一次。”
  周维方当然都依着她,说:“那我们下礼拜开始练练?”
  看他这表情,明摆的偷着乐。
  罗雁拍掉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往后退一步,伸出一根手指警告:“跳不好你就完蛋了。”
  周维方把她的手往下放:“我肯定跳好了,不给你丢人。”
  罗雁尴尬地咳嗽一声:“但是我可能会有,一点丢人。”
  她当年凭此长相去文工团面试都无功而返,可见在唱歌跳舞上是十分没有天赋。
  周维方捏捏她的脸:“我从来不知道这俩字怎么写,怎么着我都给你垫底。”
  有个陪自己一起的人,罗雁倒不介意会被看笑话,甚至有些期待:“那等我放寒假我们去。”
  周维方用力点点头,又摸摸她的发尾:“感觉剪了不少。”
  罗雁其实挺爱惜头发的,但冬天里实在没办法:“不好烘干,我湿漉漉睡觉容易头疼。”
  头疼可不行,周维方哄她:“等开春又长长了。”
  也只能这么想了,罗雁扁扁嘴不说话。
  周维方懊恼,心想:自己这张嘴怎么这么不懂事。
  他刚要另外起个话题,就听到有人敲房门。
  罗雁知道是哥哥,憋着笑说:“催你出去了。”
  周维方磨磨蹭蹭,一手放在门把上,脸朝着罗雁的方向侧。
  罗雁亲他一下,抢先一步把门拉开,明明看见的是哥哥看电视的背影,莫名就是瑟缩,推着周维方走在前面。
  周维方其实也有点尴尬,在发小面前声弱气短,说:“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明天虽然不剩几样东西要搬,但他愿意来就来吧。
  罗鸿抬一下下巴嗯一声,半点没有要起身送客的意思。
  倒是罗雁抱着小小的黄来顺送他到院门口,等人看不见关好门跟小狗说:“以后他来,你不能冲他大喊大叫,知道吗?”
  黄来顺一脸的懵懵懂懂,但很神奇的是,它后来确实没有冲周维方大喊大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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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我的本来计划是出去买个东西就回来写,结果路上经过了烧烤摊,吃完散步消食才回来。
  今天先这样,祝大家周末快乐,晚安!
  第156章
  因为床没有搬, 晚上一家四口还是要在旧家睡的。
  罗雁洗过澡抱着自己的脸盆到旧家,一进客厅就被烟酒味给熏出去,对着天空深呼吸。
  罗鸿落后妹妹两步, 问:“怎么了?”
  罗雁后脑勺朝着家门小声道:“好臭。”
  晚上是招待客人,很多事也说不得,罗鸿只能教妹妹:“跑快点进房间。”
  罗雁一鼓作气往里冲, 但还是觉得自己的头发和床铺上沾染些许。
  她把床头的雪花膏拿出来涂,闻着这股味用被子蒙住头。
  罗鸿倒是无所谓,看父母房间的灯还亮着敲一敲说:“我锁门啦。”
  刘银凤答:“等会, 你爸过去拿东西了。”
  罗鸿:“那您待会让他锁,我睡了。”
  他今天真是没怎么歇过, 回屋沾枕头就睡着了。
  只有父母睡不着, 半夜里还在房间絮絮叨叨说着话。
  罗新民靠着枕头坐在床上:“我买这房的时候还是50年。”
  那是建国后的第一个春节,他的伤残政策刚刚落实下来, 兜里揣着一笔不菲的补偿金想要回老家定居。
  但父母在战乱中早已亡故, 剩下几位亲友的关系都不远不近,大家看他这样回来只当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个个避之唯恐不及。
  现在想来,实乃人之常情。可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人生又遭逢巨变, 心中郁愤难平,回京后在国棉八厂谋得一份工作, 安置下东厢房的这处小家。
  此后的三十年里,故乡于他就真的只是一个地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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